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前街万福布行家的老板娘投湖淹死了!据说还是自己跳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嘿呀,这谁知道?你说的,是那个万福布行?他们家布行不是开得好好的,最近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啊?怎么就?”
“嗐,你们是不知道了吧,寻常都只有老板娘在店里照应,老板是个毛都没见过的,他们俩?”
“还有,那老板好像还信什么教的?指不定是什么鬼神东西呢!写脏东西谋财害命的话本,那还少吗?”
......
褚奕将手中鸡腿往嘴里一塞,沾了满手的油又要去抓盘子里的牛肉,另一只手上拎着壶昭阳楼顶顶好的名酒,在嘴巴将骨头吐出来之后,又要往里面灌酒。
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在前台伙计处交代了两句,转头看到褚奕的模样,眉头轻皱,询问:“那人给钱了么?”
“哎,”伙计抻着脖子朝褚奕看了眼,又一缩,“还没,不过我瞅他模样,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这倒确实,褚奕通身浅蓝的绣纹袍子一看就价格不菲,说不定还是在前街知名的万福布行买的布,请了手艺高超的裁缝回家量身定做的。
再加上褚奕本就是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就算此刻言行举止与外头三天没吃饭的乞丐如出一辙,也难掩他身上那中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
闻言,女子脸上表情却一下子拉了下来,言语愤愤道:“那又怎么样?长得好看、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我娘还说我长得像宫里的公主呢!不还得给钱?”
女子说着,转头朝褚奕走去,完全无视了身后伙计伸出的一只尔康手和一个半出口的“哎”。
砰!
算盘被狠狠摔在木桌上,蛮不讲理地闯入了褚奕的视线,后者一愣,目光顺着算盘看到了其后站着的女子,视线向上,他与女子四目相对。
口中的鸡腿当即掉了下来,褚奕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壶,面上露出一个略带心虚的笑:“你好?”
“这位公子,您在我们餐馆一共点了鸡鸭鱼肉各一盘,还有花生米竹叶酿和炒青菜,”她说着瞪了褚奕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拿起算盘啪啪啪地算起来,“再加上您之前摔碎的一盏茶杯,撇去零头,您的饭钱一共是一两,金子!”
看着褚奕缓慢张大的嘴,女子得意地笑起来,她将算盘背在身后,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这样,为了不打扰您吃饭,正好我在这儿,您要不直接把钱给我吧?如何?”
褚奕将嘴里的肉咽下,黑黢黢的眸子出溜溜地转,最后脸上也挂上了一抹笑——只不过这笑看着多少有点苦涩,察觉他神色变化,女子表情变了变。
“那、那个,实不相瞒,我、我其实、其实——”
“瞅您这通身的气质,可不像吃霸王餐的主儿啊,”女子抬腿跨在长椅上,凑近了些,黑眸直勾勾地瞪着他,“这样,本小姐今日得闲,少爷您要是身上没这么多的闲钱,我可以跟您到府上取的。”
褚奕又笑了笑,他将身子弯得更狠了些,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子,手却悄无声息地伸向了盘子里唯一的鸡腿。
女子又道:“您看,这钱该怎么给呢?”
“那个、那个,”褚奕暗地里张大了手,将放鸡腿的盘子朝自己的方向拉了下,“其实、其实我没钱。”
霎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被抽干,就连时间也好像突然被定住,一下子静得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吸声。
“没钱?!”
拉盘子的手瞬间将盘中鸡腿拿起,塞到了自己口中,又动作迅速地朝旁边一躲,躲开了女子伸过来的算盘,可惜脚下猝不及防被板凳腿子一绊,“嘭”地一声又坐了回去。
算盘当头而下,褚奕嘴里“呜呜”地叫唤了两声,抬手挡在额头之上,等了片刻,算盘最后还是没有落下,褚奕抬头一看,没看着女子的算盘,倒在桌子上看到了一锭金子。
男声朗朗,如同天外之音:“他的饭钱,我包了!”
来者是位黑袍的男子,眉目清秀又不减忧柔,整一个带着杀气模样端正的帅哥。
褚奕心下一松,随后又一紧,脸色当即一变,转身手里拿着鸡腿就要跑,动作做了一半,又被一只带着黑色护臂的手给按住了肩膀。
“站着,褚公子,之前在下所言之事,你心里,可有确切的答案了?现下已是第三日,若你再拖,可别怪在下下手无情了!”
饭馆女子看到桌子上的金锭,当即直了目光,动作快速地从桌子上拿了金锭,最后还喜笑颜开地对着两人道了声“吃好”,转头便跑没影了。
人走之后,褚奕眼见来着来人,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见对方将佩刀狠狠往桌子上一摔,长腿一迈便在桌子旁坐下了。
褚奕吞了口唾沫,抬眼慢慢瞅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见人似乎除了绷着脸,在没有其他别的动作了,他干脆也收心,继续吃自己的饭。
“万福布行的老板娘死了,”猝不及防,男子转头朝褚奕看了眼,抬手打掉了他手中筷子上夹着的花生米,“一条人命,只要你愿意帮我,瞧见之前我给掌柜的的金子了么?事成之后,我可以送你一座金山。”
花生米没夹住,褚奕也不恼,干脆去夹所剩无几的牛肉片,边夹着边漫不经心道。
“一条人命,我也是一条人命呢!当我不知道你是为大理寺办事,堂堂大理寺人才济济,大人何必为难我一介无名之辈呢?”
肥美的牛肉片安然无恙地入了褚奕的盘子,他当即喜笑颜开,好似之前如何的山珍海味都比不得现在眼前这一两片的牛肉一般。
“可、可你毕竟有那般本事,”黑袍男子的眉头皱得越发得深了些,“当日若非是你,就算是我,如今也难逃一场牢狱之灾。”
看着人发愁的模样,褚奕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心道,也是呢,三日前,要不是巧逢他穿越过来,这人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家大牢之中与老鼠为伴呢,哪里会在这里为难他?
褚奕本是一单纯质朴的打工人,闲时好看些悬疑的片子,时常还喜欢刷剧,某天正刷剧呢,夜里直接厥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这未知朝代的城门口了。
当日褚奕刚刚穿越过来,便见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和一黑衣人对峙,辩的是小偷逃跑的方向。
据说一黑衣打扮的小偷抢了某户千金的金钗,千金的父母报到了官府,几人便是奉命追查的。
派他们出来的,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无名无姓的,就是通身气质不似凡人,当时褚奕看出树林中盗贼留下线索之后,远远地看了那人一眼。
只一眼,便被吓得够呛。
最吓人的,还是他命令下属的模样,说要是他们捉不到人,便自己进大理寺的牢房待着谢罪去。
“那日,若不是你说那人会去济慈堂,我们也没想到这一点,反正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了大理寺卿,他道若是三日内你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你不同意,便擒了你给那千金家人交代,反正那案子还没结,你又这么清楚,怕不是同伙。”
褚奕:“......”
嘴里的肉登时便不香了。
“哥哥哎,你讲讲点道理行么伐?我不过是一路人甲炮灰乙,当日那人偷盗之事如此明显,看不出他是因家中有人重病兵行险着是你们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褚奕说着,狠狠咽了口唾沫,又提着酒壶灌了口酒,这才勉强顺通了胸前的一口气。
“还有,你家大理寺卿如此乱来,你们这些做下属的都不管管么?这等指鹿为马的行径,恕我实在难以苟同,难不成要我一清清白白的良民同流合污吗?”
坐在对面的人没接话,只是又将自己的配剑抓得更为紧了些,他正要开口,一道低沉的嗓音抢先一步,自他头顶慢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良民?指鹿为马?同流合污?”
不知何时,两人身后又站了一人,此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挑,容貌乍一看,俊朗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人,不过这仙人估计是沾了罗刹的魂,眉头紧锁的时候,那张脸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怖。
来人单单只是站在那里,便好似一栋墙壁一般,彻底遮住了从门外射进来的阳光。
哐啷!
褚奕手中的筷子摔在桌子上,他咽了口唾沫,快速反应过来,身子当即要跑,可惜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又被人按住了肩膀。
“万福布行的案子,我命你去调查,有什么结果了?”按下了褚奕,穆城溪没急着问人,反而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下属,“我给了你三日时间,你如今却是一点消息也没给我,难不成这三日你是没活么?”
看着人死死低着的头,穆城溪也不欲为难他,转头又看到褚奕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盘子里成片的烤鸭好似望眼欲穿,平白便生了点戏弄人的心思。
“咳咳,有这找兔儿爷的心思,要是全放在案子上,上次的案子也不至于拖了五日才了结了。”
兔儿爷?!
听到这话,两人低着的脑袋不约而同地瞬间抬了起来,看向穆城溪的眼中满是惊讶。
还是褚奕先反应过来,他抬手指了下自己,双眼茫然地看了看穆城溪......很快地,又转头看向下属小哥,双唇颤抖地吐出一句话。
“什、什么兔儿爷?”
穆城溪没给人多想的时间,起身转身朝饭馆之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下属:“将人带上,先回大理寺,这两人布行的人办丧事,案子还有诸多疑点,得尽快了结。”
下属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开口:“带人?带什么人?”
“一锭金子,”穆城溪顿了下,偏头瞅了眼自己的下属,又转回头,继续自顾自道,“那不是你买人的钱吗?好了,快走。”
因一番话呆在原地被风化的两人:“......”
果然,他们还是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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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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