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渴芙症

9.

芙舟后脑处的皮肤战栗一回。

这是那只深黑到可以吞噬万彩的瞳孔给他的电流。属于楚湛的那片黑色如黑空压在他头顶。

楚湛瞧着被盖在衣服下的小小身形,淡漠地摆了下巴,这是在冲狼犬下命令。

狼犬就在芙舟身前,棕黑色的毛发如茂密的草地。在这只大狗咬下芙舟头顶的外套前一秒,芙舟想过那晚听到的毛发蓬动之声。

外套落了地,芙舟垂下眼,他的脸在楚湛面前暴露无遗,像被柔软的笔尖勾勒出的面容白净无暇。

轻轻颤动的睫毛如在风中摇晃的花瓣,要是抬眼,细腻的眼梢盈盈的眼波能在刹那间勾走人的思绪。

芙舟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样,只要楚湛有行动,他就会抵抗。那狼犬摇了肥厚又毛茸的尾巴,像楚湛腿前的一根茁壮草苗。

于是楚湛笔直的双腿成为芙舟余光里的东西,而这双腿参天大树似的移过来了。

不到半秒楚湛握住他的脖子,不顾他咳嗽跟无法呼吸,把他整个身子从衣柜里拔出来。

现场毫无挣扎痕迹,楚湛太迅速了,芙舟就像一颗白萝卜被摘取,来不及用叶子去拍打。

“今晚的厄运儿是芙舟。”房内开了灯,李光明的脸如一张白纸。

朗语知道芙舟躲在房间里的衣柜中,是他带着其他八人来的。

陈修把薛仁看了看。木铃担心地说:“芙舟那么柔弱,能受得了这惩罚吗?”

薛仁不咸不淡笑了声。陈为便说:“你还笑得出来?”

“好了别吵。”陈修对朗语说,“我们回餐厅去聊聊。”

“还聊什么?关于惩罚的事薛仁根本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梅露说。

“我说过了,你们很快都会知道惩罚是什么。”薛仁看起来也没有再去餐厅的打算,他走了。

朗语最着急,甚至在衣柜里翻找,想寻得一些芙舟留下的提示什么的。

“我们还是不要被找到吧,捉迷藏的时候。”李光明失了魂般喃喃自语。

“薛仁走了吗?”朗语焦急道。

“走了。”陈修面色凝重。

“他肯定要走呗。”梅露嘲道,“之前他不见了我们没做什么,现在芙舟不见了,倒是团结起来了。”

朗语立刻要追去问问薛仁这所谓惩罚的事,没几步被小智拉住了外套衣袖。

“看地上。”小智闷声道。

“这也能称得上是团结么。”陈为顺着朗语的视线看向了地上。

“是什么?白色的痕迹?”朗语蹲下身瞪大眼睛细细地看,是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他叫了起来:“肯定是芙舟给我们留的线索!”

其他人听了这话脸色反而复杂了些。陈修道:“跟楚湛对着干怕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朗语抬眸看去,“不去找芙舟了吗?”

“找。”陈修却说。

“朗语应该也知道跟楚湛对着干不是好事,楚湛明显是脑子有问题,万一做出什么说不准的坏事……”李光明用蚊子嗡嗡嗡的声音说。

“总之我们先顺着这线索去看看。”木铃迈过了门槛。

这白色的粉末隔几步就有,从浓到淡。猜想芙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粉末到了楼下的客厅便消失了。

朗语把大门推开了望雨幕。陈修道:“可能是去主楼了也不一定,粉末会被雨冲刷的。”

朗语像找到救命稻草:“那我们去主楼。”

木铃是为芙舟担心的,这时也不得不说道:“我们去主楼的话,要先经过这里主人的允许。”

“那去找女仆通报一下,时间会不会不够。”朗语眼中的光点又消灭了。

“或者我们可以偷偷地潜进去?”梅露提议。

朗语不确定地看向陈修陈为两兄弟,他们两个的表情说不上是很愿意,朗语说:“这种事我一个人干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显眼。”

“要是被苏先生发现了怎么办?”木铃问。

“你千万小心啊。”李光明说,“我给你望风。”

“那我去了。”朗语要往雨幕里扎,被陈修拽住胳膊提醒穿件雨衣。

朗语去穿雨衣,隐约觉得陈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心系芙舟,就没多想。

几分钟后,穿着雨衣的朗语悄咪咪来到了主楼的院墙外,好在这墙不高,爬的话——朗语脚底一滑。

“嘶”一声,是底下的薛仁接住了他,准确来说他正踩在薛仁的肩膀上。

“你怎么来了?”朗语低头看,薛仁也穿了雨衣,“等我爬过去了你就回去吧,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

薛仁有些不耐烦地:“我是想见苏先生,不是想帮你去找芙舟。”

“可是你用这种方法见苏先生会适得其反吧。”朗语劝道。

“别废话了赶紧爬。”薛仁仿佛更气了。

“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朗语坚持道,他是用气音说话以防被家佣听了去。

“谁在那儿?”一位家佣的声音波浪般扬了来。

朗语一抖,薛仁握住他脚踝,低声道:“你是要爬过去还是现在走?”

“爬。”朗语翻上院墙,一束光照在他身上,他跟薛仁都被发现了,呆呆的他被薛仁一把拽过脚踝,“走。”

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两个受到了来自那位年长女仆的教育,还把他们关在各自房间里不得外出直到明天的早餐时间。

朗语像只留守家中的小动物,孜孜不倦拍着门请求女仆给他开门,走廊里的女仆没听见一样板着脸。

就这么,朗语营救芙舟的计划失败了。

芙舟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像个白萝卜被楚湛掐起来走了几步时,几乎快窒息了。

楚湛的骨节像钢筋挤压他的气管,他的双脚吊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做好了一件事,那就是用粉末留下痕迹。

之后芙舟被楚湛抱了起来,他感到眩晕,楚湛身上好像有辛辣烈酒的味道,接着他的眼被蒙住了,同时刻听见雨声。

眼前的黑被撤开后,他看见满世界的黑,或许他正坐在某间暗房里,那楚湛马上就要惩罚他了。

芙舟双手撑地,摸到一个硬物,身形便僵了,慢慢松开手,而不是继续摸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前方的黑暗里,有动物发出的声音,呼吸声,毛发蓬动之声,是那只狼犬正朝芙舟跑过来。

狼犬速度之快,带来的风吹竖芙舟的每根汗毛,难道他被当成狗的玩物或是食物了吗?

芙舟在孤儿院里很少见到狗,要是狗的性情不好,那害怕就会将他对狗的喜欢取而代之。

他起身要躲避,狼犬已撞到他的腿,他慌张后退,靠上了墙,下一秒狼犬房间的暖灯亮了。

像阳光亮澄澄,但芙舟可感受不到温暖,他低头看狼犬,很大一只狗,在狗界称得上是魁梧。

狼犬咬住了一个白色长条的什么东西,芙舟暂且没感到狗对他的恶意,定睛看去,竟然是他的牙刷。

他的牙刷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狗的玩具?

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机,芙舟慢慢后退,环视房内。

这确确实实是一间狗房,挺大。房里摆有狗家具,窝也很大一个,像个黑色糯包子,看起来很舒适。

芙舟明白了,他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楚湛是把他当成了一条狗,他明晚就会像薛仁一样,双膝双肘跪爬在地,被楚湛牵着狗链了。

楚湛这个名字,在芙舟心中已成为一个形容坏人的坏词了。

狼犬这时有了动作,把芙舟的牙刷丢到了芙舟的脚边。

芙舟再次看去,那把牙刷没有被咬得不成样子,或许是刚被狼犬找到没多久。

狼犬要跟芙舟玩丢物游戏。这是芙舟第一次接触狗,他没懂。

狼犬张开嘴哈赤了声,芙舟以为它是要把牙刷还给自己,或许它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跟牙刷上的匹配。

他蹲下身要捡牙刷,狼犬摇起了尾巴后退,眼神发光有些期待。随着他捡起牙刷,狼犬抬头看他。

被狗这样盯着,芙舟心里有些发颤,这狗的眼神专注且散发出锐光,代表要扑过来吗?所以这牙刷到底该不该捡。

狼犬没有要扑过来的姿态,他握住牙刷垂下手,再慢慢背手到身后。

狼犬低低“呜”了声凑近,他挪步,谨慎防备。在他认为紧张棘手的氛围里,一声轻笑袭击这安静。

是楚湛。芙舟明白了,他一定在暗处看玩具般看着自己。抬眼看去,果真。

楚湛就在门前站。

冷白的肌肤在昏暗里像具尸体。房里开了灯没错,门前没有灯具,他身后的黑暗跟他的一身黑衣融为一体。

他的身体像只漂浮暗里的鬼,他那张脸便是英俊吸血鬼的脸。

看不清他的表情,反正一定是某种嘲笑。芙舟把他视为敌人,自己就要被他捆绑成一条狗了,就像那天的薛仁一样。

他慢慢从暗处走出,芙舟此时听不见狼犬发出的动静,只得看见他那深黑瞳孔,像一片浅水滩冷幽幽的。

他走来,芙舟的背死死抵着墙。

他走路很快,声响较轻,他真的像一只鬼,那种少年早逝后留在宅子里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把人当玩具的鬼。

可他的身躯是活生生的,芙舟看见他满是青筋的手背,后背忽刺了一下,因他的那只手刚刚抱过自己。

对于楚湛抱他的记忆,明明就在刚才,却不太清晰,仿佛被隆重雨幕覆盖住了。

他才走到芙舟面前,芙舟跟上次一样,做不出反应就被他扼住了脖子。

难道他要掐死自己吗?芙舟的眼皮像雨打花瓣颤动,是面对一个不正常人类的害怕。

芙舟小巧的下巴颌是形状优美的护叶,一张脸盛开在楚湛宽大的手掌中。

虚虚实实的,芙舟与他冷漠的眼睛对视。

他的手掌向上了些,感受到芙舟的温热脉搏像获得了什么珍稀的奇妙,眼光像冬夜里的溪流暗自闪动。

他再将手指粗莽闯入芙舟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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