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头被人精心的放着几块柿饼,萧挽宁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眼神中温和的光亮都消散不见。
苏拂忧趁着早朝之时,偷偷的离开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怒意:“你为何不拦住她?”
“苏姑娘说若殿下想监视她,大可不必如此,她不会对殿下造成任何影响,若是要派我暗中保护她,以后也不用了,她说殿下日后还需要我去保护别人,叫我不要再跟着她。”
青禾低着头不敢去看萧挽宁:“她说最后的这几块柿饼,是想感谢殿下派我救她性命,若是硬拦留下的不过是个躯壳,不会是苏拂忧,被救下的命也随时可还。”
青禾拱手作揖,声音轻幽:“殿下要我暗中保她,是想留下她的命,所以我不敢拦。”
能够对她以命相胁的,也就苏拂忧敢这么做。
天下大才皆烈马,真就难以收服。
可越是如此,就越不能放任。
她该是天上雁,而非池中鱼。
萧挽宁握拳的手松了力,伸手捻起一块柿饼放入嘴中细尝:“她出了宫后,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苏拂忧本还在纠结,是谁让她那么快做了决定,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
青禾不敢隐瞒,如实回答:“被瑞王的人抓了去,瑞王与她说了些话。”
萧挽宁吃着柿饼一愣,冷声道:“这么好吃的柿饼,怎么能只尝到最后一次?”
苏拂忧一路上都被瑞王派来的人,监视跟着回乡。
按理来说,瑞王不会就这么放过她,苏拂忧都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可偏偏这一路下来都相安无事,有时赶路在林间路遇匪寇打劫,他们还会出手相助护着她离开。
别说,瑞王还挺讲信用的。
但是这让苏拂忧,并不能感到安心下来。
就算她不参与科举为官,那还有其余很多的女子,拥有这个机会可以入朝。
瑞王怎么就只盯着她呢?
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苏拂忧的思想凌乱到想不明白。
她已到家,瑞王的人也都离开不见,或许是她多思多虑了,人家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儿。
苏拂忧瞄了一眼,被风吹落满地的纸张,上面是她密密麻麻抄写的字,她无奈叹气,仰躺在小院的树下。
枝叶间被午后的阳光照穿,她眯起眼睛,将一旁的书籍盖在自己脸上。
闭起眼睛放空思绪,不再去想有关京中的那些人和事。
现在那里怎么样,已经和她无关。
萧挽宁日后如何,也和她没关系。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舒心自在的做个路人甲,等着未来萧挽宁登基为帝。
说不定不用等到那天,在未来某一天,眼睛一闭一睁也就回去了。
就像那时候,也是一闭一睁到了这里一样。
“好啊拂忧,苏大娘让你抄写书籍,而你却躺在这打盹,被我抓住你躲懒了吧?”
脸上的书籍被人拿开,少女明亮灵动的眼里满含柔情,卷起书籍在苏拂忧额头上敲了敲。
苏拂忧揉着额头坐起来:“阿鸢姐姐,我这几天赶路急着回来,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一回来就被阿娘罚抄书,好不容易等她出门,我就想眯一会儿,你且饶了我吧?”
“谁让你当初不辞而别,留下一封信去了京都,如今回来挨罚也是该的。”林鸢浅笑着坐在她身边:“你不知道,苏大娘那时候吓得脸都白了,要不是我阿娘劝了她几日,怕她早就去京都逮你了。”
苏榕对她很好,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唯独就是不让她去京都。
当初她说要去太学之时,头一次看到原本和善的苏榕,冷着一张脸怒视她,言辞严厉的告诫她不能去京都,更不要去想着入太学。
可她又让自己读了那么多的书,宁愿家境贫困一些,也要请夫子给她教学,难道也只是要她懂得礼教学识而已嘛?
苏榕像这里的妇人一样,又好像与她们不一样。
一边要她学到许多知识,一边又不想她能出人头地。
连自己少时为贴补家中花销偷偷撰写书册,被苏榕发现的时候,还被罚在院中跪着念了一天的书。
“我既能入太学,那定是要去的,否则我读那么多的书又有何用?”
苏拂忧撇嘴,无奈耸肩:“阿娘就是太多虑了,我在京中过得很好,住在太学院里没有饿着冻着,偶尔接点写书的小活,还能赚点银子,我还把藏书楼的书都看完了,阿鸢姐姐你不知道,太学藏书楼里的书都是珍藏的,外头是见不到的。”
“苏大娘就是让你从小看了太多的书,长大了也是个书呆子,就只爱看书作乐。”
如果可以的话,苏拂忧也不想看书。
长宁这个朝代,是没有记载在历史之中的,只是个存在小说中的架空古代,她连看这本小说,也只看了前面的几章,到萧挽宁推行科举之后,她就不知道后面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
苏拂忧来到这里,对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只能通过这里面的人,他们所写的书去了解这个朝代,所以才想要将藏书楼里的书都看完。
在太学院里呆得够久,直到萧挽宁隐瞒身份入学,她才感觉自己看到了回去的希望。
可萧挽宁入太学后,就一直在阁楼上没人能接近得了,眼看着科举快要开始,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苏拂忧坐不住了。
她来这里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碰到萧挽宁,就想着推动一下剧情。
这第一件事情已经开始了,剩下的就交给主角去做,她只用在这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然后坐等回家。
林鸢见苏拂忧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动:“拂忧,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阿娘这人就像个矛盾体,对我去京都的事情很反感,有时甚至很愤怒,好像我去京都,就会陷入危险没命一样,明明也不会发生什么的。”
苏拂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嘴角又勾起柔柔的笑意:“不过她就算生气,还是会托人给我带柿饼,也会给我带她做好的衣物,这些种种关心,都不会落下过。”
“苏大娘其实很挂念你,先前几日是气在头上,但是后来就常常与我阿娘念起你,总念叨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林鸢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俏皮的对苏拂忧眨了下眼睛:“就连你在京中与天下学士比试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本来还担心的,后来你比试的消息,与陛下的旨意传到了这里来,她就什么话都没了。”
什么?传得那么快吗?
还以为这里处在边陲之地,消息传得会慢些,没想到那么快。
许是她从一开始要比试的时候,就已经传遍整个长宁了。
难怪一回来,就要她抄书,还要抄那么多的书!
苏拂忧嘴角抽了抽:“怪不得阿娘,会罚我呢。”
林鸢轻笑一声,去牵她的手:“好啦,我路上遇到苏大娘,已经和她说了,我阿娘让我寻你到家中去,她给你做你爱吃的面,你可以明日再抄书。”
苏拂忧本是愁苦的脸,瞬间喜笑颜开:“阿鸢姐姐,你和林婶对我真好!”
林婶做的面好吃,就像阿娘的柿饼一样,都是自家的手艺,可她们从来也不拿着这手艺开个面馆或者开个饼铺。
苏拂忧曾提过这个意见,都被她们摇头作罢,只每日做着别的生计,去赚那微薄的银两,来供她们母女二人开销。
跟着林鸢还未到家,就见到她家门口熙熙攘攘的围了许多的人。
林婶被人推搡着摔倒在门口,林鸢立马从人群中挤出来去搀扶她。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见到突然出现的林鸢,眼神变得轻挑上下打量着她。
林婶看到他眼里的意图,将林鸢护在身后:“公子,你的衣裳我一定会赔的,还请宽限些时日,我一定能够凑到银两送至贵府。”
那男子不管林婶的请求,想要伸手去拉扯林鸢:“本公子这件衣裳贵着呢,料你也赔不起,不如让你女儿入府,做我的妾室抵债如何?”
他的手刚要碰到林鸢,就被一根长棍打到手上,他吃痛缩回手,龇牙咧嘴的看着手握长棍,将林婶母女护在身后的女子。
苏拂忧紧握长棍,丝毫不退让:“拿开你的咸猪手,你这衣裳多少银两,我们赔就是。”
“说得倒轻巧,你可知本公子是谁?又知这衣裳价值几何?就算你们做上一辈子的活计,也攒不足银子赔我!”
苏拂忧瞅了一眼他衣角处的划痕,兴许是林婶不小心撞到了他才会划破了这衣角,不过这划痕不长,可花些银子请绣娘缝上,只是缝合的丝线有些贵,倒不至于赔整件的衣物。
这种纨绔子弟,家中类似的衣袍何其多,不过就是仗着家世欺负人罢了,现在见到了林鸢,就起了心思不会轻易作罢,更将事情说得严重起来。
“公子可留下姓名,不介意的话也请将衣袍留下,我会找绣娘将那处划破的地方缝好,保证不会留下痕迹。”
那男子冷笑道:“我呸,你算什么东西,我这衣裳可是派人从京都买来的,上头的料子与丝线,在这里可是寻不到的,若不用银两来赔,那就拿她抵债!”
他话落一招手,身边的家丁就开始要上去抢人。
苏拂忧拿着长棍乱扫一通,那些家丁被唬住不敢上前:“你不说银子怎么知道我们赔不起?你若这般硬要抢人,就是当众强抢民女,我可去府衙状告于你!”
周围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那男子只得先收手,不屑道:“不多,就只一百两。”
一百两!人群开始惊呼,身后的林婶与林鸢更是脸色苍白,饶是拂忧也帮不了她们,这一百两那么多,她们哪里能赔得起。
苏拂忧咬牙怒道:“你分明是信口开河,你这一小条口子,哪里值得一百两!”
“这口子不值,可我这衣裳值啊!”
男子嗤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料子与丝线在此处寻不到,我又不能因为一件衣裳,还得费人费时送去京都,再专门找人缝合吧?若这样,可就不是一百两能够解决的。”
见苏拂忧不服,那男子睥睨的瞧着她:“我可以给你们时日,十日后,将一百两如数送至朱府,若期限到了本公子没见着银子,这小女娘,可就得入府做妾,不过到时,就得看本公子心意了。”
朱府……朱迅文?
朱家在这里可谓霸占一方,虽不是世族,却与京都里的那些权贵有来往,连这里的知府,都不敢对他们朱家如何。
周围的人开始叹惜,林氏母女遭到这事,真是大祸临头,林鸢想要摆脱朱迅文可难了。
苏拂忧咬牙看着朱迅文带人离开,她知道朱迅文平日里的名声,真是臭到不能再臭了。
他府中姬妾成群,却还要在外强抢民女入府。
不行,阿鸢姐姐这次被他盯上了,她一定要想法子,将林鸢从虎口中救出来。
只有十日,好短的期限,这一百两银子,又该从何处得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