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合欢让他选个地方见面，齐衔羽选了她家。

这有些出乎纪合欢的意料，她还以为会选在什么咖啡厅之类的地方。虽说她家齐衔羽也不是没去过，但以人的形态去，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纪合欢觉得有点怪，一直没出声。

电话那头察觉到了她的犹豫，问道：“怎么了，不行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

就是纪合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细细想了想，终于察觉出自己心里那点别扭感来自于哪里了。

虽说她阴差阳错地识破了他的身份，但两个人就“小黑”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过多解释。如今齐衔羽想故地重游，她脑子里有关小黑的记忆就如同洪水猛兽，一下冲了出来。

那凶兽一下就扯破了纪合欢不厚的脸面，看到了她尴尬的心思。

之前的她越是对小黑亲密，现如今的她面对齐衔羽就越是不好意思。先前是恐惧冲淡了一切，现在恐惧散了，那些尴尬难堪就密密麻麻飘上来了。

纪合欢本就是个对感情十分敏感甚至想法过溢的人，她的情感经历也是一片空白，偶尔装装淡定自若还行，但实际上的她完全不能像那些阅历丰富的人一样游刃有余。

简单来说，她是会羞耻的！

让他来会因为小黑而羞耻，但不让他来又觉得自己在意的有点多，更加破防了。

纪合欢“呃”了一阵。

齐衔羽开口解释了：“在你家比较安全，不会被人拍到。”

一听齐衔羽这么说，纪合欢立马答应了：“哦，那还是来我家吧！”

这有关她的事业，是不能草率的。纪合欢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多余的想法和情感甩了出去。她还是年轻了，能再成熟些就好了。

车停在楼下，纪合欢看见自家阳台上探出了个小猫头，小猫头看见她从车上出来后就又缩了回去。

上楼，看见了自家的门牌号，纪合欢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家门。

正值下午，阳光淡淡的，屋子里阴阴的一片。尽管知道家里还有个生物，纪合欢还是被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齐衔羽吓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纪合欢开了灯，光线瞬间铺满房间，坐在沙发上的人也愈发清楚了。

“我看得清。”

“哦哦，那你想好了没？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纪合欢没坐下，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齐衔羽，一杯自己拿起来慢吞吞抿着。

齐衔羽盯着她，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说了：“我辞职了。”

纪合欢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眼，放下了水杯，在离他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了。

“是人类世界的工作吗，还是？”

“是妖界的。”

纪合欢不解。

要是辞掉演员这个身份，纪合欢倒是可以理解。但妖界的工作是他自己考上的，怎么无缘无故就辞了？他们妖怪不是对考公上岸很执着的吗？

她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一脸真诚地说道：“那你是有其他想做的工作了？你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齐衔羽紧盯着她，眼睛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很明显还是在纠结要不要说。

挣扎了半天，他还是又说了：“没有。”

纪合欢被他突然犹犹豫豫慢吞的话语、以及他毫不避讳的视线磨的有些口干舌燥，她再次拿起了桌子上的水。

“那你辞掉工作干什么，想养老了？”

齐衔羽闭上了眼睛：“李谢之说，辞职后少了束缚，我对感情的认知力可能会慢慢恢复。”

“咳咳咳！”

纪合欢被一口水呛的往后退了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

纪合欢看见齐衔羽慢慢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睛紧盯着地面，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齐衔羽继续说着：“我想了两天，我发觉自己做想做的事，是弄懂那些我缺少的。我不能很确定我的感情……”

他抬起头，看向纪合欢错愕的眼睛，眼神很清澈，没有一丝歪心思。

“但我知道，我应该不想看不见你。”

纪合欢感觉自己快要耳鸣了，她的耳朵里除了齐衔羽的声音，还有她自己如鼓般响动的心跳声，就算她努力镇定自己但依旧压制不住，那心跳声颤的纪合欢有些慌，像是隔了时间的洪流远远传来的一道声音，她拿水杯的手都有些微微在抖。

纪合欢把水杯放了下来，想开口却说不出什么话，她只能看见齐衔羽又张了张嘴：“我没办法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什么，我也不想在不明确的情况下承诺什么，但我确定，我只想追随你，远点近点都没关系……”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他黑色眼眸中的光颤了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话本身就带着浓郁的情感，纪合欢居然从他声音中听出些婉求，听的她心里又是一震。仔细看向他，发现他眼眶微红，耳尖却是红透的。

纪合欢偏过脸没再去看他。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了，齐衔羽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纪合欢和他相处这么久，从没一次性听他说过这么多话，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说话。

这就是他花了两三天想通的吗？

说是不懂感情，说是不确定，但却想一直追随她，一直等到自己能懂感情的那一天。

难道懂感情的那一天到来，他就以为他自己能舍得走了？

齐衔羽怕是根本不知道，他这样不确定的话语，表达的其实都是确定的意思。像他这样一个不懂感情的人能说出这种话，这已经和告白没什么区别了。

纪合欢被他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不懂感情的人，说的心潮澎湃。

她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但她并不想随了他的意。

纪合欢深吸了一口气：“不不不。”

齐衔羽被她突然的拒绝话语刺得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呼吸都慢了许多，感觉自己忽然像被一只手握住了心脉，自己掌控不得了。

纪合欢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冷静，她说着：“你只是习惯了待在我身边而已，所以突然让你离开你受不了，其实没什么的，你适应几天就好了。”

那只手攥着他的心脏攥得很紧，让他快呼吸不了，他想大口呼吸，想说什么，可又有什么在阻碍着他，让他呼吸不了，也说不出什么话。

齐衔羽垂眼片刻，握紧了拳头，声音都冷了不少：“适应不了。”

这句话像句赖皮话，纪合欢听了都想笑。

她又说道：“那行吧，就算你不是因为习惯想要待在我身边。不过难道你想我就要同意吗？”

齐衔羽恍然抬眼：“你不愿意吗？”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沙发也不坐了，只是一直在说“对不起”。

纪合欢看他这么震惊，当真想回答说“不愿意”，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是愿意的。

“我……没有不愿意啊，但是你不懂，我的愿意是有所求的，这所求，你可能给不了。”

齐衔羽难受得面色终于缓和了不少，是他先入为主了，纪合欢如果不愿意，他怎么样也不能强求。

但好在，她是愿意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拿到。”

明明还是冷冰冰的语气，但纪合欢硬是听出了些莫名其妙的轻快，就好像只要她说他就真能给一样。

纪合欢不屑道：“我想要的和你前面的话正好是矛盾的，你给不了。”

她忽而起了点捉弄的想法，站起了身，将原本陌生的距离缩了短，她没坐下来，而是半俯身地凑近了过去。

但当双眸互相凝视起彼此时，纪合欢忽然起了点后悔的意思，她好像一瞬间做的有些过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纪合欢只在齐衔羽面前愣了几秒，就亲上了他凉凉的嘴角。先不说齐衔羽的身子忽然就僵住了，纪合欢自己的脑子率先乱做了一团。

她知道齐衔羽不懂感情，估计也不懂她的行为，她只是想挑个他给不了的东西逗逗他，再想办法让齐衔羽承诺和她在一起。毕竟不排除他懂感情真的跑开又或者逃避的可能性，还不如现在就激一激他，就算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纪合欢只是想替上一世的自己完成个遗愿，上一世没得到的男人，这一世得想办法捆在身边，得到归得到，要是后面她不喜欢了也可以自如的再分开。

但她现在好像用力有些过猛了，没控制好距离。

纪合欢紧闭了眼睛不敢看齐衔羽的表情，她只能感受到有心跳声如雷，触雷瞬间她就起了身，转过身在想办法平复心情，只留下发烫的耳尖和故作自在的背影。

她想好了说词，转身正准备说道：“这个你……”

她没想到齐衔羽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起了身，纪合欢抬头去找他的眸子，忽然觉得脖颈间多了凉意，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脸却被那带着凉的手捧了起来，嘴唇触到了一片柔软。

原本想好的话瞬间说不出了，也忘完了。纪合欢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大脑持续宕机中，忽然又感觉到嘴唇上湿润了一小片，纪合欢后知后觉才发现，齐衔羽舔了她一下！

像只猫在讨好主人，轻轻柔柔地舔了舔她。

纪合欢此时已经不能用大脑宕机来形容了，她此时的血液瞬间变得滚烫，只觉得被那凉意碰过的地方瞬间燃起了火，又热又凉，难以形容。

齐衔羽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唇，放肆地舔了她一下就退了身。但黑亮的眸子还在盯着她，似乎还在等着她点评。

纪合欢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意思看他。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齐衔羽这么会突然亲人呢？纪合欢想不通，他分明对感情一窍不通！

是在模仿她的行为吗？

纪合欢张了张刚被舔过的嘴唇，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猫爬架上，不自在地问道：“你、你怎么突然……”

齐衔羽又捧起了她的脸，有些着急地问道：“不满意吗？”

纪合欢的视线只能落在他的脸上，扫过被她碰过的嘴角，以及亲她的嘴唇，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不是，你…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就……”

“我知道。”

纪合欢看着他很清澈的眼睛，怀疑他以为她想要亲吻，她凶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根本不懂感情你能知道什么？”

齐衔羽并没被她的语气冲到，他回答：“我在人界待了很久，我知道亲吻是什么意思。”

纪合欢“唰”地一下脸又红了，她暴躁地睁开齐衔羽的手，转过身跺了跺脚。

玩脱了。

她真把齐衔羽当傻子了，她忘记齐衔羽是在人类世界待过的了，他只是不懂感情，他还能不懂别人的行为吗。

纪合欢本来是想逗他，想看他不懂但着急的样子，最后再点拨一下他让他和她在一起的。

但这个在一起只是表面意思，让他承诺一直和她一起的意思，就算以后恢复感情认知了也还一直一起的意思，除非纪合欢踹了他，不然他不能走的意思。

但如今完全变成她索吻，还让他和她“在一起”的意思了。

虽然她确实还挺喜欢齐衔羽的，但恋爱这件事纪合欢完全没有做准备，有些太突然了。

最重要的是，还有些太丢脸了。

按照她的想法，这件事得到很后面，要等齐衔羽恢复又没完全恢复感情的时候做的。她可以借自己任务完成要离开，逼问齐衔羽的心意，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补足上一世的遗憾。

本来留到后面的重头戏现如今是看不到了，纪合欢蹲了下来，欲哭无泪，气得咬牙切齿。自己仗着他不懂越界了，还被他知道了。

她突然的行为把齐衔羽吓了一跳，看她身体小幅度耸动还以为她是哭了。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但又不能看着放任不管。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道歉。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哪个动作错了，但得先道歉。

他话还没说出口，纪合欢察觉到了他的脚步猛地站起了身，转过身不甘地看着齐衔羽，抹了把根本没流下来的眼泪。又在齐衔羽开口前抢了话头：“那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齐衔羽看她抹眼泪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他在脑海里回忆着人类电视剧里的情节，他在片场看过其他演员表演过。

“你…不对，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这话不对。

齐衔羽放弃了那些经验之谈，诚实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但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也想你愿意和我一起，也许这是喜欢了吧。按照人类定义的喜欢来看，我是喜欢你的，但我自己不能确定，对不起，我无法说出口。是我的问题，你不要哭。”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想要的是恋人的关系，我们可以培养，一切按照你的喜好来，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不知道我的情感是什么，如果恢复以后你不满意的话，你就再让我进司法局，断情根。我可以和你签订血契，绝不违约。”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无非就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感，但他愿意和她在一起的话。

纪合欢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么多，心里莫名舒畅了很多。虽然和自己设想的有偏差，进度也快了太多，但她的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齐衔羽顺着暖光灯氤氲的光看了过去，想要她给句话。

纪合欢没法再沉默了。

她谈恋爱的心思很淡，甚至原先以为自己这辈子、下辈子可能都不会谈恋爱。她喜欢来去自如，讨厌别人掌控她、限制她。她还十分敏感，对身边除了相处很久的老友外的人都带着揣测的心思，没法完全放下心。

但现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个，完全没有二心的人。长得也好看，也能赚钱，除了脑子里有点问题，纪合欢没有其他拒绝的理由。脑子有问题也不错，正好可以让她逗弄，不懂感情也让纪合欢少了些情感的束缚。

很完美的一款AI型恋人。说不定还能让她增加些恋爱经验，以后出演爱情剧可以演得更好。

纪合欢点了点头，终于开心了起来，说道：“血契就不用了，我同意你和我一起了，一直到你恢复的那一天。”

她转头又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没想到光这事就缠了好久。纪合欢准备点个外卖，和齐衔羽再聊聊妖界各类的喜好。

她刚点开外卖软件，齐衔羽就站起了身，说要去做饭。

纪合欢又是惊讶他居然会做饭，又是嫌做饭麻烦，拉住他说道：“不用了，太麻烦了，人类世界有高科技，我点个双人餐就好了。”

齐衔羽没答应，反倒说着：“我看网上说，恋人要这么做，我做的不对吗？”

他还真学起来了，纪合欢感觉很不真实，她歪了歪头，没好意思回复他那直白的话。

看着齐衔羽走进厨房，纪合欢突然想起来：“哦对了，我家没食材！你出门买也不方便。”

没想到齐衔羽走进厨房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堆食材。

纪合欢：“你进来的时候不应该是小猫状态吗？你怎么带食材进来的。”

齐衔羽淡淡地回答道：“妖界有术法。”

纪合欢被他逗笑了，不过还是提醒了他。

“你现在没有任务在身，术法还是不要再用了，这一次用了就用了吧。”

齐衔羽点了点头。

饭后纪合欢和齐衔羽聊了妖界各类种族的喜好，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动物种族的喜好不一，甚至差别很大，只能针对性得从它们那里赚修为。

不过好消息就是，有几个庞大的种族不仅修为高，喜好还一致，纪合欢可以先从它们入手。

在进行另一个计划前，纪合欢先让齐衔羽帮她写了份方案，讲述她关于妖怪餐馆的想法提交给上级，也就是李谢之。她又给柳婧打了电话，让柳姐留意着相关的资源。

《我们的厨房》一周拍一期，纪合欢又推了其他的行程，专心等待着想要的资源到手，这一周剩下的时间她就窝在家里，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甚至连“小黑”这一点也恢复了原样。

齐衔羽上午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但每天晚上都会变回小黑，趴猫窝里睡觉。早上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两人都像是忘记了什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除了……

纪合欢有时候看电视剧，看到里面的男女主亲个难舍难分，就会好奇地喊上齐衔羽，像学习人家演技一样模仿。

每次只要一喊，齐衔羽就会听话地走过去，两人碰一碰，倒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两只是简单地蜻蜓点水，最多蹭蹭嘴唇，舔一舔。

有时候纪合欢没喊他，他也会走过来，莫名其妙亲一下。

纪合欢也没拒绝，只当是他又学到什么了。

齐衔羽确实在学习，很认真地在学习。纪合欢有时候半夜起来会看见他一个人阴沉沉地坐在沙发上看爱情片，还会做笔记，也不让纪合欢看。

起初纪合欢是没理会的，一直到有一天他在舔了舔纪合欢嘴唇后，突然想探入湿润润的东西时，纪合欢才警铃大作，连忙制止了他看爱情片学习的行为，甚至阻止了他学习的行为，要求他回到原样。

不过这吻的方式还是被他学会了。

一直等了三天，发给李谢之的方案一直没有回复，纪合欢有点愁。

不过当天晚上，纪合欢收到了柳婧的回复。

柳婧帮她争取到资源了！

感情线大进展，后面回归事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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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 10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