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子桑渃水

囚遥坐在瑶池旁,小脚拨弄着瑶池里的清水,手里拿着母亲上次下凡给他带回来的木锁,正细细研究着该如何破解。

远处的夜枭看见这一幕,忙压低身子快步走了过来。

“小重明,你在干嘛呢!”他突然开口,将囚遥吓了一跳。

“阿兄,我在玩这个呢!”囚遥见来者是毕方一族的大哥夜枭,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手中刚解开的锁递到夜枭面前。

夜枭一把将木锁夺了过来,随手丢到瑶池边上,“这人间的破物什,有啥可玩的。”

他卷起裤脚,坐到了囚遥身边,挡住囚遥,不让他去捡那个小木锁。

随后神神秘秘的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你母亲的诞辰,你可想好送她什么东西了?”

囚遥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我这可有一个好东西。”夜枭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摸出来一个拳头一般大的蛋。

囚遥一见,便立刻被吸引住了。

那颗蛋在日光下散发着浅浅的金光,非常漂亮。

“这是火兽的卵,能孵化出小火怪来,咱们天界好多都拿它来当宠物,你要是送给你母亲,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真的能给我吗?”囚遥两眼放光,眼巴巴地看着这颗蛋。

夜枭笑着点点头,“当然了,我家里还有一颗,到时候咱两一起养,看谁的先孵出来。”

他将蛋缓缓递给囚遥,“谢谢阿……”兄字还未脱口,夜枭忽然将整个蛋塞进了囚遥嘴里。

“唔……”囚遥被噎住。

“给我搜!”远处传来声音,他朝囚遥的肚子猛地一击,那颗蛋顿时破开,里面的东西顺着囚遥的喉咙滑进了他的肚子里,随即夜枭又忙着起身施法,一溜烟地不见了。

“呸呸——”囚遥只觉一股灼气直烧心门,他捂着心脏,张着嘴将嘴里的蛋壳全部吐到地上。

这时,几把长枪从身后伸出来,将他牢牢架住。

“抓到了,偷凤凰卵的就是他!”神兵的声音响了起来。

凤凰卵。囚遥的心咯噔一样,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被灼烧到无法发出声音。

他拼命地摇头,可是小小的身躯根本招架不住如此排山倒海的架势。他只得任由他们把他带到天帝面前。

“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剖开他的肚子,救出吾儿!”天后站在天帝旁边,指着囚遥骂到。

“妗儿,你刚生产完不久,可别太动怒。”天帝抓起天后的手,将她牵到椅子上坐下。

当他看向囚遥时,原本慈祥的脸瞬间布满阴沉。

“陛下,我方探查出小殿下魂识已经与这小重明肉身融为一体了……现下再剖腹恐怕已经……”天医细细地查看了囚遥一番,扑通一下跪在了天帝面前。

“上古一族竟诞育出如你重明这般逆子,当真是千古之耻!侍卫听令,速将重明族人悉数带来,送往斩仙台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刑,灭其神髓,消其肉身,以此祭奠吾儿!朕要让这重明一族,皆与吾儿陪葬!”

不要……!囚遥听后,忙伸手抠住嗓子,拼命想发出声音。

千斤重的神枪压在他小小的脊背上,让他无法挣起身来。

“天帝饶命!绝不可能是小遥做的,他那么小,怎么可能去偷凤凰卵!”是母亲的声音,囚遥的心开始狂跳,余光中看见母亲同样被押着跪倒在他身旁,他无力地垂下眼睑,任由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

“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他将殿下吞入腹中。”为首的天兵站了出来,挥了挥手,将囚遥吐出卵壳的画面放了出来。

母亲见状哽咽,不可置信地看着囚遥,“小遥,你说话啊!你说话啊!快说,是有人陷害你的对不对?”

囚遥艰难地扭过头看向母亲,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

天后见状,忙怒斥道:“快收起来,本宫不想再看到那个画面……赶紧,赶紧把他俩拖下去!”

天帝大声喊道,“天界皆知你们重明能随意掌控速度,所以便能突破各层守卫偷走吾儿!还有,守护吾儿的那些神兵,也都拖下去并罚。”

“陛下饶命啊……”被押来的神兵痛苦地喊着。

“陛下,可否念在我重明一族是上古神族的份上,许我同小遥一起受刑!”母亲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传到耳中。

囚遥只觉体力不支,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斩仙台上。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不一会儿便开始电闪雷鸣。

母亲在边上,紧紧搂着他。

囚遥把目光移到母亲的脸上,他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看她,却又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而看得不那么清晰。

“小遥,娘相信你。”她慈祥地摸了摸囚遥的头。

这时,一道天雷劈了下来,重重地打到母亲的背上,她闷哼一声,将囚遥搂的更紧了。

“别怕,别怕,有娘在。”母亲闭上双眼,泪水滴到囚遥的唇上,囚遥舔了舔嘴唇,那味道又苦又涩。

“娘会保护好小遥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弱。

“娘!娘!”直到她彻底护不住他,双手从他的身上缓缓滑落,身体栽倒在一旁时,他才强忍着灼烧的痛楚,发出一点点声音。

晚了,晚了……他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轻信了别人话,才落得这番下场。

囚遥挪动自己小小的身躯,护在母亲倒下的身体之上,任由数道雷劈在他细嫩的后背,□□上虽从未受过如此之刑,但心尖上的痛更让他难受。

“娘!”他伸出手,拍了拍母亲苍白的脸,母亲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囚遥忙把脸贴了过去,听到母亲微弱地声音说着:“活下去。”

随即,她用最后一点力气,从肩上拔下一片羽毛,“这是我们重明族最后一片神羽,能庇护你的神形,你带着它,受完天雷后,从斩仙台上跳下去……娘尽力了,就要撑不住了。”

神羽一拔,母亲彻底昏死了过去。

囚遥擦了擦眼泪,将神羽收了起来,“娘!”他长啸一声,此时数雷并落,将他的后背劈得皮开肉绽。

囚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八十……八十一……他强撑着,心里默念道。

待第八十一道天雷落下后,他忍痛挥别了母亲,从斩仙台上一跃而下。

“他跳下去了!”坚守的天兵见状,忙追了过来,“无妨,这斩仙台,神仙跳下去也会灰飞烟灭,都杀完了吧?我们可以去向天帝交差了。”

不知坠落了多久,囚遥只觉自己身体已全然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痛觉,神羽替他抵挡了落下斩仙台的那一劫,随后化成灰烬,消散在了空中。

过了许久,他感受到自己坠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水域之中,然后便昏睡了过去。

而这一睡,就是好多好多年……

若如不是母亲临终前的嘱咐,他还真不想醒过来。

要是天界的人得知他还活着,还拥有了至阳之气,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月亮高悬,此刻她应当已经回到暮春楼了吧。

真拿她没办法。囚遥叹了口气,起身出门。

“你回来了,遥公子他去哪了?”容许远远便看见略显沮丧的洛茯正朝这边走来,“我从何得知他去了哪?你自己的主子都看不好,还来问我。”

容许摸了摸脑袋,这小丫头片子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急躁了,硬是说得他哑口无言。

“与其在这问我,还不如多派点人手好好找找,说不准在哪就寻到他尸体了。

“好啊你,我家公子不辞辛苦把你从那小破村子带过来,你就这样诅咒他!”

容许气得跺了跺脚,“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洛妹妹,你这话确实说得有些过分了。”红柳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抓过洛茯。

“你可知为何妈妈会突然叫我教你习舞?其实都是遥公子的意思,他还把月奉拎了些出来作学费交给我,他见你愿意留在这,就是让你有一技之长傍身,好在这楼里能过得好些。”

“是吗……”洛茯咬了咬下唇,看了看手腕。

她也不知道方才为何,突然就动了如此大怒。

“好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当时人都跑完了,就你还傻愣在那,怎么喊都喊不动,可把我吓坏了。”红柳掀起洛茯的胳膊,左右上下看了看。

洛茯摇摇头,“我没事,遥公子应当也没事,对了,那帮刺客有追查到吗?”

“暂时没呢,那伙人都撤光了。衙门的人正在里面查线索呢。这次事儿不小,可是闹出了好几条人命。”

玉树阁已被封锁,所有人都只能呆在子楼当中,只有身份大些的能出门来透透气。

当时落水的人不少,多数贵人女子都不会水,便有几人活活溺死在水中,再加上子桑渃水的尸体被冲了过来,暮春楼这下可是遇到了天大的祸事。

楼中便开始起了流言蜚语,说遥公子就是妖孽来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祸事都同他脱不了干系,他走了也是好。

容许嘴皮子都要磨烂了,也阻止不了这些流言蜚语被扩散出去。

更让他头疼的是,现下连妈妈也不再维护自家公子了。

“容许,若是遥公子遇难或失踪,咱们楼中也不留人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他无助地看着前来暮春楼门口哭丧的人。

“我的傻闺女啊,你死得好惨。”来者正是秦侍郎家的大夫人,这次溺死的人员中,便有一位是她家的小女儿。

秦夫人带着一帮伙夫,气势汹汹地来到暮春楼门口要讨要说法。

红柳见状忙上前去安抚他们。洛茯这才发现红柳一反常态换了身素雅的衣服,连妆都淡了些。

妈妈派她在门口守着,索性就是图她嘴巴利索,好将这些人暂且安抚过去。

“我看呐,遥公子定是无辜的,你咋不说是他先前带回来那女人是灾星,才让咱们楼里变得不太平?”

“嘘,她来了。”洛茯回到楼里,没想到竟有人在议论她。

她叹了口气,从前,家里人也常这么说她。

因为母楼出事,夜里房间不够,二月便被安排到了洛茯房中。

可洛茯能清楚感知到,二月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许多。

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吗?

二人躺在床上,许久,二月才开口说道,“你背上的花,是什么?我……”

“你看见了。”洛茯闭上眼睛,缓缓答道。

“对不起。前些日子有人来给我赎了身,我就要离开这了。”

“是吗?真好,恭喜你呀,二月姐。”

见她不再说话,二月的心咯噔一下。

她背上究竟为何会有这般奇异的刺青,她为何能一眼看出来者是妖,她为何身体总是这般冰凉,强三,又真的是因为病发而亡的吗……

种种困惑,让她在夜里不得入睡,而楼中那些流言蜚语,也是她放出去的。

得知她近日要和洛茯共处一室,她的内心极其抗拒,何况还是要住在这闹过人命的房间。

到底是她不得妈妈欢心,才落到如此地步。

也许,一开始她就不该对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子聊表真心。

自打在客栈杀了人后,洹湘就成了全城的通缉对象,无时不刻不被那臭道士盯着。

而且这事不知被哪个小鱼虾米听了去,竟然生生传到了洹玉耳中。

洹玉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在逮捕囚遥的路上,居然活生生的杀了凡人,急得他忙传话让洹湘回到东海,这事要是叫父皇听了去,不得怪罪到他头上。

洹湘越发觉得人界好玩,便越发不想离开,况且她还没找到囚遥人呢。

她蹦跳着抢了一个糖葫芦,那小贩见状大喝一声,又觉此女眉目甚是眼熟,转头一看正是墙上贴出来通缉的那位,吓得哆嗦了起来,嘴中含糊地喊了几声“妖女……”

洹湘听罢,转头对他妩媚一笑,这通缉令贴的满街都是,可是又有哪个凡人能奈本公主何呢?

“喂,那玩意儿好吃吗?”

清脆的少年音在头顶响起,洹湘将糖葫芦咽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蹲在围墙之上看着她。

那少年虽背着光,却能瞧见斗篷之下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和露出的两颗虎牙。

“七公主你好,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那少年从墙上跳了下来,收起笑容,朝洹湘伸出一只手,真诚地说道。

洹湘抱起双臂,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你在找的这个人,是不是他?”黑衣少年将伸出的手翻转过来,手心竟慢慢浮现出囚遥的脸来。

洹湘顿了片刻,五年前她曾在东海见过囚遥一面,那时他因坏了龙宫结界前来向父王请罪,可没想到最后父王却将这事硬生生怪到了她的头上。

因她是宫中独女,东海众人皆知父王最疼爱子嗣的便是她,最后却让她担下这事,罚她在重午前后禁足,让她迟迟不能理解。

黑衣少年见洹湘望着此景出了神,忙收回了手。“七公主这般仙姿,能看上这小子实属是他的福分。”

“谁看上他了?你可别胡说,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洹湘忙收回视线,狠狠瞪着他。

他收回手掌,“正式介绍下,我叫小白,公主殿下,我有办法能让囚遥归顺于你。”

“你开什么玩笑?真当本公主这么好骗吗?”洹湘冷哼一声,不愿再理睬这个无厘头的少年。

她虽口口声声说着要收拾囚遥,可心中其实并没有底气,眼前这陌生人竟然说能让他归顺于她,开什么玩笑?

小白见她不信,又拦在她面前,“悄悄告诉你,你哥哥正在来的路上,我有办法拦住你哥哥哟。”

“此话当真?”小白又伸手向她放出了他哥哥得知她杀人后惊惧的神情,和说着要把她捉回来揍一顿,还要禀告父王的话。

“那你说说,你口中的办法是什么办法?”洹湘似信非信地看着他,但一想到这事儿要是传到父王耳朵里,她可就不是禁足十天半月这么简单了。

小白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的绳子,“还记得那日你在暮春楼看见的那位被带着跳舞的漂亮姑娘吗?她叫洛茯,现在可是囚遥最重视的人,你想办法将这根锁灵绳套到她左手上,我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红绳?”洹湘接了过来,“区区小事,你怎么不自己做?”

“因为……”眼前的少年逐渐变得透明,伴随着一声绵长的猫叫,消失在了洹湘的视线中。

洹湘撇了撇嘴,这怪人话也不说清楚,还想本公主卖他个人情,想都别想。

她随手将红绳丢到地上,却感觉到手臂忽然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抬起手来,发现皮肤上竟然鼓起了一个包,细看下,肌肤之下有一条小虫子正缓缓朝胳膊上边蠕动。

“这是什么,可恶!”她害怕的挥了挥手。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飘渺的声音,“公主,乱丢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你体内乃是南疆蛊虫,是小白送给七公主的见面礼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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