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回轩眼光还不错,露营风的烧烤店,帐篷隔开私人空间,四处点缀有暖色的星星灯,还有一个舞台,他们到的时候有顾客在唱歌。
“我天,你们姗姗来迟这速度真够快的,我都吃第二轮了。”刘回轩跟着舞台上的人一起唱歌,终于等到这俩祖宗了。
“陈一啸他们呢?”柏曛让宿溪进里面坐,随便打了刘回轩一拳,“谁特么让你先吃的?你礼貌吗?”
“隔壁桌呢哥,你瞎啊。”他吃痛地抱怨,“还好意思说,自己那么磨。我再不吃,就要烤串变煤炭了!那玩意儿也不能吃啊!”
谢明也在他们这桌,他跟柏曛也是铁哥们儿,打趣他:“接个人接这么老半天,不会中间还玩耍了吧?”
“闭嘴啊,臭明。”柏曛去隔壁桌跟陈一啸打完招呼,然后去酒水台要了几扎啤酒。
“嘿,这唱的什么东西,我上了。”舞台换了一位顾客唱歌,走音严重,谢明听不下去了,丢了烤串就往台上走。
宿溪端起一边的冰冻柠檬茶喝了一口,嘴巴里顿时弥漫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柏曛回来了,看一眼台上抢话筒的刘回轩,边笑边开酒,“丢人玩意儿。”
他偏头去看宿溪,“你那是什么?”说着指了指那杯柠檬茶。
“柠檬茶。”宿溪说,“冰的。”
“好喝吗?”柏曛碰了碰,“我也要喝。”
“你让服……”宿溪想说你让服务员再上一杯,结果他直接捞过来,没有犹豫地喝了一口。
“还行。”他咂摸一下,“比平时喝的好喝点儿。”
宿溪抢回来,“自己去点。”
“小气鬼,我喝酒。”柏曛说,在他眼前晃了晃啤酒。
“我记得捧你的脸,在双手之间安静地看你的眼……”台上谢明正在深情地唱着,虽然跑调且塑料普通话掺满怀镇口音,但不影响他的情感表达。
一首歌结束,以隔壁桌陶知乐为首,大伙儿齐声叫好,热烈地鼓掌。
谢明回到座位,一言不发,拿过一罐啤酒开了就喝,对面的柏曛和宿溪停止吃串儿,沉默地看向他。只见谢明灌了一大口酒,在嘴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眼角突然湿润了。
柏曛叹气:“靠,你他妈哭什么?”
“妈的,没哭。”谢明有点哽咽。
刘回轩拍了拍他肩膀。
“那你笑一个?”柏曛拿起自己那罐酒,过去跟他碰了碰瓶,“嘻嘻。”
谢明半天才闷闷地说:“我他妈就是想到那女的了。”
“还想她啊?深情体育生。”柏曛笑了笑,“别了吧,不值当。”
宿溪看着俩人,感觉谢明有故事,而且不是一般的故事。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谈完就扔,忘得是一干二净。”谢明不平。
一听这话,柏曛立马不笑了,“我跟你肯定不一样啊,我压根儿没喜欢上。”
“没喜欢上你还谈。渣男。”
柏曛一时之间想不出话去反驳他。最后他说:“也没谈几个啊。”
宿溪心想,柏曛也有故事。
刘回轩突然喊宿溪一声,问他:“你呢?谈过吗?”
宿溪没想到话题转到他身上来了,顿一下,还是决定撒谎,“嗯。”
“真的假的?”刘回轩打量他,特别奇怪,“看不出来啊,真谈过?”
“这还能看出来?”他问。
“能啊。能感觉出来的嘛。”他抬手指着柏曛,“你看他这逼样,整天孔雀开屏似的,一看就是谈过的。”
刘回轩说到这个就来劲儿了,都忘记兄弟谢明正伤心许愿安慰,跟宿溪分享柏曛的“历史”,“我跟你讲,柏曛特牛,牛在哪儿你知道吗?他谈过的女生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多,但是每一段都没超过一周。”
“为什么?”宿溪顺着问题问。
柏曛看他俩这聊天劲儿,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于是钻到隔壁桌去拼酒了。
刘回轩看他走了,才说:“因为这狗东西不喜欢人家,几天处下来,人家女生就明白了呀,然后就拜拜了。”
宿溪问:“为什么不喜欢还会在一起?”
“不知道。”他想了想,“可能也不算真正的在一起吧,毕竟学生时代的恋爱,也不算什么。可能就牵个手啥的吧。”
过了一会儿,刘回轩补充说:“其实挺多人都觉得体育生玩得花的。感觉这话一半一半吧,还得分人。”
“那柏曛呢?”宿溪问。
“他啊。”刘回轩说,“花个屁。脑子缺筋一样。他跟女孩相处就有点问题。”
“哦。”他若有所思。
刘回轩递了几串烤鸡翅给他,“反正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女生,好像是历史班的,她特喜欢柏曛,据说喜欢差不多三年了,高一那会儿跟柏曛是前后桌就喜欢上了。”他回忆着,“后来怎么着,就一直追他吧,一群体育生都知道这事儿。柏曛愣是没答应。再后来我偷偷问过柏曛。”
宿溪把烤韭菜放刘回轩盘子里,“什么原因?”
“狗东西说,不喜欢这种乖乖巧巧的甜妹,哄不来。”他叹气,“这傻逼。”
“难道柏曛喜欢凶的?”宿溪疑惑不解。
“可能吧。狗东西以前跟我说过来着,喜欢战斗力强一点儿的,刺激。”
宿溪一脸无语。
这是找对象还是找对手?
“宿溪。”这时,陶知乐拎着两罐啤酒过来了,在刘回轩旁边一屁股坐下,“碰一下?”说着把一罐啤酒搁他手边。
“妈的,你屁股过去点,挤死我了。”刘回轩用力在陶知乐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宿溪目光搜寻柏曛,嘴上回应道:“不太能喝酒。”
而且等一下还要开小电驴带柏曛回家。总不能酒驾吧。要过年了,怪危险的。
陶知乐失望地摇摇头,“好吧。”
宿溪想问柏曛去哪儿了,就在他开口前的一刻,不远处音响一震。
随后响起柏曛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喂”了两声。宿溪抬头面朝舞台,舞台上只亮了几盏橘色的灯,光线浅淡,洒在他头发上,勾出他半张脸,那一双眼睛好像也向他看过来。
宿溪忽然就感觉心跳漏一拍。
“我要唱的歌是《大雨和晚星》,希望大家喜欢。”柏曛说完,眼神示意一旁的兄弟放伴奏。
刘回轩在下面叫:“芜湖!”
随着音乐声响起,话筒被他松松地握着,手指有节奏地轻敲话筒,脸上浮起笑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和的松弛感。
“……你是来自天边的大雨
“撞见云中迷路的晚星
“坠落在茫茫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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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烧烤吃到九点半,因为陶知乐他们额外加了个猜拳拼酒活动,一堆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
宿溪愣是一滴酒没沾,就算刘回轩他们死命劝。
酒喝完了,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宿溪从柏曛衣兜里摸出小电驴钥匙,半拖着人走出烧烤店,醉醺醺的某人还不忘跟兄弟们说下次再约。
“你谁啊?干嘛拖我?”走到小电驴边,柏曛猛地一停,试图站正,但很遗憾,他已经醉得站不稳了。
“闭嘴。”宿溪扶着他,“上去。”
柏曛看了他很久,才歪歪扭扭地坐上去。宿溪给他戴上头盔,“扶着我。”
等一切都准备好,他才慢慢开出去。
柏曛比他高,坐在他后面,脑袋一垂,像是把脑袋搁他肩膀上。
宿溪半天没听见他声响,怕他睡着了栽下去,于是耸了耸肩,“柏曛?”
没有回答。
“爽哥?”
“嗯……”爽哥终于动了动脑袋,声音很低很软,“干嘛……”
宿溪被这声音击中心脏,莫名其妙脸有点臊。“爽哥,你扶着我,不要掉下去了。”
“扶着呢。”柏曛说了一句,然后又不理他了。
“爽哥,你家在哪里?”开了一路,宿溪才想起这个关键问题。
柏曛搂紧他腰,说了声“冷”,安静一下,说:“不回我家了,我妈会骂我的。我妈不让我喝酒。”
“那……”宿溪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回他家?
“我去你家。”果不其然,柏曛说。
去你的吧。宿溪在心里骂一句。
还要带个醉鬼回去。
二十分钟后,小电驴停在老家属楼下,宿溪摘下头盔,把快要睡着的醉鬼拉下车。
带着醉鬼打开家门,程小彤听见声音后走过来,一看这画面,闻到酒味,“哎呦”一句,“这是你同学啊?喝了多少啊,醉成这个样子?没事吧?”
宿溪热得出了一身汗,拉开棉服拉链,她想帮着扶柏曛,被他拒绝了,“一身酒味,你不要碰,我来弄,你去睡觉吧。”
“哦哦,这个同学叫什么?”程小彤站到一边。
柏曛突然说话,还举着胳膊,诈尸似的:“阿姨好,我叫柏曛。”
宿溪被他吓一跳,正要给他换鞋,往他脚上抽了一巴掌。
柏曛:“……”
程小彤看了想笑,叮嘱宿溪电视柜里有醒酒茶后回了房间。
宿溪把人拽回房间,动作十分快速地伸手去扒对方衣服,不一会儿柏曛的棉服和外裤就被脱了,宿溪没盯着他看,太不礼貌,指着床,“上去。”
柏曛没照做,在棉服口袋里摸索一阵,找出手机,他眯起眼睛,给他妈发了几条消息,然后丢掉手机,倒在床尾,闭上了眼睛。
宿溪在衣柜里找到睡衣,出卧室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确保他睡着后,这才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回来,发现床上一片狼藉,但是没有人。
这傻逼发什么疯去了?
宿溪退出房间,在客厅转了一圈儿,最后看见小阳台上一点点人的轮廓。还有火星子在跳动。
我靠,在抽烟?宿溪没多想,赶紧跑过去,小阳台上程小彤晒了药草,待会儿全给他烧了。
柏曛披着被……被子坐在地上,手里夹根烟,侧脸线条又冷又硬,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冰雕。
宿溪过去就是一巴掌呼在他背上,然后把他烟抢了,在地上一戳,灭了,然后反手扔进一边的垃圾箱。完事儿后他就蹲下,平静地问:“你坐这干嘛?”
“醒酒。”柏曛说,转头看他,“你掐我烟干嘛?”
“怕着火。”他看着不远处低矮的楼层,一扇扇窗透出温暖的光,在夜色下显得静谧又温柔。
“宿溪?”柏曛忽然叫他。
“你爸爸呢?”没人应,柏曛又问。
宿溪哼一声,没好气,“你不管。”
越想他俩越有病,大冬天,大晚上,俩人在阳台上不知道干嘛,一个抱着被子,一个蹲着像拉屎。毫无形象。超级傻逼。
“你滚回去睡觉。”宿溪拽着被子往里走,待会儿人都让风吹傻了。
“你在哪翻到的空调被?”宿溪问,把人推进房间。
“你不管。”柏曛睁着眼睛看他,看上去并没有很醉。
“滚。”宿溪很不客气,把他推上床,然后去关灯,自己也躺上去。
柏曛吭吭哧哧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宿溪被他吵得脑子一片糊涂,抬腿就踢过去,“安静点。”
没像想象中那样踢到他腿,但好像踢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柏曛低喘一声,“靠,我蛋。”
宿溪翻身坐起,用手机照过去,受害者捂着下边儿一脸痛苦地跪坐在床上。
这都什么事儿啊!宿溪一看,他什么时候把内裤脱了?
忍着打人的冲动,他探头过去,“没事吧?不好意思。”
柏曛松开手,忽然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宿溪往下看一眼,滞了滞,“很疼?”
废话,肯定疼。他又在心里说。
柏曛倒下去,面朝他,眼神开始朦胧,应该是困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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