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合欢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猫。
下一秒，她只觉眼前一模糊，迷糊间抱着的小猫也变成了人。
纪合欢闭上了眼睛，抱得更紧了。
有坠落的感觉，心跳殊地漏了一拍。
过了约莫两秒，她的头顶传来了清冽的声音。
“到了。”面前的人胸腔震动着，声音像是穿过身体传过来。
纪合欢笑了笑，闭上眼睛的力度加大，不肯睁眼，也不放手。
齐衔羽推了推她贴在他胸膛上的脑袋。
脑袋不一会又弹了回来。
纪合欢憋不住笑，但眼睛还是闭着的。
她听见齐衔羽叹了口气。
虽然叹气，但是纪合欢还是听见了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没装很久，只短短几秒就果断松了手。
但戏要做足，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面露为难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害怕。”
齐衔羽垂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这话妖怪都不信。
一个上面的神仙，来去自如的存在，进人心境也是轻而易举，怎么可能会害怕。
心境里，周围一切寂静无声，但这身体主人的心跳却震耳欲聋。
这是极为敏感的地方，稍稍踏入，便会感受到心境主人最隐秘的情绪，再稍稍不注意，来者原本平稳的心跳就会被影响。
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
这种感觉痒痒麻麻，像蚂蚁在侵蚀全身，烦躁得很。
所以一般情况下，除了自己本人，一般没人会出入他人的心境。
齐衔羽面色平静大地步向前走着，纪合欢的心境十分平稳。
平稳的甚至有些过头了。
说不上什么情绪，齐衔羽听见了自己有些乱七八糟的心跳。
这心跳在纪合欢规律而平缓的心跳中显得格外突出。
他想忽视都难。
走了两步，他恍然发觉身边的人没跟上来。
迅速转过身，视线开始找寻。
纪合欢在他身后看着他有些乱的步伐。
她开始了思考。
心境会影响来者，这是妖怪里流传的说法。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心境并不是什么很**的地方。
心境里最多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再据此推断出主人的情绪。
但当两个心跳的声音互搏时，大多数人只会觉得急切烦躁，根本不会去细听心境主人的心跳声，甚至巴不得快点离开。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纪合欢还刻意呼气吸气，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但是……
纪合欢看了看转头正在向她走回来的齐衔羽。
他平常步履平稳，速度一致。
但进入她心境后那步伐就变得忽而急切忽而缓慢了。
纪合欢沉下心，听了听自己的心跳声。
很平稳啊，甚至没什么波动。
这样都能影响到他吗？
这么想着，纪合欢更加沉下心来。
她的心跳也越加平缓。
但她抬头一看，齐衔羽的面色却更加难看了。
他在搞什么鬼？
如果不是乌鸦妖的缘故，纪合欢真想跑他心境里看看。
齐衔羽几步走了回来，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后又移开了，他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纪合欢心里依旧在琢磨，她笑笑地走了过去，回答着：“没事。”
齐衔羽很难得地追问了她一句：“没事吗，你的心跳有点奇怪？”
纪合欢皱着眉再次听了听她的心跳。
“有问题吗？很正常啊？”
就是太过正常了。
齐衔羽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道：“不正常，我之前进过你的心境，不是这样的。”
他的表情虽然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他的眼睛却露出执着的神色。
纪合欢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有些不安。
但这个词现在用在他的身上还有些为时过早了。
纪合欢并不觉得他能感受到这么多，他对自身情感的感受都是打折扣的，不安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有些重了。
他可能真的觉得她有些不正常，哪里出了问题。
纪合欢安抚道：“之前是之前嘛，之前和现在自然是不能比的，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以前喜欢吃的，现在不一定还……”
齐衔羽的神色一冷。
居然撇下她不管，自己往前走了。
“哎？”纪合欢话还没说完，她没想到齐衔羽居然就这么自己走了。
这种行为根本不可能是他能做出来的。
她快步追了过去，现在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了。
“你被附身了？”
“妖界有这种妖怪吗？”
齐衔羽自顾自上前走了两步，他本身就会飞，走起来也和飞一样。
纪合欢只是一个人类，哪里走得过他，追了没两步就不高兴追了。
齐衔羽几步后又转过身。
纪合欢再次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有些火急火燎地向她走过来，双手抬住了她的脸，纪合欢顺着他的动作向上看了看。
齐衔羽把手贴在了她的额头。
这是在看她发烧没。
纪合欢不理解。
难道追不上他，就是生病了？
可她身体倍好，一会儿还准备再种两行地呢。
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来她不正常了？
她也就是心跳平缓了些，之前她心跳快那是因为……
纪合欢突然恍然大悟！
她一直觉得他迟钝，但没想到她自己也有如此迟钝的一天。
之前齐衔羽进她心境，她心跳快，那是因为当时她对他不熟悉，还有点点微妙的好感，更何况当时她也不知道他会进她心境。如果那个时候知道，她就算死估计也会憋着。
但这次她是知道的，还是她主动拉他进的心境，她自然不可能像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随意暴露自己。
估计正是她过分平淡的心跳让他觉得不对劲了。
大胆点想，他就是不安了。
就像一只高冷的猫咪，接受着主人日日的热情喜爱，但它看起来却无动于衷。可当有一天它的主人对它的存在习以为常，不再向原先一般时，那只原本高冷的猫咪却坐不住了，开始缠着它的主人了，甚至会有意无意去用尾巴勾/引。
勾引的事，齐衔羽是做不出的。
他的表达方式是：觉得她坏了。
齐衔羽仍旧坚持地捧着纪合欢的脸到处检查，甚至还晃了晃她的脑袋。
面色终于开始变得有些担忧。
纪合欢闭上了眼睛，她觉得有趣得很。
心跳终于不再平稳了。
一下一下扑通扑通地跳着。
齐衔羽突然感受到她不再正常的心跳，眼神都瞬间温顺了不少。
但只是瞬间，他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原本捧着纪合欢脸的手也猛地抽走了，就好像她的脸烫到他了一样。
纪合欢盯着他笑了好一会，甚至还把脸往他面前偏。
“我现在不正常了，你开心了？”
齐衔羽被怼的说不出话，但纪合欢看他面色确实舒展了不少，甚至还有了些隐约的笑意。
纪合欢揉了揉脸：“算了，先办正事吧。”
她提前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对着已经追上她步子的齐衔羽说道：“跟上，但不准和我并排走。”
齐衔羽的步子一愣，但还是乖乖跟在了她的身后，保持着十几厘米的距离，从头到尾没走丢。
纪合欢的心境正中是一棵树。
白色一片虚无的空间，脚下是水纹波澜却不见水流。
那棵树长得枝繁叶茂，上面粉红色羽状的绒花开得很张扬，一簇又一簇。
齐衔羽绕着树检查了一圈，说道：“我之前来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白净。”
纪合欢也绕着树转了一圈，这棵树的中心呈现微微透明的样子，在里面纪合欢看到了一颗被团团黑雾包裹着的黑色圆珠，那黑雾只成一个小球状，但凡有想扩大的趋势便会被一道结界一般的力量驱散。
被驱散的黑雾飘飘散散透过透明树身渗出来，在空中又聚成一小团，慢慢缠在了纪合欢的指尖。
纪合欢无视了那股黑雾，她抚摸着树身，问道：“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
齐衔羽走进她：“一片黑暗。”
那黑雾像一条小蛇，顺着纪合欢的指尖慢慢爬上她的手腕，纪合欢淡然地看着那黑雾在她的手腕处游荡。
“只要乌鸦妖存在在这里，那这里就会慢慢被黑雾包裹。光靠我身体的自净能力恐怕不可能这么早就让这里恢复成这样，我的意思是，谢谢你，齐衔羽。”
她很真诚地向他道谢。
说来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也是阴差阳错，而神界向来也是纵容这种阴差阳错的存在，只要出了神界，一切都被命运，被缘分推着走。
也多亏她这次意外发现了他的秘密，不然不知道得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完成任务回去。
齐衔羽没说话，先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按住了那条小蛇，轻轻痒痒的力道，但黑雾瞬间失去了形状，飘散了开，没一会就消失了，变成了白银色的细小水滴。
纪合欢伸手，看着落在她手心的水滴，有些好奇：“话说你们妖界是如何驱散这邪气的？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
齐衔羽从身侧取了张符纸出来，捻在指尖，随手一飞，符纸被贴在了树上。
瞬时间，脚下的水面波纹起伏，虽没有水流，但却是惊涛骇浪的气势。水面在震动，有嗡嗡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密密麻麻的听不清，像是神佛的诵经声，让人内心都颤了颤。
纪合欢恍然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梦。
空气中飘荡着的黑雾听到这声音瞬间全都炸开，像是极度害怕，东逃西窜，最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水珠掉落在了水面上，慢慢地渗了下去，心境了顿时像是翻新了一般，更加白净了。
那张符很快就被树身“吃”了进去，黑雾将它团团围住，没几秒就消失不见了。
纪合欢这才意识到，她脚下的这无边无际的水，竟然都是邪气化成的。
齐衔羽解释道：“这叫‘灵符’，是妖界的长老针对你的情况做的，但因为材料极其珍贵，一共没几张，只在关键时刻会用到。”
明明应该在关键时刻用到，但刚刚见证过符纸威力的纪合欢陷入了沉思。
她伸手去掏齐衔羽的腰侧，想掏出点其他东西瞧瞧。
齐衔羽转过身，避开她乱摸的手，给她掏了几张符纸看。
纪合欢盯着符纸看了半天，她到底看不懂妖界的文字。
她把符纸又随手塞了回去。
纪合欢：“没几张，所以你平时都是自己用法力驱散的？”
齐衔羽点了点头，把她塞回去的几个有些乱糟糟的符纸取了出来，叠好又塞了回去。
纪合欢叹了口气，抬眼看他：“那真是委屈你了，明明考的司法，结果干的都是清洁工一样的工作。”
别人的心境也不能常待，齐衔羽得不定时来她心境清理一波，这工作简直就是清洁大师。
齐衔羽听了她的话突然笑了两声。
纪合欢趁他不注意又摸上了他的腰，灵活地把藏在里面的红色缎带拿了出来。
她笑了笑，试探地看向了齐衔羽。
齐衔羽又不说话了。
纪合欢也没理他，只抓着他的手腕，把缎带系在了他的手上，系了个蝴蝶结。
“本来是给小黑的，但现在给你了，就作为谢礼吧！”
齐衔羽低头看她，眼睛看着清清润润的。
他不知道是施了个什么咒，缎带完好无损地从他手腕上飞了出来。
他又想往他腰间塞。
纪合欢制止了他：“戴着，至少在这里你要一直戴着。”
她还故意补充了一句：“不然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没有。”
齐衔羽的动作停止了，缎带又回到了原处。
纪合欢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杰作，很高兴地对他说道：“好了，小清洁工，以后你不需要在来定时清洁了。”
齐衔羽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有点急切了，说完他就闭上了嘴。
“我已经有办法根除乌鸦妖了，不用你那么麻烦了。不过，这事我还是需要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