谢温眠僵在原地,任由徐朝槿动作。
她温热的手心贴在谢温眠后脖颈处,随着这个不断加深的吻向下压。
徐朝槿毫无章法地将他的唇尝了个遍,舌尖舔过唇缝,用力压向唇珠,最后试探着撬开他的牙关。
谢温眠浑身都卸了力,只觉与徐朝槿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撒下了一片草种,而后燃起烈火,覆盖整片荒原,经久不灭。
徐朝槿沉浸在美梦中良久。
她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谢温眠伏在她身侧,粗重滚烫的呼吸打在她颈间,温润潮湿。
他起身微微退开些距离。
徐朝槿视野中的人逐渐清晰,摇曳烛光打在他身上,连发丝都泛着光晕。
她的视线下移,看向谢温眠水光潋滟的嘴唇,上面还有一个正在消退的牙印。
哪怕是梦,她也不敢抬头去看谢温眠此时的神情如何。
徐朝槿紧盯着他的喉间,看那山峰用力一动。
头顶上低沉还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早些睡吧。”
徐朝槿这才小心翼翼地抬眸,与那双眼尾泛红的眼睛对上。
出乎意料地,那其中没有厌恶,连意外也没有,只是一潭望不到底的温柔。
“师兄能多陪我一会吗?”她怯怯问。
谢温眠伸出一只手,玉白青瘦的指节抚上她的侧脸,拇指在额头轻抚,他温声道:“好。”
徐朝槿更加确定这是梦,她变得大胆起来,抬手将自己的手指强硬塞入谢温眠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谢温眠愣了愣,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徐朝槿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眼神发怔。
如果这场美梦永远都不会醒就好了。
她轻闭上眼,压住眼眶中将要滚落的泪珠。
可那泪水如涨了潮般,冲破堤岸,沿着她的眼尾蜿蜒落下,埋入乌发中,不见踪影。
温热粗粝的掌心拂过泪痕,像北国温柔的细雨,只留下一片干燥。
徐朝槿将两人交握的手指又紧了紧。
梦又如何,反正她也短暂拥有过。
次日长青山大雨如注,寒意料峭,骤雨无情地打落枝头梨花,徒留枝桠与碾进尘土里的花瓣遥遥相望。
徐朝槿撑一把水墨色油纸伞,提裙踏上最后一道台阶。
她轻叩门扉,待到里边传来一声“进来”,这才推门。
徐朝槿收了伞立于檐下,又拍拍肩头处的水珠,脆生生叫道:“师父!”
终烟带着笑意点点头,搁下手中毫笔。
徐朝槿凑过去半跪在终烟身旁的蒲团上,开始讨好地给她捏肩捶背。
“师父昨日给我的药真有用,我只吃了一颗,睡醒起来就发现灵力已恢复大半。”
“是吗?有用就好。”终烟随口应了句,翻开桌边的竹简看了起来。
“就是这药吧……吃了以后会做梦,那梦跟真的一样,我做了一整夜呢。”徐朝槿的视线也落在翻开的竹简上,但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昨夜。
终烟握着竹简的手一顿,她似笑非笑看向徐朝槿:“做了什么梦,说来听听?”
徐朝槿咬咬唇,双颊飞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绯红。
终烟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点破她。
“看来是个好梦了。”她意味深长道。
徐朝槿侧头欲掩盖住自己的神色,可压不下去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
“行了,你找我来也不是单单是问药的事吧。”终烟给她个台阶下。
徐朝槿这才说起正事。
在去千福山之前,她日日练剑,习出些心得,也总结出几套新的剑法。她想要教给宋迁,但门中有规,内门弟子不得随意把内门心法剑术传授给外门弟子。
此举并非是因内外门有别,而是外门大多数弟子修行与灵力皆不够,如果强硬学习,只怕会遭反噬甚至走火入魔。
终烟略一思忖,她知道宋迁这名弟子完全是因为徐朝槿。
徐朝槿与他一同进入师门,私交甚笃,终烟见了几次,慢慢也眼熟了。
再加上徐朝槿有好几次在她面前提过外门弟子常有欺负宋迁之事,请她出手管教。
看着倒像是个性子善的。终烟想。
“既是你想出来的剑法,你愿意教给谁都可以。不过你那性子,能耐得住教别人?”终烟抿了口茶水笑道。
徐朝槿一噎:“当、当然能啊。宋迁又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家人。”
“罢了。”终烟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你将来没准也是会收徒弟的,学学怎么教人也是好的。”
徐朝槿起身行礼。
山雨初含霁,推开门,泥土腥气混着雨后清新扑面而来。
她试探地伸出手想要接住檐角下掉落的水滴,却在片刻后又蜷回手指。
徐朝槿撑伞离开,留下雨滴落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洇出深刻痕迹。
一连几天,徐朝槿都没有敢去找谢温眠。
她心中有愧,只觉心虚,连带着教宋迁也心不在焉的。
“你说教我其实是借口吧?你就是想偷懒。”宋迁在她眼前打响今天第三个响指。
徐朝槿不耐地挥开他:“我不是都给你演示过了吗?你也记住了,就自己去练吧。”
“我也说我学会了啊,我让你教我新的你也不理我。”宋迁无奈地摊手。
“诶呀你哪里学会了,我看生疏得很,你再去练练。”徐朝槿敷衍地推他。
宋迁若有所思。
他立在徐朝槿身前,阴影将她团团笼住,忽而俯身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不会是……”
“在想那个谢什么的吧?”
宋迁的眼神倏然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徐朝槿心下一跳,恼羞成怒道:“你、你胡说什么,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好好练剑,你怎么不听话?再这样我晚上就不许你吃饭了!”
她开始胡言乱语,声音也不自觉提高,好像这样就能遮住自己的心虚。
宋迁眯了眯眼,眼神渐冷。
他直起身抱臂,视线无意中瞥过徐朝槿身后,与站定的谢温眠对视。
谢温眠一手执剑,一手背于身后,神情淡漠。
徐朝槿仍然无知无觉,见宋迁不动,她伸出手按上他的肩膀,装模作样道:
“你现在去练剑我就可以原谅你啦。”
宋迁凑得更近些,在她耳畔道:“好啊,那师姐今天晚上能陪我一起吃饭吗?”
两人姿态亲昵,从远处看好似一对耳鬓厮磨的眷侣。
“也行吧。”
过几日师父要闭关,留她和师姐看顾师妹师弟们练剑,到时她就不能独教宋迁一人了,今晚顺便把剩下的心法剑术一并给他。
徐朝槿单手撑下巴,无所事事地将脸转向别处。
一抬眸,与谢温眠的视线对个正着。
徐朝槿暗自攥了攥裙角,她尽量维持自己的神色自然,开口道:
“师兄。”
还没等谢温眠应声,她就主动交代:“我在教宋迁练剑呢。”
谢温眠一如往常看不出喜怒,只点点头做应答。
不过这次他似是不欲与徐朝槿多说,留给她一个仙姿挺拔的背影。
徐朝槿愣在原地,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昨晚的梦。
师兄不会知道那个梦了吧?他生气了?
不应该啊,她做的梦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徐朝槿心中惴惴不安。
她开始心神不宁,然后是懊悔自责。
要是师兄真的知道的话,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讨厌自己吗?所以才不愿意跟自己说话?
那她该怎么办?道歉?坦白?然后发誓她以后再也不会幻想师兄了?
平心而论,徐朝槿做不到。
她从不认为心悦他人有错,更何况是这种不为人知的。
灵力功力可控,但爱不可控。
徐朝槿满心满眼都是这件事,连师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点头答应。
须臾,她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去哪里?”
“谢师兄的半山居啊,付师姐说你是千福山之事的功臣,理应你代表天剑宗来回信。她怕你不会写,特意请谢师兄教你呢。”小师妹摇头晃脑重复道。
上次千福山的事解决后,三大宗门各派了些弟子去帮助清理余下魔障,到现在该宗门例行写信问候。
此事平日都是终烟来做,现在她闭关实在不得已才交给她。
徐朝槿如五雷轰顶,付瑶琴知她心事,许是特意为她安排。
换做往日,她肯定兴高采烈就去了。但现如今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谢温眠,更不知道谢温眠态度如何。
“师姐?师姐?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师妹好意问她。
徐朝槿面色苍白如纸,无力摆手道:“无妨,你先回去吧。”
她在屋中独自静坐许久,才迈出沉重的步伐往半山居去。
夕阳熔金,暮云合璧。徐朝槿无心欣赏天边美景,只是在半山居前来回踱步。
见到师兄第一眼该说什么呢?到底要不要跟他坦白?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她正纠结着,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徐朝槿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转身逃走。
谢温眠开口道:“在门口这么久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徐朝槿尴尬地摸摸鼻子,跟着他进去。
天光昏暗,屋内也只有他案前有烛火一盏,整间屋子透露出阴暗幽冷的感觉,仿佛走进去就会将人吞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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