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路行云看见门口的人,有些惊讶。她怎么来了,不是拍戏呢么,谁告诉她的。
“先回答我的问题。”钟浅晴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生气。路知远让她对外装作不知情,她见房间里有别人便收起原本的心情,她在克制。
“不先和冯羽姐姐打个招呼嘛?没礼貌。”路行云淡淡地笑了一下,示意钟浅晴过来。
“冯姐姐好。”钟浅晴把病房门关上,坐到路行云身边。“你是来看她的吗?”
“对啊,她看上去没什么事,白担心了。”冯羽笑笑。“精神抖擞的。”
冯羽总是能带给人安全感,钟浅晴放心不少。她抿着嘴没说话,眼神由生气变为埋怨,游离在二人之间。
“小路刚才还说想你呢,你别生她气。”
“是么。”
冷风吹过,病房内一阵沉默。
“行啦,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冯羽同情地看向路行云,这修罗场她可不想待了。“大明星,咱俩合个影,今天正好没穿警服。”
“嗯好。”
见冯羽出门,钟浅晴收回友善的笑容,嘴角下垂看向路行云,表情再次捉摸不定。
路行云的脑袋戴着固定用的绷带,她的头部看上去没受伤,受伤的是脸的右侧。她的整个右脸颊连着右耳被白色绷带包着,钟浅晴轻轻托起她的左脸颊,贴近看她的右耳朵,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事。”路行云见钟浅晴的眼底泛红,嘴角在抽动。“养两天就好。”
“这里怎么了?”
“嗯……缝了几针。”
“几针?”
路行云轻“嗯”了一声,看向床头抽屉第一层,那里有病历。
“姓名……路行云……右耳……十一针……”
钟浅晴拿着病历的手直抖,既心疼又生气。11针,耳朵才多大点,还说不严重。她咬着下嘴唇,深呼吸了一次,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擦了擦眼角,把病例放回抽屉里,呆呆地看着路行云。
“是从爸妈那儿来的吗?”路行云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他们和你说的?”
“嗯。”
“他们怎么说的?”
“爸说你是个信息提供人员。”
“哈哈,他这么说的啊。”路行云没忍住笑了出来。真是难为老爸了,既要守住原则又想让小浅知情。“差不多吧,委屈你了。”
“我没委屈,是你委屈。”钟浅晴想起那些误会,说着就要哭。
“多大了,说哭就哭。”
“不哭。”她再次咬住嘴唇,眼底世界却布满了水晶球,晶莹剔透。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个手指,想碰又不敢碰。“疼不疼?”
“不疼,没什么感觉,你上这边来。”路行云左手拍拍床,然后伸着胳膊等她,她真的很想她。
“嗯。”钟浅晴钻进路行云怀里,感受到对方真实的气息和温度,心跳恢复正常,总算是踏实了。
“就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
“嗯……”这可不好解释。
“没关系,别说了。”钟浅晴抬起头。“我知道,磕了碰了都有可能。”
“嗯是,以后争取少摔跤,不让你担心。”路行云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心疼了,她看到爱人明净的眼眸深处尽是理解和包容。“谢谢你。”
她收紧揽在她身上的手,轻吻了她的额头。
钟浅晴老实地靠在她肩膀上。“其他的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但如果再摔了,能不能别瞒着我?”
“可以。”
听到这简短有力的回答,钟浅晴的嘴角咧开了,她得到了承诺。
她知道,路行云不会骗她。
“开心啦?”路行云看她笑自己也笑。“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小朋友似的。”
“我乐意。”钟浅晴坐起来,恢复小朋友的姿态,脑袋探到路行云脸的右侧。“会影响听力么?”
“应该不会。”
“我试试。”她调皮地堵住路行云的左耳,轻声道。“我爱你。”
对方没反应。
“我爱你。”
对方还是没反应。
“我爱你!”
“啊?”
她松开手,抿着嘴,皱皱眉,见路行云眨着眼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你说话了?”
不妙。她右耳好像失聪了。
路行云见她神经兮兮的,心里觉得好笑,挑挑眉,决定露个破绽给她。“咳,才说三遍怎么听得见。”
也对。钟浅晴没多想,再次捂住路行云的左耳。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怎么还没反应。
不对,她不是听不见么,怎么知道刚才说了三遍。
钟浅晴抬起身,拉开距离,见路行云憋笑憋的脸都红了,不由得笑了出来。“哈哈哈,你真烦!耍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路行云笑得床都在动,两个人笑着打闹成一团。“别、别打头,受伤呢。”
“啊对对对。”
“哈哈哈哈。”
她见她一副傻傻的样子,瞄了眼病房门口,再也按捺不住**,托住对方的后脖颈用力压向自己。
钟浅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击中,瞬间失了神,手没撑住,跌倒在路行云身上。她怕压到对方伤口,只能倒向一边。结果被路行云钻了空子,翻身压在身下。
“小浅。”她温柔地低呼她的名字,细致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钟浅晴洁白的天鹅颈上。
钟浅晴的意识逐渐涣散,眼睛半睁半闭。这是姐姐么……她想看清楚,她发现她并不了解这个相伴多年的姐姐,姐姐的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姐姐……”
“是我。”
她的双唇被覆盖,满载**的湿热感让她慢慢心无杂念,眼前的女人因模糊不清变得神秘而具有攻击性。
唇齿间,你来我往,江翻海搅。
瞬间,喘息声替代呼吸声,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嘶……”路行云忽然停下动作,皱了下眉,坐起来,表情有点尴尬。
钟浅晴的胸口不停起伏,双颊通红,喘着气。“怎么了?”
“伤口有点异样,先停一下,抱歉。”
“抱、抱歉?”她不解,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
“这两天上下没法满足你了,感觉伤口会裂开。”
“满足?上下?”钟浅晴听见这几个字,瞬时,脸又红了。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烫。
“嗯?你怎么了?怎么还害羞上了?”路行云脑袋过了一下,把零零散散的不愉快去掉,两个人在一起都十年了。“不至于吧?”
“……小……”
“啊?大点声。”
“小别胜新婚!”她“啊”了一声,捂着脸倒向路行云的怀里。
“钟浅晴,你别逗我行不行,回头开线了算谁的啊。”路行云“咯咯咯”不停地笑。
“你没这个感觉吗?”声音穿过掌心,闷闷的。
“嗯嗯,有。”
“别笑了,路行云!”
……
……
“别笑了,路行云!”钟浅晴不知道视频对面的她为什么要笑,而且就是不按照她的指示去量尺寸。
“瞧给你着急的,现在几点了,家具城都关门了。”路行云边笑边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明天告诉你好不好?别耽误咱俩聊天时间。”
“哦,好吧……这大晚上的。”钟浅晴一想也是,即刻恢复笑颜。“小行,我跟你说,我发现我们班班长和上次打架的……”
“哈哈哈……真的吗……不打不相识,真是有意思……”
“还有……”
“这可是大八卦了,好歹是个童星呢……算了,算了,积德行善,你也是个八卦源。”
“……哈哈……你是女孩子,没人怀疑……”
“对了,我们宿舍那个冯羽竟然是你粉丝,是因为你才查的我。”
“学司法精神病的那个姐姐么?”
“就是她。”小浅还挺会记重点,不愧是文科生。“她说她是资深太阳花。”
“啊,这样啊,那下次我把拍立得带过去,给她签一百张。”
“哈哈哈,行,相纸报销。”
“路行云,你别笑,你比她还资深呢,风雨无阻喜欢我十七年。不对,快十八年了。”
“十八年?恕我直言,学龄前我可能更喜欢泥巴。”
“哈哈,好烦。”
“而且我也不是太阳花。”路行云忽然收住笑容认真地看向钟浅晴。
“那是什么?”钟浅晴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只见路行云嘴一咧,拉进摄像头,露出一个阳光般的微笑。“我是太阳能。”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聊天笑得手机拿不稳,便扔在各自的床上,任镜头对准天花板或是床面,开着免提嘻嘻哈哈。
“话说,钟浅晴同学,你哪来的那么多自拍表情,我都怕拍立得让你给玩烧了。”
“因为我好看呀,360度无死角,随便拍。”
“你现在可真的是一点不谦虚了昂,美而自知。”
“羡慕吧,快看我。”钟浅晴一脸得意,再次拿起手机,对着摄像头做表情,挤眉弄眼的,每个都不一样。
“来个360度后脑勺,我看看美在哪里。”
“哈哈哈,讨厌。这可是你说的。”
“诶?诶?别……”
在这个宁静又热闹的夜晚,路行云又和钟浅晴的后脑勺聊了十几分钟,直到双方哈欠连天,才依依不舍地挂断视频各自睡觉。
次日,钟浅晴准时收到了路行云发来的卧室尺寸大小和照片,之后的几天她便磨着陈孑买家具去了。
……
春日细雨,连绵成线。
是天空在悲伤,是大地在呼唤;
是旧人的牵挂,是家人的思念。
清明节这天,阴雨绵绵。钟浅晴和陈孑、路知远夫妇前往墓园看望钟强。墓园内绿树成荫,一片肃静。人们面色凝重,小声低语,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他们手中拿着鲜花和祭品,怀着不同的心情,念着不同的人,分散在墓区的各个角落。
不同于追悼会提线木偶般的她,钟浅晴此时站在刻有她爸爸名字的墓碑前,失声痛哭。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的爸爸还是个有温度的人,而不是像现在——两个冷冰冰的汉字。
她在三位家长的安慰下渐渐止住眼泪,用带来的刷子和抹布细心地清扫墓碑及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好多土。要扫干净,爸爸住的地方一定要干净。她蹲在地上清洗擦拭落满尘土的缝隙,将这几个月掉落的松枝落叶扫空。最后接了两桶水,浇灌了墓碑后方两棵正茁壮成长的小松树。
路知远点了三根香,插进墓碑前的香炉里。“小浅,和你爸爸说几句话。”
“嗯。”钟浅晴点点头,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掉下来。她哽咽着看向墓碑。
“爸、爸……”她用手抹了抹眼角。“我、我和妈妈,还、还有干爸干妈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她哭了,正当别人要替她说话时,她伸手挡了一下。
“爸爸,你看看我,我可好了。妈妈也很好,大家都很好,我知道你看得见,你放心吧。”
她不停地擦着眼泪,边哭边说。
“我现在可厉害了,学会了骑马,接了新的代言、新的电影。还有,我的成绩也很稳定,一直在分数线之上,好几所艺术类的大学给我打过电话,所以不用担心高考。”
她哭着挤出一个微笑。
“我还结交了好多朋友,有他们的陪伴,我的生活也变得有意思起来。爸爸,你听到了吗?你在那、那边一定要好好的,我已经长大了,会替你照顾好妈妈,你放心吧。”
她双手捂脸,再也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喘息着,泪流满面。
陈孑、王雪、路知远三个人也不停抹着眼泪,抽泣声飘向天空,沉入泥土,挂在每一针松枝上,空气中铺满他们对钟强的思念。
三鞠躬后,他们该走了。
钟浅晴戴上墨镜,依依不舍地看向爸爸的墓碑。在走出很远后,她再次回头。
“爸爸,再见。”
她看到,天气好像转晴了。阳光透过翠绿茂密的松枝映照在洁白干净的墓碑上,光影随着松枝的摇摆而晃动,明媚灿烂。
她知道,她的爸爸听见她的话了。
就像那些年一样,她的爸爸在微笑着目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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