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空明幻虚剑的对决,虽然惊艳绝伦,但的确是以命相搏。
高手出剑,生死就在出剑的那一瞬间。
陵越和百里屠苏的伤都颇为严重,不仅仅有外伤,还有内伤。
可把陵樵忙坏了。
陵耀也被拉去支援。
如今的天烨阁,来来往往最多的,可不是这里面的管事,而是他们凝丹一脉的人。
天烨阁的各处进出之所,也被陵逸、陵峰、陵峻三人带人把守。凡是无关之人,不得进入,叨扰两人养伤。有事汇报和请示,可以直接去找暂时在藏经阁一楼办公的陵云。
陵阳和陵隐则负责带着玉凌跟那些同道推杯换盏。
玉泱跟着陵云,帮点小忙。
七日后,两人身上因神兵利器而豁开的伤口才在陵樵的妙手回春之下彻底愈合。但伤痕还是非常的触目惊心。遂陵樵重新为两人配了外伤的药,专门祛瘀痕的。
这七日当中,凝丹一脉第十二代弟子中,五行属火和五行属水功力深厚的弟子全部被薅去了天烨阁。
每个弟子每天用金丝束脉,以金丝为载体,给陵越和百里屠苏两人输送灵力。两个时辰的时间换一批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间断。
凝丹一脉的五行属木的弟子中,选得功力深厚的两人,将他们的灵力炼化入银质长针之内,插入陵越和百里屠苏的膻中穴下三分。每当银针灵力耗尽,则立刻更换,亦是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
这般七日过去,陵越和百里屠苏虽未醒来,但面容上却已经恢复了血色。
陵樵为两人看诊过后,便让这些弟子都撤了,只留了他目前的亲传弟子玉佑和玉嵺照看。
每日子时和午时,分别为两人送服一粒‘还阳固元丹’即可。
再是七日过后,两者便应该能醒来了。
这七日间,整个天烨阁倒是安静不少。
乃至整个天墉城也安静不少。
那些道友都被送走了,唯有清和真人还暂且没有走。
一直以来打理这种对外事务的陵阳,自是需要在陵越无法履行职责的时候,当仁不让地做陵越的代言人了。
于是,清和真人那里的接待,是他来接洽的。
这日,游仙台已经彻底空了。
清和真人也能稍稍耳边清净些。
于凉亭中静坐。
清和真人的对面正是陪客的陵阳。
陵阳眨了眨眼,有点为难道:“这泡茶一事,不知诀微长老可否允许在下遣陵逸前来?这君山银针让在下来泡,可是暴殄天物了~”
清和真人看了一眼此刻摆在石桌上精心挑选过甚合他心意的茶席,以及特别挑选过的非常符合他身份以及品位的茶具,轻轻笑道:“即使陵逸的手法再好,但也泡不出这君山银针真正的滋味来。”
看向陵阳,笑眯眯的眼中,有很微弱的精光:“而你才能有这个本事。”
陵阳勉强地笑笑:“长老这是抬举在下了。”
清和真人仍旧是一副温和带笑的模样,根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开始亲自泡茶。
而此刻的陵阳却被定在了石凳上,甚至还被定得坐得端正,腰背挺直。
身上有好几处大穴,非常迅速地被同时打入了一道劲气。
这些劲气就好像是有灵智一般,特地逆着陵阳的经脉游走,每到一个关键的大穴,就会像纳鞋底子般往深处使劲钻,还伴随着剧烈的麻痒。
霎时之间,陵阳的五官就全部拧在了一起。
说个话,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还请长老高抬贵手,这茶在下来泡就是~”
然而,清和真人却没理他。
这些劲气在陵阳体内胡乱地攻击了几处关键大穴之后,全部汇集于陵阳的百会穴,分为两股,逆经脉阴阳而行之,将陵阳身上所有的经脉都给反着正常运转的方向给薅了一遍。
陵阳紧紧咬着牙,脸色微白。
两股劲气突然四散而开,像是涓涓细流融入了大海般的,全部散于陵阳的奇经八脉。
阳脉被其中一股劲气操控,如同被置于了极北之地的山洞之中,几乎能够把阳脉给冻得轻轻一敲就能粉碎得彻底。
阴脉被另外一股劲气操控,如同被置于了火山熔洞的岩浆之中,几乎能够把阴脉给烫得似刚刚从炉灶里拿出来的烧红的炭。
两道劲气不断地一者降温,一者升温,搞得陵阳的阳脉如同冰封,阴脉如同火焚。
也由此,出汗的位置颇有些奇异。
玩够了阴脉和阳脉,这两道劲气又转换了阵地。
一者跑去了陵阳的上半身。
一者跑去了陵阳的下半身。
霎时,陵阳的上半身就飙出汗来,如同被大雨淋过。
下半身则像是被放在了冰水里泡着,冷得打颤。
上半身的汗将道袍全部浸湿,汗水也顺流而下。
但在碰到下半身的时候,却瞬间化作冰凌。
几乎待得那冰都把陵阳下半身的道袍给冻得像块铁板之后,两道劲气立刻又换了位置。
此刻,陵阳的上半身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方才那种热气蒸腾像是要被烤熟了的感觉一哄而散,取而代之的是打骨子里的冷。
方才湿透的衣衫,一下就被冻得僵硬。
陵阳的发冠、头发、眉毛上瞬间就染上了白霜。
就连陵阳的眼睫上都有白霜。
陵阳的嘴也被冻得发紫,牙齿也在不停地打颤。
而此刻,陵阳的下半身却像是被放进了滚烫的沸锅之中,之前被冻硬的道袍是一下子就变得湿软,冰融化而出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说,陵阳的下半身也开始出汗,正有一种此刻他的下半身在遭遇暴雨滂沱之状。
很快,陵阳所在的位置,地面上就浅浅积了一滩水。
待得陵阳的双手都全部被冻得青紫之后,这两道劲气又换了位置,改为了陵阳左半身和右半身。
之后,再次交换了位置。
然后,似倦鸟归巢般的聚集在了陵阳脚底的涌泉穴,似一根棍子在拨弄着这个穴位,时重时轻。重时,仿佛脚背都要被刺穿。轻时,就像羽毛轻轻拂过。
此刻,陵阳脸色发青,一脸倦色,甚至有点像从水井里爬出来的恶鬼。
将陵阳的涌泉穴一阵折磨之后,两道劲气又化作似蛊虫一般的模样,将陵阳的十二经当做是山体里的隧道,它们只需要什么都不顾地以最快速度钻隧道就好。
这般折腾,陵阳的脸色更是不好。
甚至即使此刻被定住,他的身子也抖得跟筛糠似的。
显然是被折腾惨了。
将陵阳的十二经都给折腾了一遍之后,两道劲气才一者归于陵阳的神阙穴,一者归于陵阳的命门穴。
绝对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这两道劲气的存在,但它们似乎是玩得累了,这会儿正想歇息片刻。
此刻,定住陵阳的力道也松了些许。
陵阳的后腰是一下就松了劲儿,变成了弯弓。
陵阳深深地喘着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这时,清和真人的君山银针也沏好了。
清和真人端着透明琉璃鹤唳九天盏,欣赏着君山银针在山泉中徐徐舒展的身姿,满意之情就在眉眼间轻荡。
这般悠闲,当然是令清和真人感到愉快的。
只是此刻陵阳那般气喘如牛的样子,确实有点影响这般雅致。
清和真人轻轻地凛了陵阳一眼,继而又开始欣赏茶叶那曼妙的身姿,微微抿上一口,顿觉周身舒畅。
轻轻放下茶盏,但却没有放开,嘴角有着非常轻微的弧度:“感觉如何?”
陵阳一脸苦色,但却没有做声。
心底里,陵阳却在想着这只黑心儿狐狸又要怎么折腾他。
清和真人倒也不急,以手支头,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眉眼含笑:“有问必答,这才是外交官必备的素养之一。你就是这么做天墉城的外交官的?”
陵阳深深吸上一口气,又迅速吐出,抬起眼来,笑得跟朵凋谢的菊花儿似的:“感觉很好,多谢长老~”
清和真人被陵阳这妥妥的反话给逗笑了:“哈哈~你这小子有意思~”
陵阳的内心却丝毫笑不出来,此刻那两道劲气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但却感觉不出这两道劲气有何意图。
不过,那种暗暗的威胁感,却是明晃晃的。
陵阳眼睫低垂,暗忖片刻后,才收敛了情绪,肃然道:“这就是拒绝宇文家要付出的代价吗?我是不是唯一一个拒绝了宇文家还能喘气的人?”
清和真人眼角微勾:“你拒绝的,好像不止宇文家一家吧?”
陵阳抿了抿唇,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眉头微锁。
清和真人坐直身子,看着陵阳的面容道:“作为外交官,当面拒绝对方的邀约,尤其是在有决断人的情况下,私自做出这种决定,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错误。”
陵阳缓缓睁开了眼,却没看向清和真人:“我的错误不止这一处。我知道。在我给百里屠苏传音入密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清和真人抿了口茶:“善于自省,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陵阳抿了一下唇,恭敬道:“陵阳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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