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家离医院很近。

以前这里是法租界，老式的洋楼，在这片土地上伫立了百余年，欧式别墅，古朴中带着几分高雅的神秘，院子里栽着一刻红梅，在雪中绽放。

因为是老式建筑，房子也不高，房间也比现在的新建的房子小很多，傅司的房间在二楼，通过狭窄的楼梯，经过保姆间，到了傅司的房间。

格外整洁干净，靠墙的书架里堆满了书，周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送给傅司的太阳系模型，正用一个亚克力的罩子放着，就在台灯下，最显眼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

周澍还在东张西望，傅司已经从抽屉里找出那本书来。

他神色无虞，将东西给他。

周澍接过，目光一直往他书桌上瞟，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的暗示，看我都送你礼物了，你的回礼准备好也可以提前给我。

“今天下雪，天上都是云。”傅司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周澍不懂，歪了一下脑袋。

傅司莞尔道：“等晴天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你的礼物。”

“哦。”周澍大致猜测了一下，应该不会是什么把星星送给你之类的土俗情节吧。

真的被周澍猜到了。

下了一天的雪之后，初一下午就放晴了，周澍跟着爸妈去各家走了一圈，拜了年，初二给他在外公外婆家过了个生日，晚上的时候，周澍就跑去找傅司。

傅司早就料到一般，让周澍直接去他家。

手机里传来好友们的问候和祝福，李文浩约他去网吧上网，一起打排位，庆祝他17岁生日。

周澍回了句：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李文浩还真的在自己的零花钱里给他抠出来8.88，发了个红包，乖巧道：祝老大生日快乐。

周澍收下，回了句：乖儿子。

眼看着车子也到了，周澍收起手机下车。

到了傅司家，他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二楼的灯也因为彩色玻璃的缘故，显得不甚明朗。

“傅司，在家吗？”周澍喊了一句。

“上楼来，来楼顶。”傅司在楼上叫他。

周澍顺着昨天的路线，上了二楼，找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人，难不成要玩个密室逃脱，或者真人扮鬼吓他？

周澍不由缩了缩脖子，他这个人吧，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鬼了，他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而且这还是百年老别墅，指不定死过多少人。

暖和的室内，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吹来一阵冷风，阴气森森的，让周澍汗毛竖起。

肯定是老妈跟傅司说了自己的弱点，他打断给他来个惊吓。

傅司，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才不跟他玩！

周澍正要回头就跑，一转头就看到傅司站在门口，黑色的毛衣，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测测的，瞳孔漆黑因为轮廓很深邃，此时他正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看着真吓人。

周澍吓得脸色发白，被自己的脑补。

什么傅司该不会鬼上身了吧，傅司该不会是什么高智商犯罪分子吧，傅司该不会……

“你在这里干什么？”傅司问道。

“那……我应该在哪里啊？”周澍缩了缩脖子。

“来天台。”傅司过来拉他的手。

冰凉凉的，让周澍下意识的缩了回来。

傅司有些疑惑，发现周澍脸色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周澍小心翼翼的询问。

“因为我刚刚在准备工具，外面很冷。”傅司笑道。

他一笑，冰雪都开始消融，温暖的，真实的。

刚刚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你早说啊，刚刚找你找了半天。”周澍自然的拉着傅司的手。

两个人一起上了天台，傅司在天台上架了个天文望远镜，已经调好了角度，对着天空。

“今晚的天色很好。”傅司仰头看了一眼。

“你要送我的生日礼物？”周澍问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土，真的要口嗨把星星送给他吧？

傅司点点头，道：“这是你的星星。”

“好吧。”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总得看一眼吧。

“你来看，就是这里。”傅司拉着周澍过去看，“这个坐标，仙王座NGC7129的玫瑰星云，虽然我这个天文望远镜看不到，但是你看到那个光点了吗？”

“看到了，有些模糊。”周澍心想那你还不如让我看土星了，至少很清晰。

“那是我发现的系外恒星，还有一颗，那是一对双子星，两颗星球距离50光年。”傅司解释道。

“你发现的？”周澍从天文望远镜上挪开，看向傅司。

“嗯，我小时候发现的，我有它的命名权，只有在冬季二月份才可以看到，我把它送给你了，那个就是你的星星，另一个是我的星星。”傅司笑道。

“……”周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知道是该感动了，还是该确认一下傅司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周澍又对着望远镜看了一会，那颗隐藏在星空中幽幽发着光的星星，忽然觉得变得很好看，没有一开始的失望。

“我怎么只看到一颗？”周澍问道。

“还有一个现在看不到，过段时间就能看到了，很奇妙吧，明明相隔很远，却能被彼此吸引着。”傅司问道。

“嗯。”周澍点点头，想要看到另一个在死角里的星球，代表着傅司的。

不过他想，肯定是这个天文望远镜不行，所以才会看不到，等他以后有钱了……

等他以后去宇航所，肯定可以看得更远，看的更清晰。

周澍看了很久，终于心满意足了，就算不是傅司发现的，以后那也是他的星星了。

“给你看我小时候在研究所观察的日志和照片。”傅司拉着周澍回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堆资料。

周澍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全都是英文写的，确实是傅司的字迹，他看着傅司的笔记，发现这是自己的知识盲区，很多专业性单词，并不在他的知识范畴内，就算有些单词认识，遇上这种专业内容，也有些看不懂。

不过他可以看懂的是，那张拥有命名权的证书，还有NASA宇航局的认证。

“挺好的。”周澍干巴巴的说道。

当有的人开始畅想太空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了。

“喜欢吗？”傅司眼睛里闪闪有光，期待的问道。

周澍郑重的点点头，道：“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收到的最有意义的礼物，永恒的星球。”

“不过星球不是永恒存在的，任何事情都遵循熵增定律，都会走向灭亡，就算宇宙也一样，不过我们的星星还会存在几亿年，就算我们都死了，它们还在。”

在宇宙中发着光，就算隔着光年，也依旧会被彼此吸引。

“很严谨嘛。”周澍笑道。

傅司也笑了笑，道：“应该的。”

对你认真，是应该的。

周澍对上傅司的眼睛，脑袋有些空空的，片刻前还谈笑着，忽然变得无话可说。

就连空气都变的静谧，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