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高峰之上,金光铺满天际,仙云围绕间,尽是群仙觥筹交错的之处——昆仑虚。
今日正值瑶池盛宴,四海八荒的仙人们受到西王母的邀约,自携贺礼,齐聚昆仑虚。一时间,原本清净的万仞山上也变得热闹非凡。
群仙荟萃,灵光无限。
与此同时,昆仑虚的另一座仙府倒显出几分冷寂,因其主人并未出席如此盛宴,已经有好事小仙在偷偷嚼舌根了。
“同在昆仑虚,为何不见华清府那位神君?”
“我听闻那位前不久刚出了事,眼下正闭关修炼呢。”
“究竟是何事?”
几个小仙嗅到新鲜的瓜味,都同时凑过头来探听,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眨巴眨巴,被包围在中间的仙君此时也来了劲,登时讲得唾沫横飞。
“你们可知那晏华神女前几日刚遭了血光之灾,似是断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此话一出,顿时四下一片哑然无声。
“……是谁这么大胆?”
“晏华神女一息尚存,被问及是谁伤了她,却始终不肯说,眼下她仙府里正乱成一团。”
“我猜测此事与景翎君脱不了干系,他与晏华神女素来交好,神女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不仅没去探望,竟然还闭关修炼,这其中定有问题。”
“我听闻晏华神女为了一男子下界三世为人,莫不是如此行径惹恼了景翎君,他才痛下杀手。”
“若真是如此,这景翎君好生霸道。”
“可惜了晏华神女如此风姿,上回在太清天见到她的反弹琵琶舞,我还记忆犹新。”
“哎,委实可惜了。”
底下一众仙人唏嘘叹惋,还有不少在骂景翎君薄情冷血的。
坐在一旁的殊颜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大概,她只是默默饮酒,并不参与其中。
此次,她随娘亲赴宴。天后见她整日躲在宫中不见人,生怕她被闷坏,便趁此机会携她出游。
那日,景翎带着重伤的晏华离去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
殊颜在凤栖宫的后山枯坐一整日,她一把火将晏华留下的手臂和腿全都烧了,烧在鸠衍的衣冠冢前。
她每日闲来无事,便在后山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她想,她本是一个懒散神女,可自从遇见景翎君后,便是风波不断。如今,连同景翎君也都与她划清界限,不再来往,她确实有些失败。
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下肚,殊颜已有些醉意,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妩媚多娇。
此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她的酒杯。
“小六,饮多了。”
殊颜转头见到来人,眯眼一笑,“澜羲,你来了。”
一袭云纹蓝袍的澜羲身上还带着月宫的凉意,幽冷的檀香扑面而来,将殊颜的酒意去了大半。
“你同人换了桌子?”殊颜分明记得他不坐在自己身侧。
澜羲点头,他浅色的眸子微动,问道:“为何逃婚?”
“澜羲你在说什么?”殊颜揣着明白装糊涂。
“难道你忘了,在凡间的时候,你逃婚了。”他一脸认真道。
殊颜打哈哈道:“竟有这么一回事?瞧我这记性,转头就忘了。”
她岂会忘记,一进到瑶池仙境,她便看到独自坐在案前的月神。只是一想到在凡间她还逃了他的婚,便觉得没脸见他。这才找了个最后排的位子坐下,谁知他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等了你整整一世,最后在云林寺的后山见到了一座无名墓碑,我便知那里头是你。”
“……澜羲。”殊颜只觉无话可说。
“无事,我不强人所难。”澜羲双手拢进宽大的袖袍里,耸耸肩。
“如果是范小桃,她肯定不会逃婚。”殊颜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一句。
澜羲闻言一笑,笑意像月光下的星辉,亮晶晶。
“可我心悦之人是你,不是范姑娘。”
“其实,她便是我,我便是她。只不过,她是我在凡间的记忆,此前我受了伤,将一段记忆摘掉了,掉入凡间,成了不断轮回转世的范小桃。”殊颜解释道。
澜羲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晓。
“小六,你和景翎君之事我有所耳闻,他甘愿为了你下界三世历劫,我自愧弗如。”
提及这个名字,殊颜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景翎君为人很不错,只是我心有执念,同他已无可能。”
殊颜仰头闷了一口酒,神色恹恹。
此时,席间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位身着明黄华袍,头戴凤冠的神女走了出来,她明眸善睐,笑看众仙。
“承蒙诸君大驾光临,昆仑虚蓬荜生辉,今日之宴蟠桃管够。”西王母笑呵呵道。
底下小仙闻言皆是狂喜,要知道这瑶池蟠桃乃天界仙果,此果汇聚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食之可延年益寿,增进修为。
西王母的昆仑虚内仙丹众多,可再好的仙丹也不及这三千年一结的瑶池蟠桃,更有六千年一结的,不过甚是稀少。
殊颜盯着桌上的蟠桃,果香四溢,诱人至极,可她却毫无兴趣。
毕竟于神族而言,他们本就得天独厚,不老不死,灵丹妙药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可对于仙族来说,这是天赐的福分,轻松增进三千年的修为,多少仙人求之不得。
殊颜拿起桌上的蟠桃递给了方才在偷偷嚼舌根的仙君。
那仙君望着仙桃受宠若惊,他明显还不认得眼前之人是谁,故作客气道:“这蟠桃一人一颗,本君已有,这位仙友还是留着自己食用吧。”
殊颜闻之一笑,“我吃了也无大用,不如送给你。”
如今殊颜拖着一副东拼西凑的身子,又坐在最后一排,看起来如同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仙。
那仙君皱了眉,“怎会无用?本君见仙友灵力低微,才更应该食用此果。”
殊颜摆摆手,“小仙以为,做人做事应该脚踏实地,不妄图一步登天,只要勤加修炼,有朝一日总能获得相应的修为。不过我见仙君忙得很,整日忙于道听途说,自然是没空修炼了,不如多送你几个仙桃补补修为,省得日后被人看轻。”
那仙君顿时闻言色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颇为尴尬。
周围的小仙皆是一愣,突然有人出声呵斥殊颜。
“哪里来的散仙?竟敢非议角山君!”
“这位仙友出言不逊,实在过分!”
“角山君的大名你可听过?”更有好事者怒气冲冲的问道。
角山君?殊颜无语的摇摇头,直言不讳道:“没听过。”
“你——”
角山君顿觉被拂了面子,可碍于眼下人太多,不好发作。
“仙君息怒,蟠桃送你,当做小仙的赔罪。”殊颜心中觉得好笑,她并无恶意,只想借个桃子嘲讽这群自以为是的仙人们。
角山君顺理成章的接过蟠桃,嘴上还不忘数落殊颜,“仙友得空应该多出门见见世面,不要以为飞升成仙就万事大吉了,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仙外还有神呢!”
殊颜一脸谦虚道:“是是是,仙君说的极是。”
“我见你还算机灵,不如来角山修炼,本君可助你一臂之力。”那角山君得意道。
“敢问仙君,角山在何处?”
旁的小仙实在看不下去,不禁接话道:“这你都不知道?角山可是北方一处灵山呀,亦是角山君得道成仙之地。此山灵力充沛,是个修行宝地。”
殊颜脑中灵光一现,她近来简直闲出屁来,不如去这角山逛逛,也好过呆在凤栖宫发霉。
她冲着角山君嬉皮笑脸道:“仙君可否捎我一程?小仙灵力低下,连召唤祥云都很困难,这回上昆仑虚都是蹭其他仙友的……”
角山君大手一挥,同意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月澜羲看看殊颜,又看看角山君,欲言又止。
殊颜飞了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澜羲张张嘴,一字未说,只默默啃了两口蟠桃。
殊颜甚是满意,扯上澜羲的袖子,对着角山君说道:“这位亦是我的好友,羲澜仙君,他修为比我高的多,不过也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请角山君一同照拂。”
羲澜仙君是谁?月神一脸懵懵然地看着殊颜,只见她兴致大好,头头是道的介绍着自己。
月神向来深居简出,不管多大的宴会都甚少出席,所以见过他的神仙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些小辈们自然是认不出他来的。
周围的小仙们见他瘫着一张脸,似乎不太好接近的样子,都不敢同他多话。
倒是殊颜瞎编乱造,已经和这群以角山君为首的小仙们打成一片。
“不知仙友如何称呼?”小仙好奇道。
殊颜一拍大腿,想到个好名字,“颜殊。”
澜羲:“……”
“颜殊仙君,我叫时风。”那小仙笑盈盈道。
“我叫清越。”又一个小仙探出头来,小声介绍着自己。
殊颜见他们如此热情,大感意外。
澜羲戳戳她的肩头,眼中满是不解,“小六,你要干嘛?”
“去角山修炼!”殊颜玩心大起。
“我也去?”
殊颜点点头,轻声道:“你回月宫不也是睡觉打坐看月亮,还不如到处走走。”
睡觉打坐看月亮?澜羲一头雾水,“我那是……”
“反正月亮也不会跑,你就放心好了。”殊颜飞快接话道。
澜羲心想,月亮是不会跑,可他会呀。
“颜殊,你在哪座山头飞升的?”时风好奇道。
哪座山头?殊颜瞧了瞧月神,脱口而出,“月山。”
“恕我孤陋寡闻,月山是在何处?”时风脑子转了一圈,竟然想不起有座山叫月山。
“在乡野偏僻处,不提也罢。”殊颜哈哈笑道,“比不得角山人杰地灵。”
这时,忽然有一人冷哼了一声,不屑道:“穷山恶水出刁民。”
殊颜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仙人,一副清高模样,眼神中却露着鄙夷。
清越拿手肘捅了捅他,“卢灵,都是仙友,你怎能这样说颜殊仙君呢?”
卢灵倒是不乐意了,撇过脸去,“谁和他们是仙友!”
清越和时风只得陪着笑脸,生怕双方一言不合掐起架来。
只见澜羲嘴角抽了抽,却没有说话。
殊颜似有感应,用一个劝慰的眼神看着他,并使了通灵密语对他传讯。
“澜羲啊,你可不要在意,我随口胡诌的。月宫此等圣地,我自是不敢亵渎。你放心,那小仙狂妄自大,日后我定然好好收拾他!”
澜羲也回复道:“不要露馅就好。”
殊颜不禁感叹:“月神大人真是深明大义。”
于是乎,殊颜和澜羲坐在宴席最后一排,同角山君约定好,待这瑶池盛宴一结束便随他们一行人同去角山见见世面。
见澜羲还冷着一张脸,殊颜还以为他不大情愿,毕竟月神素来不食人间烟火,自己这番随性而为,怕他是难以理解。
可谁知,澜羲却揉了揉瘫着的脸,努力扯出一个笑脸。
“月宫冻习惯了,笑不出来了。”
殊颜差点一口小酒喷到他脸上,“……澜羲,真是难为你了。”
在月宫这么冷清的地方,一呆就是数十万年,真真是难为他了。
澜羲用袖子擦了擦脸,一脸认真道:“我见他们都有些怕我,还是应该笑一笑。”
殊颜冲他竖起大拇指,“月神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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