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不常住这套房子,毕竟他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
平日里会请人帮忙打理,所以除了裴让常住的那个房间,其他两个卧室也干净整洁。
裴峥把画放在其中一间,太晚了,他懒得找钉锤。
为了防止裴让无意间看到又晕血,裴峥在柜子里翻找出一条深色的薄毯,草草地往画框上一盖。
了事。
但这会儿便宜弟弟正在洗漱,裴峥待在客厅也无聊,便拖了把椅子坐画儿的跟前,又把毯子掀开来仔仔细细地瞧画儿。
之前盯着这画儿看了很久,因为被伯父硬拽到画跟前“解谜”,但整幅画除了花朵还是花朵,根本没有留下类似于谜语的字符图案。
从花朵本身的花语解读,也只能得出山茶花落满地是不吉利的象征,再加上用色是刻意到刺目的血红,给整幅画又添上几分阴森。
裴峥不知道裴让晕血,也许父亲知道,父亲知道后刻意留下这样一幅画来诅咒裴让?
那也不至于,裴峥都没有被诅咒,凭什么诅咒会落在裴让头上。
如果这幅画真有什么玄机,那也只有将这幅画拆卸,将其上的颜料彻底清洗,才能找到答案了。
裴峥记得,有些藏着机密的画,其玄机就在颜料之下的画布里。
但他不能毁坏画作,这并不是他的东西。
很多时候,裴峥还是会遵纪守法,他的这种态度引得伯父十分惋惜。
不管盯着看多久,依旧没看出所以然,裴峥把毯子拉扯下来,将画作盖好。
起身扫了眼床铺上的防尘罩,裴峥不耐烦地扯了扯,终于还是觉得麻烦,撂一边直接出了房门。
裴让正好洗漱完,头顶毛巾发丝滴水,热气腾腾地差点与裴让撞个满怀。
为了不教裴让尴尬,裴峥主动开口:“今晚我和你睡一个房间。”
裴让顿时瞪大双眼,滴水的头发丝都仿佛炸了起来,裴峥自觉给出理由:“难得有机会,我们能聚一块增进兄弟感情。”
这理由裴峥自己都不信,但裴让会信的。
裴峥只用盯着他一小会儿,裴让便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真乖。
裴峥坏心眼,不依不饶道:“另外,我没找着我能穿的睡衣,借你的穿穿。”
裴让嘴角勉强的笑容凝固,“嗯,我去找找。”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惹得裴峥终于有了些良心作痛的愧疚感,他赔罪地伸手往裴让湿漉漉的发顶薅了一把,下手有点重,裴让都不敢做出难受的表情。
“麻烦你了。”裴峥说。
头发到手,他攥紧了些,趁裴让进房间找衣服的空档,将这几根头发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密封袋,揣回自己风衣的兜里。
*
裴峥葫芦里卖什么药裴让并不清楚,但他很明显不能反抗,早知道就不脑子一热提出约饭这件事了。
这下倒好,要把讨好行动贯彻到床上——这说法有点怪,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会不会他哥已经看出来他在故意讨好,决定要作弄作弄他?
裴让把自己半新不旧的睡衣抖落出来,心想着裴峥可能会嫌弃,然后又给他提出新的要求。
但是对于他晕血无意识地凑近,裴峥并没有嫌弃地拒绝。
裴让有些拿捏不准了,他只能先把这半新不旧的睡衣拿给裴峥,偷摸地观察裴峥的反应。
裴峥没什么反应,道了声谢就往浴室里去了。
莫名其妙的,裴让还有失落。
失落一会儿,也还是要去整理床铺,左右看看没啥褶皱了,裴让又开始整理自己,一通忙活下来,令裴让都生出了些许他仿佛在等待裴峥宠.幸的错觉。
正常兄弟之间也是会同宿一室的吧,虽说他和裴峥不算在正常兄弟的范围之内。
裴峥自然不会知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很快洗漱完毕,风一样地刮到了他眼前。
“你现在穿的也不厚,怎么还脸红?”裴峥将风衣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转身抬手似要抚上裴让脸颊。
裴让忙忙避开,没想好用什么话应对,却被裴峥强行扳过了脸。
他可以嗅到裴峥指尖沐浴露的淡香。
“不愿意被碰,为什么不说?”裴峥问,与他对视着,指节都发了力。
裴让避是避不开了,望进那沉沉的目光里,假笑道:“没有不愿意,你是我哥,我怎么会不愿意?”
“油嘴滑舌。”裴峥捏了捏他脸颊的软肉,撒开他自顾自绕到床边,挑选了一个喜欢的位置躺下。
“你还有其他睡前活动么?”已经在被窝里把自己摆放平整的裴峥问。
“今天没有,就休息。”裴让回过神,脸还是热热的,紧走几步绕到床的另一边,心里庆幸着还好这床够大,他只要安安稳稳躺着,就不会跟他哥再有身体接触。
“平常睡前做什么?”裴峥侧了侧身。
“背单词。”裴让老实回答,抬手关了灯。
“好孩子。”裴峥说。
分明他们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但裴让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裴峥的气息,温热的分明的,还带有柠檬沐浴露的味道。
裴让趁着黑暗,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心想着等裴峥走了就换沐浴露。
以后都不会用这种味道的沐浴露。
“你这就睡着了?不该跟我说点儿什么?”裴峥偏不饶他,似乎拿准了他这会儿还心绪不宁。
裴让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忽地脑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哥哥晚安。”
坦然且肉麻。
“行吧。”裴峥嗤笑一声,“你也晚安。”
裴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裴峥在身侧他也不好翻身,就直挺挺地躺着强迫式闭上眼,没想到一觉别扭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平时上学可经不起这么睡。
裴让撑坐起来,按一按自己躺麻木了的肩颈,余光一扫,他身侧地被褥已经被收拾得平平整整,像是没有人来躺过。
裴峥已经离开了,裴让摸索到手机,看到了裴峥给他的留言。
“你睡眠质量蛮不错,早上怎么叫你都没醒。”末了,裴峥还特意添这一句。
裴让扔下手机,装作没有看见。
裴峥绝对,绝对是在消遣他。
*
裴峥没怎么睡好,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也可能是因为不习惯旁边睡着个人。
磨磨蹭蹭地在茶楼喝了小半天茶,裴峥才等到鉴定中心开门。
交钱办完事儿,中心那边的工作人员说,一个月后来拿报告单。
裴峥庆幸在父亲七零八落的尸体快要火化前,他眼疾手快地拔了一小撮头发,不然这亲子鉴定还做不成。
暂时解决掉心头大患,裴峥又开始犯困,决定开车回自己常住的房子补觉,在这之前看一看手机。
已经接近中午,但裴让并没有回复他。
总算还是生气了吧。
裴峥忍不住笑,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很过分,这才哪儿到哪儿,小朋友不是要装乖嘛,那就满足小朋友继续装。
日积月累下来,裴让的演技总有提高的那天,能扮演出裴峥满意的样子。
在这之前,裴峥还得抽.出时间,去调查调查裴让的校园人际关系。
正好,他和那货的弟弟在一个班。
结果正念叨那货呢,那货就到,和往年一样,那货邀请他今天晚上去家里吃饭。
裴峥有时候到场,有时候缺席。
今年本来想缺席的,因为他要补觉,估计一觉醒来得晚上十点。
但寻思着要调查裴让的校园生活,他还是答应那货,说晚上七点准时到场。
哪怕那货已经结婚多年(两三年),裴峥依旧和他保持着良好的老友关系,没事的时候能一块出去旅旅游打打球,逢年过节聚个餐。
裴峥自己才是最会演戏的那一个。
*
那货原名林守一,和裴峥同岁。
裴峥初中的时候认识林守一,一直到现在,都是明面上过得去的好朋友。
他和林守一完全是两类人:他家庭七零八落,林守一家庭美满;他寡言少语,林守一话篓子转世;他独来独往,林守一呼朋引伴……总而言之,如果林守一不先擅自把他纳入朋友的范围内,他会和林守一终身保持陌生人的距离。
但人生就是这样不遂人愿,他和林守一成为朋友,并想进一步掺和林守一的人生时,林守一向他和其他朋友宣布了女友。
裴峥在当时设计了大约三百个将林守一抓走并囚.禁的方案,但统统因为不符合法律规定而被他扔进废纸篓。
另外因为,林守一会对女友露出裴峥从未见过的神情。
裴峥将废纸篓里的方案改成如何在林守一面前保持朋友的体面,写出了超过三百个的方案,但实际上运用不过其中一二。
林守一没他那么多心眼,从来都没把他们的关系往歪了想。
若不是裴峥极力婉拒,林守一还打算把婚礼上象征祝福的新娘手捧花送给他。
林守一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朋友,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裴峥的这场暗恋可笑地无疾而终。
好在裴峥没有沉溺过去,好在裴峥会展望未来。
也正是因为林守一的缘故,裴峥对他弟弟林守拙颇有照拂,遇上了送点儿礼物什么的,可比对待裴让用心些。
毕竟裴让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只是他自己的便宜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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