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完一局游戏，陆家睿拿起手机看时间，一眼便看见屏幕上的微信消息和短信提示。

[季辰]：我这边暂时不需要这笔钱了，我先把钱还给你。

他点开短信，是季辰的二十万转款。

他起身拿起桌边的杯子走出训练室到茶水间给自己倒杯热水的同时，拨号给季辰打了过去。

响铃响了半分钟那边才接通，对方压着声音说话：“喂。”

依旧冷冷淡淡的，跟个冰块人似的。

“你这是在哪儿呢，怎么说话声音这么小？”陆家睿喝了一口热水润喉。

“在医院。”

“杜婆婆怎么样，情况好点了吗？”

“……”

对面没再说话。

陆家睿了然，转了个话题：“你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把杜婆婆的治病钱给我退回来了，我不是给你说过我现在生活富裕得很，不缺钱花。你怎么上午才借的钱晚上就给我退回来了。你这样搞，咱外婆还治不治病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有人帮我全盘支付外婆的所有费用。”

“啊？信得住吗？”这次季辰外婆住院要花的钱不是小数目，不然季辰也不会想到找他借钱。

“对方是我爷爷。”

“那应该也信得住，不对啊，你哪来的爷爷？”陆家睿吃了一惊。

“我挂了。”季辰明显不想谈。

“等会等会，你有空给你那位网恋小女友回个消息，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说是给你发了几十条消息，你一条没回，正担心着呢。”陆家睿赶着季辰挂断的时间，一咕噜快速说完，说完见对方还没挂，又八卦一句：“你那小可爱知道你是男的吗？别小可爱的性向是女生，那就尴尬了。”

“我和她不算网恋，她一直喊我姐姐，没说过谈恋爱，我的情况也不能谈恋爱。”季辰抿唇。

“怎么就不能了？你这是当和尚了还是当太监了？”

“挂了。”

这次干脆利落，不容陆家睿再多说什么，手机里只剩下忙音。

——

叶熙破天荒头一次书包鼓鼓囊囊地回的家，回了家也没躺在床上玩游戏，而是板板正正地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

他妈江筠女士啧啧称奇，先是给她老公发消息说，你儿子在学校又犯事了，现在正在家里装好学生。

而后又像打游击战一样，来回突击了叶熙三次，最后发现叶熙确实在老老实实地读书。大为震惊地给她的亲亲老公发消息说，你儿子被鬼附身了，明天得请个跳大神的来家里驱驱邪。

叶熙握着笔杆子抓耳捞腮地看着桌上的一本高一的数学书，想给自己一点都没有的数学基础添砖加瓦，结果瓦没盖上，人在桌上趴着睡了十几分钟。

醒来，书上还有点可疑的液体证明他睡得很香。

叶熙盯着这书，仿佛要把它盯透一般盯了三分钟，

三分钟后，叶熙又神志不清地举白旗投降，投降口号是，数学真不是人学的。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叶熙低声自嘲一句：“早恋能给青春活力的男高生带来什么？带来一个被学习残酷蹂躏的身心。”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下楼倒他爸的咖啡喝。

一打开房门，叶熙就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跑着下楼，发现味道来自厨房，心底大叫不好。

只见他妈围着围裙，一手举着汤勺，一手拿着块隔热布在灶前犹豫又害怕的来回试探三次煲汤煲，硬是一次都没能把盖子给揭起来。

那煲汤煲里也不知道煮了什么东西，煲身被火燎得漆黑，黑色的浓烟沿着盖子滚滚向外涌。

叶熙快步走过去，灶台上的开关也不知道被火燎了多久，叶熙一上手就被烫得想立马放手。他忍着痛快速关掉，中间也就两秒时间。

这火一关，从煲汤锅冒出来的浓烟顿时蔫了不小。

叶熙认命地拿过他妈手上的汤勺和隔热布，一手揭开盖子，锅里那股子烧焦烧糊的呛人味瞬间扑面而来。

叶熙就在跟前，被呛的直咳嗽，他避过头，用手背捂住鼻子问道：“妈，这是又在煮什么？”

江筠站得远，但也被这糊味熏得难受，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煮的汤。”

叶熙：“……”

妈，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锅里的黑烟已经散掉了，叶熙上前看锅里的东西，一块乌漆墨黑的块状物安详地躺在锅底，旁边零零散散的小黑块根本看不清以前到底都是些什么。

他把汤勺放下，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双筷子，筷子头扒拉着锅里的东西，他问：“你这是炖的乌鸡汤啊？”

江筠摇头：“是胡姐今天在市场上买的小嫩鸡，原本打算留给你爸，但你爸今天上午出差去了没吃着。晚上看你这么认真学习，妈妈就把这只鸡的份额给你了，让你吃口妈妈的爱心版小鸡炖蘑菇。”

她头扬着，神态颇为自豪。

叶熙扒拉小鸡的手一抖，整个人突然有些抗拒地后退两步。

这哪是小鸡炖蘑菇，这是让我见不了明天太阳的生化武器。

他讪讪地把筷子放在一边，“妈，我还有书没看完，我就先上去了。”

逃离现场前，还特意说道：“妈，你别忙活了，我不饿。该给咱爸的，还是得给咱爸。我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跟爸抢吃的，多不合适，你说是吧。妈，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啊。”

说完带着自己的杯子逃之夭夭。

逃回卧室的叶熙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书桌上，然后整个人呈大字状放松地往床上一躺。

他放空了几秒，半爬起身捞起扔在床头的手机，

手机屏幕一亮，跃入眼睛的微信消息让他一喜。

[禾乃酱]：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回复你的消息。

叶熙立刻坐起，双手快速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绝世大可爱]：没事没事，姐姐，你外婆怎么样了？

三天前，他找禾乃酱请教物理题的时候。

禾乃酱告知他，她外婆病情加重她需要陪她外婆，没有时间给他讲题，他当时立马乖巧地表示知道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禾乃酱仿佛人间消失一般，三天不上线不回任何消息。

[禾乃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外婆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

[禾乃酱]：我很害怕，但我不能害怕。

季辰坐在603病房外的长凳上，颓然地靠着雪白的墙，将自己的脆弱彷徨剖开。

他才17岁，他并不像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坚不可摧。

他不能把他的害怕告诉给陆家睿，不能把自己的弱小暴露在季家人眼前。

但他是人，他也需要发泄，所以他将深埋在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告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嗯，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