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镇的十月还是热，下午六点的余晖橘黄温柔。

一中校园里人声鼎沸，操场跑道边站满人，随着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跑道上蓄势待发的一排体育生起跑，带出一阵风。

人群爆发出呼声。

几米之外，宿溪坐在树荫下，一边吃甜筒，一边往操场看，神情放松。

脑海正回放着昨晚听的歌曲，他眯起眼睛，感受燥热的晚风。

还没感受上几秒，宿溪依稀瞥见前方有一个正在冲刺的体育生，很高大，歪了一下后直直地朝他撞过来。

宿溪心脏一震，正准备起身躲开，结果旁边是树干，他愣一秒，随后和巨物碰上。

啃了一半的“小明”甜筒“啪”地砸在宿溪胸口，撞他的男生脑袋磕在宿溪头顶，那个男生是摔过来的，宿溪倒下去，男生倒在他旁边。

“靠！”男生急急忙忙坐起来，去扶宿溪，后者头晕眼花，胸口一片凉凉。

“卧槽，撞上人啦！”很快，一个男生跑过来，感叹一声，过来把宿溪扶好。

一时之间，一堆人挤过来看热闹，地上的宿溪脑壳痛得很，抬眼寻找撞他的人，刚好那个男生看向他。宿溪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双透亮的眼睛，只是看着他。

男生头发很多，有点卷，加上那对狗狗眼，给宿溪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像一只大型犬。

“柏曛！过来！”有老师在叫。

“来了！”男生应了一声，马上站起来，跟宿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他喊了两个认识的体育生，叫他们照顾一下宿溪，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那两个体育生很热心，借了湿纸巾给宿溪，然后掏钱给他：“赔你小明，还有医药费。”他们指了指宿溪额角的一条划痕。

“谢谢。”宿溪也不多说，自认倒霉，接了钱，“他叫什么？”

一个男生说：“哦，柏曛。”

另一个男生赶忙解释：“他不是故意的，训练嘛，摔跤挺正常的，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

宿溪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怎么还能摔到别人身上去？这也正常？

宿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班。班上正在放搞笑视频，他刚坐下，班主任就进来了。

她怒气冲天地关了多媒体，把讲台拍得哐哐响，“六点半了还在刷视频？！你们眼睛看不见时间啊，几点了知不知道？”

“你们这些人，真的是讲不起！”她深呼吸，扫视全班，“算了，不说这个了。刚才学校开会决定，明天分班，名单教务处会公布，你们别这不爽那不爽，学校的决定都是为了你们。”

下面有同学嚷嚷：“可是我们现在都高三了，还有必要分班吗？”

“你有意见就去跟唐芝芝提，跟我说没用。”班主任气得不行，说完就走了。

宿溪在桌子里翻了个创可贴，贴在额角，前桌回头一看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哟，干嘛去了你？打架啊？”

“被撞了一下。”他问前桌，“知道分班的具体消息吗？”

“我听唐芝麻说好像会参考上次考试的成绩，哦，还有班主任也可以参与分班，意思就是班主任想留谁，那个人就可能会留下来。这说不定。”

宿溪慢吞吞地点头。

—

体训完，柏曛回教室放好鞋，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吊儿郎当地甩着小电驴钥匙往楼下走。

快七点了，走廊上已经快没人，差不多都坐教室里自习呢。这会儿唐芝麻就爱在走廊外头转，顺便抓那些还不回教室自习的学生。

柏曛特意走的东边，虽然远点儿，但不会碰上唐芝麻。也不是怕，主要是唐芝麻这人事儿多，弄得他烦。

教学楼东边一楼有一面荣誉墙，两天前联考成绩刚出，这不，现在正在更新荣誉墙。柏曛晃过去，凑上去一看，第一名总分682，叫宿溪。

柏曛目光继续往上看，这位宿溪的照片有点糊，毕竟是手机拍出来的，但也可以看出来，人挺帅的，是秀气斯文的帅，脸很干净。盯了几秒，柏曛“啧”一声，这人挺眼熟的。

不就是他撞的那个男生吗？

“哎！柏曛！”突然后边传来唐芝麻的吼声，柏曛头也不回，百米冲刺般地，一溜烟儿跑了。

今天点儿太背，居然走东边都让唐芝麻抓到了。到了大门，柏曛叹一声气，然后在保安低头玩手机的间隙里，从小铁门的缝隙钻了出去。

“又是你，你又出去干啥？”

“老叔，你不管。”

保安拉着脸，“这娃儿。”

—

唐芝麻是一中少见的女领导，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第二天中午就广播，让高三的准备背桌子分班。

麻木的高三学子只能乖乖照做，按照唐芝麻公布的名单，在四十分钟之内分好了班。

宿溪成绩好，被分到冲1班，这个班里头大部分都是尖子生，小部分是文化成绩差但专业成绩还可以的特长生。

他原班就在隔壁，搬好桌子后，还有两个装满书的大箱子，宿溪刚拖了一个出来，目光里多出一双花花绿绿的运动鞋，是真的花，一只红一只紫，扎眼得很。宿溪抬眼，男生脸上的笑容更加扎眼。

“我帮你搬啊？”男生声音耳熟，不等宿溪回答，男生已经接过箱子，“你坐哪里的？”

“讲台边。”宿溪跟在他后面，“谢谢你。”突然发现这是昨天撞他的体育生。

男生侧头看他一眼，“好位置啊。”成绩好的人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还有吗？”放下箱子，柏曛转头问。

宿溪犹豫一下，指指隔壁，“还有一个。”其实出于礼貌他不应该这样，不过他昨天可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这样做也没有很过分吧？宿溪这样说服自己。

柏曛十分乐意，麻溜地把另一个也搬了过来。

搬完后人就不见了。宿溪有点奇怪，这人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是专门给他搬东西来了？

十分钟后。

新班主任笑眯眯地跟同学们说，要排座位。于是所有人都站出去，按高矮次序排好，听候安排。

新班主任叫杨虹，她看讲台边的宿溪不动如山，过去问他：“你怎么不出去？”

“我就坐这。”宿溪很淡定，甚至还在刷生物。

“不可以哦，学校规定现在讲台边是不能坐人的。”杨虹微笑。

“哦。”宿溪也微笑，“可是我想一个人坐。”

杨虹口吻温和：“不行啊，那给你安排一个安静的同桌。我知道你是想专心学习。”

放屁，我是真的不想要同桌。宿溪在心里说。

“哦。”他决定给新班主任面子，点头。

五分钟后，宿溪被安排在第三排，但是旁边空着，要么是杨虹觉得人家不安静，要么是人家看宿溪气场不一般不敢坐。

宿溪心想，待会儿都安排完了这还空着，他应该就能去讲台坐了吧？

又过来几分钟，杨虹正准备让宿溪把桌子抬上讲台，门口一声底气十足的“报告”，打破班级安静的氛围。

“你是冲1班的？”杨虹疑惑地看着他。

“嗯。”柏曛背着书包，额头上一片汗，“我坐哪儿呢？”

杨虹上下打量他，“你上课爱讲话不？”

“不讲啊，上课就上课呗，除了回答问题我讲啥话啊。”柏曛一本正经。

“行。那你去第三排，看见那个空位没？坐那。”她不放心似的，还特意问宿溪，“他坐你旁边，愿意吗？”

宿溪和他目光对上，安静几秒，宿溪点点头，“可以。”

柏曛转头出去，随后把自己的课桌抬进来，他人高，桌子也比一般的高一截。宿溪看着俩人这一高一低的桌子，有点隔应，所以立马扭头不看了。

“吃柚子不？”柏曛从书包里掏出半个柚子，掰下来一瓣放他桌上，“冰的，赶紧吃。”

冰柚子？宿溪没吃过，搁桌子里头去，想等不冰了再吃，“谢谢你。”

“没事儿。”柏曛也挺有礼貌的。

目前来看，柏曛确实挺有礼貌的。跟宿溪之前见过的那些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的体育生都不一样。

下课后，教室外头有人找柏曛，他立马蹿出去了。

宿溪随便扫一眼柏曛桌面，上面堆的书挺高的，但是崭新，直接能挂闲鱼上卖。

收回目光，他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_

下午的课一结束，柏曛得去体训，拎着书包快速出了教室。

晚自习前几分钟，柏曛卡点回来。教室空调制冷不太好，一股闷热劲儿，还混杂着某些人的脚臭汗味儿。

窗户玻璃上映着一片橙色，天上涌动的晚霞就像翻滚的海浪潮汐。宿溪看了几分钟天空，转头时柏曛恰好落座，一阵沐浴液的清香扑面而来，干净清爽。

“你刚在发呆呢？”柏曛灌了一大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几颗水珠沿着下巴滑下去。

“没有，今天的天空很好看。”宿溪注意到他换了衣服。

柏曛也往外面看了看，笑一下，“是挺好看的。”

出于礼貌，宿溪跟着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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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通学生上三节晚自习，十点下课，也有人自愿陪寄宿生上第四节的。

宿溪骑的自行车，还是从他外公那里传下来的，年纪比他还大，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

第三节晚自习一下课，宿溪直奔停车棚，推出他的自行车，慢慢悠悠地汇入人流。

“通学生回去早点睡觉啊！”唐芝麻的声音在广播响起。

“睡睡睡，恁多作业，喊我睡，作业我都留到梦里头写！”旁边有人边笑边抱怨。

宿溪默默记下来，偷偷笑一下。

宿溪家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十来分钟的路程。

他家房子是租的，在一个单位的老家属区里头，房子有些年头了，前几个月因为暴雨屋顶塌了，本来已经被定为危房，房东急中生智，把屋顶翻新了，这房子才逃过一劫。

租金低是好事，住在这里的人素质有点低就挺难为人了。

有一次楼下那个胖胖的女人深更半夜教训孩子，嚷嚷了半个小时，老房子隔音差，差点把楼上宿溪家闹疯。

“妈。”宿溪一进门，压着声音喊一句。

换了拖鞋，他走进厨房，他妈妈程小彤正在煮面。香气四溢，雾气腾腾。

“哎呦，回来了。你弟还没睡呢。”程小彤满面笑容，“我看家长群说你们又分班啦？”

宿溪看了看她，“我来吧。是分班了，没什么。”

“宿游干嘛还不睡？”他把面盛出来，“今天星期几来着？”

“星期六啊，你读书读傻啦？”她拍了拍他的背，“累不累？”

“还好，挺开心的。”

“开心啊？有什么开心事儿，跟我讲讲呗。”程小彤跟着他去客厅，一点大人架子都没有。

宿溪想了想，最后说：“讲不出来。”

“这孩子。”她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面，“学习压力大不大？”

“不大。”

“那挺好的啊。”她说，“学习就是要高高兴兴地学，不高兴的话就不行了。”

抓到你了！祝你好运＝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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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Rainb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