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林呦茗紧攥着双手,五十两银子在他们这儿虽不算什么大数目,但若是做实了这件事,也就坐实了她身为掌柜的自己监守自盗,对于旁的或许不严重,但对于仅有万福布行这一条救命稻草的林呦茗来说,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缓缓抬起头,林呦茗朝面前过半百的男人看了一眼,心下一定,乍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不,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

是夜,大理寺阁楼中,穆城溪正靠着窗台,看窗外高悬于空的月,屋中红烛摇曳颤抖,在墙壁映出阁楼中各色器具的模样,在榻旁,单膝跪着个黑衣人。

“大人,属下去那褚家问了一番,他们确实说,褚奕几日前外出再没归家,就在褚公子助周大人那一日之后,家中曾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信来自何处不得而知,但信上说,褚公子是与人出游,几日后归,估计是褚公子递回去的。”

榻上的男子长发披肩,曲着单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之上,闻言缓慢偏头,黑发便从肩头滑落,露出其后一张俊俏的脸,穆城溪看着黑衣人的后脑勺,映着烛光的黑眸中不见任何情绪色彩。

“别的没有了?”他顿了下,“比如说,褚公子的曾经,他又是怎么会知道‘鬼火’,难不成是以前见过?”

闻言,黑衣男子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他犹豫开口。

“这,属下不知,不过以属下之见,若是褚公子真是探子或是那位派来接近之人,大概也不会让人暴露得如此之快,您也说了,褚公子的行为举止实在不像普通公子哥……就算是普通公子哥,若心怀鬼胎,也不会像他一般坦然自在,浑身破绽百出的,不若让属下带人试他一试,到时候是骡子是马,便全见分晓了。”

从面前矮桌上提起酒壶,往旁边瓷碗中倒了半碗酒液,穆城溪将酒壶放回,修长白皙的手指卡着白玉瓷碗,晃动着其中酒液,片刻后,他又将瓷碗放了回去。

“暂时不必,”穆城溪开口,“等万福布行的案子结了,本官亲自去试试他。”

黑衣男子将脑袋一低,片刻后整个人身影便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次日。

马车载着三人、跺着轻快的蹄子,在一阵阵清脆的声音中来到了张家府上,最后在一声悠长的“吁~”声中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最后还跺了跺脚,扬起一阵祥云样的灰尘。

周杰第一个掀开布帘下了马车,而后是褚奕,穆城溪摆了袍子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自张家宅子里打头走出位身着深绿锦绣袍的男子,男子须发中掺有淡淡的白,带着一顶墨绿的帽子,身旁陪着位身着嫩粉色衣袍、梳着漂亮头髻的年轻女子。

“张老爷,尸体还放着么?”穆城溪俊朗的脸颊上戴上淡笑,眉眼微动,将身在旁边的褚奕吓了一跳,拽着周杰的袖子指给他,模样好似看到了什么旷世奇景,他惊道,“我以为他只会板着个脸。”

面无表情地将褚奕的手拿下来,周杰轻轻叹了口气,拉着人走到一边,耳提面命地跟人交代:“褚公子,穆大人当然不会只会绷着脸,否则他早被晏城的大人物们给除掉了,还有,今日一事不可打草惊蛇,咱们只管站在身后看戏便可,在这张宅之中,万不可随意走动。”

“这里封印了什么吓人的猛兽?”褚奕胡扯,他沉了下眸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到处走走,说不定还能有点其他的发现呢!”

周杰道:“张老爷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可听说了他信牟教,府中各种规矩多入牛毛,之前我跟随穆大人过来,便因此遭了好一番的啰嗦。”

闻言,褚奕将脑袋点得如同波浪鼓,同时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锁的动作,同时有将手伸在脑袋边,做发誓的动作,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这动作的时效性有点差,不过片刻,褚奕又道:“当日你们来这张府,也是说这么久的话才开始捞人的么?”

“自然不是,当时我同大人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捞起来了,沈仵作当时给人做了基本检查,判定人身上没有别的痕迹,那事后这边也没人,便只能认为是自杀投湖的。”

他说的是之前卷轴上的内容,这点褚奕看到过——连带着张家的人口一并记了下来。

张家举家统共不过五人,除下张老爷和已过世的张夫人外,还有一不久才纳的小妾崔氏,另外两人,便是张家一男一女的两个晚辈了。

“为什么一定说是现场没人呢?”褚奕开口提出疑问,“当时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仵作也只是通过尸体,得知人可能是投湖,难到就确定一定是自行投湖么?会不会是被人给推下去的?”

闻言,周杰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确实,也是因为这个,穆大人才决定暂时不结案,沈仵作一会儿就到,待他来了,再重新看一下尸体上的痕迹,或许能有什么新发现也说不定。”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等人过来再说。

穆城溪和张老爷说了会儿话,话题又引到之前的案子,穆城溪提议要开棺验尸,张老爷话语中满是揶揄,绕绕弯弯地不想让人查。

“张老爷,当初的案子就是因为你道不吉利,我们才迟迟没有动作,今日再来,本官希望张老爷明白,若是再查不出什么,丢的是我大理寺的脸面!”

穆城溪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吐字掷地有声:“外头这些天的传言,想必张老爷也听到了,若是今日本官没查到想要的,上头怪罪下来,可都是您的责任了。”

“上、上头?”闻言,张老爷的神色一变,失声道,“难不成,这事还惊、惊动了皇室?”

闻言,褚奕的目光也远远望了过来,之前他便好奇,穆城溪堂堂大理寺卿,竟然与一形如乞丐的男子相识,而且听他们交谈,显然并非泛泛之交,必定是有很深渊源的。

那么穆城溪这人,背后便一定有人做他的支撑——或者说,他是谁的刀?

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褚奕一个刚穿越不久的人自然不知,他现下自身难保,再怎么多想也不过是白费脑细胞,干脆作罢。

“东宫那边昨日递了书信,道现下晏城的百姓皆因此案人心惶惶,希望本官能查清真相,给众人一个交代,你说这案子重要不重要?!”

听他突然这么说,张老爷猛然被人吓掉了半条魂儿,另外半条也因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在身体里晃晃悠悠了半晌,最后还是被身旁的女子给叫了回来。

“张老爷!”女子一边帮人顺着气,一边满脸担忧地朝穆城溪的方向看了一眼,开口,“穆大人,我家老爷年事已高,听不得这般刺激的话,可否允我送我家老爷回房休息,大人们稍后要查的,再由我带各位去查,您看这样如何?”

穆城溪眉梢一挑:“你是?”

“我是张老爷的妾室,崔氏,”女子低垂着头,不知是否收了惊吓,声音虚弱而微小,“自今年年头入府的,张夫人身死之时,我也在这府中,相关的情况,也是知道的。”

穆城溪点点头,他本意只是查案,并非要吓人,点过头之后,他又偏头朝张老爷被众人扶着的身子看了一眼,只见后者布满褶皱的、苍老暗黄的脸紧紧绷着,好似一朵失了水分皱皱巴巴的花,只恹恹地垂着脑袋。

得了命令,下人们逃也似地带着他们老爷的身子回了厢房,院子里只剩下穆城溪三人和刚刚出言提议的女子。

“尸体现下在何处?”穆城溪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抬头朝太阳远远地一望,又道,“之前本官曾问,当时张夫人为何会独自到湖边,因张老爷气急,不了了之,如今,可告诉本官了吧?”

“是,我——”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门口“轰”地剧烈的声响给打断了,众人也全被引走了注意,纷纷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身着大红烫金边长袍的男子身负檀木箱,正对着张家府朱红的大门,双膝跪地、满脸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一双大眼看样子要化成煎蛋的模样。

褚奕看着人,见在场另外三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心中疑窦随之放大,不过他向来是不知道什么叫“好奇害死猫的”,拽了拽身旁周杰的衣服,开口:“那人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沈仵作吧?”

周杰点点头,同人默默说道着沈仵作的信息。

沈仵作其实本是晏城沈家次子,全名沈遥君的,如今年纪一十有八,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沈遥君却同众人不同,私塾念了一半再念不下去了,某日街上遇了周杰查案,二话不说便上前道出了死者身上玄机。

后来,两人一见如故,周杰才道,这人年少曾师从大理寺曾经的某位仵作,后那位仵作受沈家的恩,又见少时的沈遥君聪明伶俐,便问他可否愿意拜师学艺,沈遥君那时对旁的事不感兴趣,又无意于从官,便跟了那仵作,学验尸,为死者言不平。

——也因为此,沈家夫人老爷没少跟他闹的。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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