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路上,宿溪问柏曛德哥加他微信后对他说了什么。
柏曛“嗯”了半天,“没说什么,就让我别多想,好好学习,活在当下就挺好了。”
后座的宿溪“嗯”一声,“噢。”
“其实德哥给我讲了他的故事,还有几个笑话。”他补充,“德哥真的挺有意思。”
宿溪赞同地拍了拍他的背。可是他都没见过柏曛的爸爸。
后面两人随便聊了点儿七零八碎的东西,小电驴很快就到了老家属楼外。宿溪下了车,接过书包,拔腿就走,“走了。”
柏曛“欸”地叫住他,“告别仪式呢?”
“滚。”宿溪折回去,给他比了个中指。
柏曛意外地挑眉,把人一把捞过来,“宿溪同学,不给我面子吗?”
宿溪表情还是淡淡的,眼尾一抬,看了一眼周围,然后身子倾过去,在柏曛嘴角咬了一下,低声告诉他:“你要什么面子。”
说完便利落地离去。留下被撩得找不着北的柏曛。
当然,后来柏曛还是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韦怡跟柏秦两口子若即若离,三天两头地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柏曛已经当这是家常便饭。
现在也是一样,两人似乎是因为柏曛的未来,再次引发冲突。不过好在两人比较有素质,只是逞逞口舌之快,没有打架。
柏曛进屋换鞋,熟视无睹地经过客厅,直接上二楼,不打扰他们吵架。
“柏曛!”韦怡喊他,“以后想不想去当老师啊?”
“不太想。”柏曛回。
“听见没?!不想!”她转头跟柏秦说,“你别乱安排!”
柏秦被女人指着批评,面子上不太挂得住,“我安排了吗?我只是问一下他有没有这个意愿。”
“没有!”韦怡抱着手臂,在沙发前徘徊几步,又一屁股坐下,“你就是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你多管的就瞎操心。”
柏秦被她气得够呛,转身进了一楼的客房。
韦怡在后面说:“今晚还是分开睡。”
里面没传出什么动静来。
二楼。柏曛把书包的东西都倒出来,打算减轻书包的负担。他想着里面不用的东西以后就不带了。
最后发现了一包烟,是谢明放他这里的,还有一个润喉糖包装盒,上次宿溪塞的,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纸条和卷子。他捯饬捯饬,没用的纸条都扔了。润喉糖包装盒肯定是要珍藏的。
毕竟这是宿溪的心意啊。偷偷摸摸的关心。柏曛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妙。
楼下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消失了。柏曛这才下楼去冰箱里找了点儿吃的。
随手拎了袋面包,他绕到客厅,想把没关的射灯关好。手还没碰到开关,他看见电视柜上丢了一小沓白色A4纸,他一眼瞥到最上面一张的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柏曛拿起看了看,心里也没太大的波动。毕竟这个事情应该早就发生了,要不是因为他要高考了,他们怕影响他,所以拖到现在。
他爸妈也挺会打算的,可能是故意放这里,让他看到,这样一来就不用当面提,省得大家尴尬。
柏曛放下那些纸,关灯上楼。
洗完澡,照常写了几个题,又翻了翻白天记的易错易混知识点,到了十一点四十左右,自觉上床睡觉。
睡着前脑子里还要回忆一下刚才记背的那些东西,回忆完了,就想想今天发生的高兴事儿,最后想到了宿溪,又是一乐。
柏曛最擅长自我排解。
于是很快带着良好的情绪入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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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句话叫Tomorrow is another day嘛,柏曛想着,第二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于是他五点半起床,洗漱完毕下楼时,下意识往电视柜那里看,上面的纸没了。
转头去看客房,门开着,玄关那儿摆着他爸的拖鞋,人应该是早走了。
柏曛没纠结,放平心态,一边转着小电驴钥匙一边带上门朝外走。走了几步,又开始哼歌。
门卫在小区门口看到他,很认可地点头,“好孩子,起床真早,好作神。”
柏曛对门卫笑笑,走了。
不巧的是,小电驴刚开出小区十几米,他便在路口瞄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号。果不其然,当他慢下速度仔细看时,驾驶位坐的就是他爸。柏曛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什么的。
不过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就在柏曛准备招手时,车后座下来了一个女人。米黄色衬衣加白色长裙,微卷的长发披肩,气质温柔,妆容很淡,看起来不到30岁。
眼看他爸也下车了,柏曛赶紧收手猫腰,把小电驴开到一边停着,前面刚好有块立着的广告牌挡着他大半。
他爸下来了,抱了抱那个美女。然后美女依依不舍地摸着他爸的脖子。柏曛一脸喝了苦瓜汁的表情,握紧了拳头。
最后他爸跟美女接吻了,虽然只有3秒钟。但是在柏曛心里留下了阴影。
就算他们要离婚了,也不能这样吧?
柏曛看不下去了,发动小电驴自觉走。再看对谁都没好处,万一被发现了更加尴尬。
柏曛一路思绪茫茫。
宿溪远远地看到柏曛的小电驴,手指勾着书包,挪到路边。
谁知道这柏曛发着呆,开过了几米,然后又如梦初醒一般,倒了回来。
宿溪看出他状态不对,坐上小电驴后也没急着问,“柏曛,我带了蛋糕。”
“噢,好。”柏曛的声音愣愣的。
“怎么了?”宿溪去碰他的头发。
柏曛下意识想说“没事”,不过有前车之鉴,他还是选择坦诚。
“就是家里面的事情,爸妈有点矛盾,挺愁人的。”
手往下,挨到了他的后颈,宿溪缩回来了,“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宿溪懂这个道理,可是看柏曛这样子,他家的经可能是无字天书。
小电驴在五点五十分的熹微晨光中穿梭。此刻的怀镇还是宁静的,让人安心。
“宿溪同学,你说一个人出轨的话,能说明什么啊?”柏曛忽然问。
宿溪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思索之后才说:“首先说明他没有责任感,自制力差,不过还是要分情况看。”
可是柏曛感觉他爸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会忤逆他爸,故意惹他爸生气,但实际上还是很尊敬他。因为从小他妈妈在别的地方工作,他跟他爸生活,他非常崇拜他爸,觉得他爸很厉害。
从小他的生活就比其他小朋友好很多,零花钱和想要的玩具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可是渐渐长大后,他发现自己的爸爸妈妈关系不好,却什么都做不了。
上了初中之后,他开始叛逆,他妈不在身边管他,他爸干脆不管他,两个人脑子里只有事业和钱,没顾上他。高中他学了体育,他爸终于过问他了,虽说是训斥。他当时已经懂事,不再和他爸怼来怼去,只是说他喜欢,并且会努力。
他爸想起来了就会讲他几句,没想起则不会提。直到高二他转学来怀镇一中,他妈终于意识到了培养孩子的重要性,跑回怀镇,跟他爸一起买了房子,和柏曛一起住。
而事实上,他爸很少住这里,住也不跟他妈睡,就睡客房,要不然就是说出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差。他妈住得多,不过也三天两头出差,天天忙着公司的事情,全国各地去开会。
柏曛脑海里一下就闪过了这么些年的记忆。还挺简单的。一下子就想完了。
一下子就到学校了。
他还有两个月成年,估计他爸妈离婚就这几天的事情,到时候还要选一个监护人。
柏曛的愁都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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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曛愁得午休睡不着,找了个借口,又把宿溪喊去了小卖部。这次就买了包旺仔牛奶糖,没有买小明了。小明太凉,而柏曛的心已经够凉了。
两人还是坐在老地方,柏曛杵着脸,沉思了半晌,旁边的宿溪无聊,数了数糖的个数。
数完后,他听见柏曛长叹一声,然后倒在自己肩膀上。
“宿溪同学。”他有气无力地喊,“想听一下我家那点破事儿吗?”
虽说家丑不外扬,但感觉他家已经没人在乎了。反正宿溪也不会出去乱宣扬,柏曛很信任他。
宿溪没避开他,手掌覆在柏曛脑袋上,像柏曛之前对他那么,揉了揉,拨弄着他的头发。柏曛发量特别多,有点弯,有一段时间没去理发,有些长了,摸起来软软的,很像毛发旺盛的阿拉斯加犬一类动物。
“不介意的话你说吧。”他说。
柏曛脑袋往他脖子那儿拱,手搭在膝盖上,开始讲他家的事情。想到什么讲什么,很随意,像讲什么故事一样。宿溪没有作声,认真地听着,拨弄头发的手不知不觉停下来了。
起初时,柏曛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讲到后面他爸妈矛盾彻底爆发时,他眼睛里非常平静,语调也没有起伏。宿溪低头看他眼睛,柏曛一直望着不远处,很久才眨眼。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宿溪听柏曛絮絮叨叨了很久,久到肩膀酸、屁股也麻了。
最后柏曛抬起脑袋,没有看宿溪,扯起嘴角笑了笑,“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也不讨厌他们。除了没怎么陪我之外……也可以了。”
不是当事人,无法真正体会他的感受。宿溪没有别的安慰的话,只是告诉他,“这些事情改变不了,以前是以前,你也说了,你现在长大了,那就努力去赢一个好的未来。”
“35个字。”柏曛说,“宿溪同学这段话说得很长,而且很有道理。”
宿溪静默片刻,又说:“其实小彤和德哥是二婚。”
这下轮到柏曛震惊了。
“小彤前夫是生病去世的。留下我和她。没过几年,小彤遇到了德哥,然后他们结婚了,生下了宿游。”宿溪说。
不过这个相比于柏曛家的事情,还是特别幸运了。
这样一对比,柏曛感觉自己更惨了。
但是作为快要18的大男生,他还是选择坚强地面对,就像宿溪说的那样,努力去赢一个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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