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线路果然通畅了,但冬白再打电话去询问时,得到的却是周旻出差去了的消息,而秘书室怎么也不肯告诉他周旻的私人号码。
好不容易想到的一条可能联系到爸爸的道路就断了,冬白很是气馁,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蔫了好几天,又因为被管家告知不能出门而更显郁色,还是庄祺两个不时逗他开心才让冬白没有真正沉浸在消极情绪中。
就这样过了有小半个月,眼看再过一日就是圣诞节了,别墅内外却还是没什么动静,仆人们如平常一般各司其职。
冬白很是好奇,因为一般圣诞前夜他和爸爸都会准备好许多东西,圣诞树和圣诞老人的模型,家内外都会装饰得十分有节日氛围。
庄家显然太冷清了。
两兄弟告诉他,庄俨不喜欢过这些外来的节日,从来没庆祝过,所以对他们来说这种节日就和没有一样。
老古板……冬白心中不由冒出这个词,他觉得这位庄叔叔实在太奇怪了,不仅举止着装上与众不同,就连许多观念也像是生活在几十年之前。
之所以知道这个词,还是因为冬白爸爸以前对他抱怨过,冬白的爷爷就是个老古板,虽然娶了个外国媳妇,却总是摆出一副古代大家长的模样,严肃正经,不苟言笑。
冬白没有见过爷爷,但此时已不由自主地把这位庄叔叔的性格往爷爷身上套了。
圣诞当天,庄俨终于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还是清晨天色蒙昧的时刻,冬白本来还沉浸在睡梦中,但那些仆从走动和言语的声音惊醒了他。
冬白坐起身,走到窗边看去。
庄俨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帽子上居然沾了许多露水,他摘下帽子与管家说话时,冬白能清楚地看到他嘴中吐出的白气。
实在是太冷了。
冬白忍不住双手交握,屋内有暖气温度很适宜,但他仿佛已感受到了屋外的冰凉。
庄俨看起来并不急着进去,他就立在车旁,和管家说了许多话。冬白注意到,庄叔叔临走时身边跟了两个人,但回来只剩下一个了。
另外一个人呢?冬白想也许是留在外面了。
管家也对他说了什么,然后冬白发现这位庄叔叔的眼神朝他的窗口望了过来,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冬白一惊,交握的手紧了紧,努力镇定住了没有动。
庄俨的视线在冬白身上凝滞了好几秒,然后移开,大步走进别墅。
冬白忙坐回床,没一会儿,房间就响起敲门声。
冬白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请进。”
果然是庄俨,冬白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回来就来找自己。
难道是爸爸的消息?他想到了这件最可能的事情。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庄俨只是伸出手来,摊开,上面躺着一只精美漂亮的小铃铛。
冬白看了又看,不确定道:“庄叔叔,这是给我的吗?”
庄俨点头,还是那么平淡的声音,“圣诞礼物。”
等冬白小心接过,他的手并没有收回,反而顺势向上覆在了冬白的小脑袋上,手掌很大很暖。
冬白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位庄叔叔之前对他一直很冷淡的模样,他觉得之所以让他住下也不过是因为爸爸的嘱托。现在居然会送自己礼物,还是庄叔叔不喜欢的圣诞节的礼物。
顿了顿,冬白还是没忍住,“庄叔叔,这个…是爸爸让你送我的吗?”
庄俨的手收回,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了句“继续睡”,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冬白怔怔地看着对方把自己房门带好,又回头看自己手上的铃铛。
看的出来铃铛制作得很用心,小巧精致,冬白晃了晃,清灵的响声和普通的铃铛并不一样,特别悦耳。
这份礼物冬白还是挺喜欢的,他左右瞧瞧,暂时把铃铛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由于天色还早,冬白又睡了两小时才起身,这个时候正是早餐时间。
他洗漱穿好衣服下楼,餐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
冬白有些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没事的。”庄霖朝他招手,“今天父亲带了礼物回来,冬白你看到了吗?”
原来是每个人都有的礼物,冬白松了口气,点点头。
早餐的时候不那么严谨,庄祺两人也会说点话,这下就好奇地探头过来,“父亲送了你什么,冬白弟弟?”
“铃铛。”
“铃铛?”庄祺很是惊讶,随后意识到父亲就在旁边,便把疑问放在了肚子里。
虽然庄俨作为一个父亲十分严厉,庄祺庄霖还是对他充满了孺慕之情。这次庄俨外出近半个月,他们都有些想念,但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用餐时眼睛总会不自觉往庄俨那边飘。
这没有一丝遮掩的动作庄俨自然不会注意不到,他什么都没说,在放下筷子时开始询问两人这半个月的状况。
三个人一问一答说了许久,并且还在持续下去。冬白在旁边也不好插|进他们父子间,只是三人间静静流淌的那股脉脉温情让他有些羡慕,之前的偏见也不知不觉没了。
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也许庄叔叔这样的爸爸也是很好的。
冬白又开始想家了。
默默用好自己的早饭,冬白有些失礼地独自一人下桌,走上了二楼。
他想再去开电脑,看看有什么能查到的信息。
“慕少爷。”管家在身后叫住他。
冬白回头,用眼神询问。
管家微微一笑,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慕少爷记得多穿点衣服。”
冬白噢了声,觉得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管家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他没去细想,径直来到书房,熟门熟路打开电脑,密码庄祺他们早就告诉他了。
电脑桌面很干净,除去自带的软件什么都没安装,冬白想了会儿打开浏览器。
联网后浏览器会自动打开网页导航,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网站和广告,冬白一时看得眼花。目光在屏幕上巡视几秒,突然看到什么,他眼睛一亮,转动鼠标把它放大。
那是一则飘红的网页新闻,中间一行红色大字十分瞩目,“平安夜悲剧!天才摄影师猝死家中!”
小图片上还有模糊的建筑轮廓,冬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觉得那个轮廓和自己家很像。
冬白丝毫没有在意那个标题,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图片。
图片放大后建筑就看的更完整了,外观、房屋外景都和冬白家一模一样。只是……冬白有些迷糊地看着里面的内容,天才摄影师是谁?为什么他死了会贴自己家房子的图?
冬白知道爸爸也会摄影,他经常会给冬白拍许多照片,但冬白觉得新闻里说的肯定不是他。
图片下面的新闻很快为他解惑,他一字一句地读过去。新闻前部分大概是简单介绍了这位天才摄影师的作品天赋,冬白没有耐心,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段。最后一段果然写出了这位摄影师的名字:慕知秋。
他是昨夜死在家中的,新闻报道是病发猝死,由于是一个人在家中,直到今天早晨才被人发现。
慕知秋。冬白念着这三个字,整个人仿佛被施了时间停止的法术,一动不动。直到一个页面广告弹出突然放出嘈杂喧闹的音乐才将他惊醒。
他像被虫狠狠蛰了一下猛的回过神,脸上冰冰的,这才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北方冬日的风寒得刺骨,也怪不得他一半的脸都被冻得僵硬。
这个人不是爸爸。冬白随意搓了搓脸颊,然后又极其肯定地说了一遍,“他不是爸爸。”
然而不知怎的,生日那晚爸爸看他的眼神,今早庄俨送他礼物的举动,还有管家说的那句不太寻常的话,都突然浮现在了冬白脑海中。
冬白还不曾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敏锐,敏锐到当时没有注意过的爸爸的动作现在却能清晰想起,比如那时爸爸有些歉意的神情,还有爸爸那天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的举动。
冬白怔了好久,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些细节,想要找到一丝能够证明自己的猜想只是个错觉的证据。
爸爸会来接我回来的,那个人不是爸爸。
心脏那里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意,冬白硬是咬着牙将它压了下去,然后猛地站起身。
我要去问庄叔叔,他肯定知道。
冬白拔腿奔出书房,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快到带起的风刮过脸颊时都让他觉得火辣辣的,像刀割,像针刺。
“庄叔叔!”他喘着气在二楼楼梯口前停顿,大叫出声。
尖锐的叫喊让楼下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个个一脸惊讶愕然。
庄俨站起身,看着冬白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沉默着,没说一句话。
“爸爸他……”冬白开口,同时脚向前踏了一步,他看到楼下所有人神情又变了一个样全是惊吓的模样,随后他便发现自己踩空了。
世界顿时天旋地转,他咕噜一下,从长长的阶梯顶端滚到了底。
脖子上的吊坠被摔得松开,散在冬白身旁,冬白看了一眼脑袋旁流淌的血,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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