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

白千易一夜酣睡。

明明昨夜山里那么冷，这竹屋倒是温暖如春。

用脸蹭着毛毯，他在毛毯里扭来蹭去，赖着不起。

“小白，你饿不饿？”

少年青霆昨夜陪着陆吾仰观天际星辰的位移变化直至天明，而后自觉幻化真身，冲上云霄俯瞰附近百里的山川鸟兽是否异动...回来后，他一直蹲在屋外窗下扒拉土块、等着人醒，他想和这个香软的小野人一块儿玩儿~

“唔。”白千易闷哼一声，腹部受到挤压。

少年急急起身，想也不想地掀开毛毯，面露担忧：“你没事吧？”

他差点忘了，这人可是人族的...目前时间最弱的存在。

骤然离开暖源，白千易打着寒颤抢过毛毯，将自己围成饭团长腿 ，喉间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他对上面前人那晶晶亮的眼眸，无奈回应：“没事，你怎么这么早起来。”

他习惯性反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摸索半天，猛地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来这的，悻悻收回手。

青霆见人醒了，乐呵呵地转身去抱屋内唯一的亮色——散着甜香的橙黄色凤梨：“小白，这个可好吃了呢~”

白千易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少年嘴角可疑地流下疑似哈喇子的液体，抽了下嘴角，纠正道：“喊我哥、叔、名字随你。”

小白？听起来多别扭。

他又不是狗。

少年愣了下，爪子划拉凤梨的动作没停，从善如流地改口：“小白哥！”

白千易：......

等陆吾从山腰闲庭漫步地回到竹屋。

只见外表看上去年龄相仿的一人一兽，正哥俩好地分食水果...

“陆吾！你回来啦~”青霆数年如一日，热情地打招呼。

陆吾淡淡嗯了声，坐到光洁崭新的竹凳上。

白千易用水果垫了点饥肠辘辘的肚子，粘腻腻的手让他很不舒服，见到陆吾，心烦意乱开口：“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他昨晚一路从山脚下向上走，登顶的时候，特意眺望附近的地形，这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无人区，竟然一个商业化建筑都没有！

他本想破罐破摔，直接揍这个陆五还是陆六一顿！

又怕真动手了，那先动手的肯定“寻衅滋事”可是跑不了，搞到最后，钱不够赔那就得留案底了！

他现在分币没有，主打一个节流生存...实在不敢像以前年轻气盛时期一样——无知者无畏。

这群不知道搞什么高科技的人，能弄出那么离谱的光影效果，还有这么大的场地玩真人cosplay。

算了算了。

裸辞待业的白千易几乎没用什么心理建设，一觉醒来就成功说服自己接受这场莫名其妙开启的、万恶的有钱人的游戏。

陆吾指节分明，捏着茶盏的手线条流畅，他饮茶的动作一顿，憋不住般好奇问道：“你还想回去？”

献祭来的人恨不得躲着他们的领袖远远地。

怎么这小野人还想着要回去？

不是会说话吗？怎么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白千易不抱希望地随口一问，自知这群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带走自己，肯定也是有恃无恐。

果然，对方只是用像看傻子的表情看他...

妈的！

白千易低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默默咽下满肚子的草泥马，起身朝屋外走。

顺带还拉上舔手的青霆，像教训不听话的小病人一般：“不要舔手，手脏，到时候虫子跑肚子里去了！”

青霆眨眼，不解地瞅了眼陆吾：虫族也进化啦？还能进我的肚子。

少年想不明白，但脚下还是顺从地跟着白千易走到屋外水井处，仔细用水洗了爪子。

白千易也是这个时候才惊异地发现——这孩子竟然是四指。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白千易伸手揉了揉少年柔密的长发，本就温和的声线又放柔几分：“真乖~又乖又好看~”

青霆不明白为什么小野人突然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甚至还动手揉他的头发。

但他远远瞧见过野人们互相抓虱子，可能是担心他长虱子？

头上的力道太温柔，青霆很想说自己头上不可能有虱子，有贪恋这种被宠溺的感觉，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最终还是选择将脑袋往那手心抵了抵。

“中午吃什么？”时间不早了，白千易抬手遮挡刺眼的日光，好声好气地问道。

就当这是场大型真人秀吧，景好空气也好，还包吃住。

白千易自我安慰道。

青霆偏头，耳廓动了动，心情极好地夸下海口：“小白哥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抓到！”

“噗哧”白千易忍不住笑喷。

这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们平时吃什么？我不挑。”

少年迟疑地回想：“陆吾不吃东西啊...我的话”他表情有点苦恼，然后伸出手掌，一根根数着：“我吃混沌、竹笋、莓果...”

白千易认真听着，感受着风中的凉意，很快拍板敲定：“那就馄饨吧。”

冬天还是得喝点汤暖暖。

精力充沛的少年爽快地点头，甚至还邀请起白千易一道：“你要一起去吗？他们的窝就在山腰，一点儿都不远！”

第一次接待客人，青霆迫不及待想要跟人分享自己的狩猎本领。

白千易一头雾水，满眼困惑与不解：这荒郊野岭的？还能有沙县小吃？

6啊！该不会是福建老乡开的吧？

带着疑惑，他返身进了竹屋，目不斜视地拿起昨晚穿的的那件大氅，又再次出屋，朝山腰走去。

未开发的山路蜿蜒曲折，仿佛是大自然随意勾勒的线条。

好在地势不算陡，白千易闲庭漫步般走在其间，闲适悠然。

“对了，他不吃东西吃什么？保健品？营养液？”白千易见过那种群体，单纯只是为了生存而吃必要的食物，除了维持身体技能之外，完全没有口腹之欲。

但那男人身材不像是单靠保养品就能保持的...难不成是蛋白粉增肌？

青霆自动屏蔽掉白千易话中他不明白的词汇，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不想吃就不吃呗~”

陆吾为了给他撑腰而脱神籍，还耗费尽神力将他转世带回，但怎么说也是成过神的存在，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些都能给他带来力量。

他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呗。

少年回答得简单，毕竟这些常识是他自出生起，脑海里自带的。

白千易听得云里雾里，再一次批判不负责的家长没有好好引导孩子表达能力，索性就不问了。

泉水叮咚作响，入目是繁丽复杂的奇珍异草。

白千易目瞪口呆盯着近在咫尺，就长在脚边的硕大灵芝，惊愕不已，艰难地咽下口水，言语艰涩道：“这是...紫灵芝？”

卧槽！这品相，这个头！中医药那批人看见到得疯！

白千易不是中医学相关专业，但规培生是在院轮岗，也或多或少接触过中药，知道眼前这一大片花草皆可入药...

青霆难得没有开口出声。

只见他目光灼灼盯着眼前某处灌木茂盛的地方，屏息凝神。

白千易被他这模样整的心头一紧，微微弓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这一看就是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地貌，不会有什么黑熊吧！？

前几天才刷到熊吃人视频的白千易脑瓜子嗡嗡的，怕得不行。

身旁的少年动了。

一个前扑，竟然就有十数米之远！

白千易失声仰面看那在半空中撕扯在一起的一人一狗...

终于意识到盲点。

这他妈不是混沌嘛！

山海经中的凶兽，形似狗，性凶！

青霆与那混沌不断相撞，扑击，带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和草屑。

打斗的场面张力、热血、野性美十足。

白千易却一动不动，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全身肌肉绷紧到疼痛，他很想扇自己一巴掌让这个荒诞的梦境消散。

无法动弹。

直到青霆拖着重伤奄息的传说中的混沌回到身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少年兴奋不已地分享“混沌一百种吃法”，神情木然地往山顶走。

医学上，有这么种现象，人受到巨大精神重创下，大脑为了保护人不死掉，会让其刻意忽略真实情绪，避免波动过大。

白千易现在就是处在这么个状态。

他不傻，或者说，他甚至还称得上是佼佼者的那批。

医科，本硕博连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同样的，与光环相伴相生的，则是巨大的压力，生离死别，每天重复上演。

但他也真傻眼了！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同网文小说里一般，离开自己生活二十几年的世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不知要作何反应。

所以，昨晚，身旁这个少年昨晚是真的幻变成龙！？

光影特效...这神话中的凶兽就在两米不到的地方发出苟延残喘的动静，这是特效能做到的？

除非是什么新的黑科技，比方AR游戏进入现实...会有可能吗？就这样不声不响让他玩？

白千易陷入自我怀疑，否定推翻，继续怀疑的死循环。

山路好走。

竹屋一下子就到了。

青霆自说自话地开始血腥屠宰起猎物，白千易后背发寒地走进竹屋。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眼前这个高冷话少的男人，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尽可能控制自己不要发抖，白千易脚步滞涩地朝男人走去。

没有温度的阳光投射进窗子，形成斑驳的光影。

陆吾轻提茶壶，将沸水倒入茶盏，热气升腾...他感受指尖流转的温热，静静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少年。

说是少年，其实按照人族的寿命来说，他已经很大了。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陆吾心想。

第一次见到这么生命旺盛的少年，眼里是勃勃生机，与以往野人脸上隐藏不住的沧桑困苦完全不一样，陆吾难得升起点兴趣，允许这个奇怪的小野人住进他的竹屋。

只是这小野人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只能避而不谈。

“你是谁？”白千易挺直腰背，坐在竹凳上，认真看向陆吾。

陆吾看出他眼中的希冀与渴求，神色莫名，终究还是开口，淡声道：“我是陆吾。”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千易像扎了针的气球，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泄气又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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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千易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