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认为自己很贤惠，很有生活。

可这确实是生活，她一片好心，想的算是周全。

而且，她也不容易，年纪不大却学着家里长辈冬储大白菜，很敢也很朴实。

100斤白菜应该没多少，姥姥家冬天会买几百斤，看着不多。这么看，小浅买的量正合适。

路行云内心的想法从质疑调侃到理解认同，最后越想越开心。钟浅晴爱她才这样的，她是在为这个家做贡献。

她看着手机笑出声，女朋友实在的表情和得意的样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喜欢这样朴实无华、真实的钟浅晴。

她们的生活就像是在过日子！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家里即将到来的100斤白菜并且还很高兴。

她欢喜雀跃地给钟浅晴回复了消息。

【真的！太好啦，我最喜欢吃大白菜啦！】

“哈哈。”钟浅晴收到消息后，嘴角笑开了花。她刚刚抵达酒店，杜小禾在帮她准备下午去片场要带的东西。她看到钟浅晴的脑门上又有字了——“她喜欢”。

“小禾姐！”

“怎么了？”

“嗯——”钟浅晴有点犹豫要不要如实相告，杜小禾的实习期要到月底才结束。“我送了姐姐100斤大白菜。”

“啊？”

“她很喜欢，她说她最喜欢吃大白菜！”

“哈？那、那真不错。”

“是不是？我每次送姐姐礼物都能送到她心坎里。”钟浅晴的笑容很单纯，看得出来是真高兴。她又为家里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杜小禾忍着笑继续帮她收拾东西，心想是她眼拙了。早上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恋爱脑，是两个。这是好事，再也不用担心善良的小老板被骗了。

从这天开始，成人礼回来的钟浅晴就像婚后的新娘，走到哪儿甜蜜的笑容就带到哪儿，就差给剧组的同事们发糖了。心情好工作效率就会高，刘导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眼角笑出了褶。她本以为《孤行无主》会因大量武打动作延长拍摄期，结果并没有。钟浅晴的好状态也带动了其他演员，包括女主周桐。

她眼见着钟浅晴渐渐褪去与她初次搭戏时的青涩，眼神表达、武打动作、台词表现越来越像个成熟的青年演员。那入戏时一丝不苟的状态和表演能力有时甚至超过个别一线大花。

显然，钟浅晴这种强势认真的状态也给了周桐不少压力。好在她是遇强则强的人，两个人搭戏的时候，同进同退，不争不让，拿捏的恰到好处。

“咔。”刘导看着眼前的屏幕，满意地向周桐和钟浅晴招招手。“这条可以过，只是时间还早，可以再来一条。浅晴，此时你不知道师姐是故意输给你的，更不知道她用计杀掉了另外八个人是为了最后让你赢。你的心情应该再复杂一些。”

“再复杂？”

“这是那个和善爱笑的师姐么？她竟然杀了那么多人，她差点把我也杀了，我只是侥幸赢了她而已。”刘导声情并茂地给她讲戏。“要怀疑她、质疑她、不理解、迷茫，甚至有点恨。恨她和你装，骗了你。”

“我好像明白了，导演。我可以把这段当成……呃……感情的背叛。”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刘导点点头。“休息会儿，然后你们两个在旁边试一下，一刻钟后咱们再拍一条。”

钟浅晴和周桐走到片场一边，接过各自助理递过来的水，先休息了五分钟。

“行么，热恋中的人？”周桐笑着调侃她。

“当然，我把你想成路行云得了。”

“别，那就不是不理解和迷茫了……她要是骗了你，地球得爆炸。”

“噗……咳咳……”钟浅晴没忍住呛了一大口。

“诶哟，慢点儿、慢点儿，回头工伤了。”

“哈哈……姐姐、别闹。”钟浅晴捋了捋胸口。“相信又不相信，与其说是质疑师姐，不如说是在质疑自己。”

“嗯？”

“质疑自己这么多年的信任是假的。”钟浅晴淡淡地解释。

“进步不少。”周桐认可地点了点头。“只有质疑自己，才会让火候刚刚好。”

“火候？”她其实可以意会，只是形容不出来那个感觉。

“谁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错了，就比如咱们骂人，骂别人永远比骂自己狠。师妹这会儿不是完全不信师姐了，所以质疑自己更真实。”

“嗯嗯，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姐姐。”

“对戏么？”

“来。”

两个人在场边对了两遍戏，导演喊人了。周桐和钟浅晴在拍了两三条后，顺利拿下这场戏。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戏，两人下班收工。

“大保健吗？”

“走，我请你。”钟浅晴小碎步跟着周桐去休息室卸妆。

“得了，别和我客气，你那点儿片酬留着谈恋爱吧。”

“姐姐不也在谈呢么。”

“分手中。”

“啊？什么叫分手中？”又吃瓜了，一会儿得告诉小行。

“待会儿说，淡定。”

“哦哦。”化妆师来了，钟浅晴不再说话。她边卸妆边看手机，路行云干嘛去了，半天没动静。八卦都没法聊，上一条消息还是对方发的午饭照片——熬白菜和白菜豆腐汤。

她对着镜子拍了个卸妆的照片发给路行云。

【我收工啦，一会和周桐姐姐去大保健。你在干嘛呀？】

……

“这边是东，应该是这条路。”路行云抬着胳膊指向一边，抿着嘴看三位舍友。“请相信我。”

“可是指北针显示的是旁边。”冯羽认真的看向指北针，黄嘉卿和宫娣的脑袋也凑过来。的确，指北针的方向和路行云说的有偏差。

夜幕早已降临，树林茂密，看不到月亮。她们一个下午都在C市附近的山上训练定向越野，日落后，卡在了最后几个打卡点上。本来是跑步行进的她们，此时已经累的改为徒步。

“我在地铁里不看站牌都能分得清东南西北。”路行云见她们不信于是辩驳道。

这件事是真的，她从小就有方向感，认得东南西北。这个事她也解释不了，总之，她就是知道。也正是拜这项技能所赐，再复杂的胡同，她也能走的出去。

而且，路家一家子都认识东南西北。

“靠南的那根。”小时候路知远怕路行云拔错网线是这么提示路行云的。王雪也一样，她指使路行云帮她拿书，口令很是明确。“小行，把书柜二层最北侧那本给妈妈拿来。”路行云从没拿错过。

可惜，她的青梅竹马钟浅晴就没有这项技能。

“我觉得还是得按指北针走。”黄嘉卿同意冯羽的看法，指北针不会错的。这里的磁偏角不大，她们在看地图前对角度已经做过矫正。而且，下午都是按指北针走的，打卡很顺利。

“可是咱们按照指北针走了几次了也没找到打卡点。”宫娣相信路行云。“不如按小路同学说的方向走。”

冯羽皱着眉思考。她是这个四人定向越野小组的组长，所以还是要听她的。宫娣说的有道理，她们已经错过几次了，看上去越走越远。可她也犹豫，会不会是中途的岔路口走错了。“咱们回到这个点，再重新走一遍。”

“好。”很齐的三声，组长既然给了命令，路行云便不再说话，不然也是耽误时间。

十分钟后，她们又回来了。

“已经超时了，不如按我的走一次。”路行云累归累，但不着急，反正是训练不是比赛。她给学妹当家教时曾说过“如果做题时遇见死胡同了，那大概率是方向就错了。”现在的情况和钻胡同一模一样。

她指向不远处亮起的灯火。“这个地方咱们不熟悉，那边有人家。任何带磁性的东西都会影响到指北针的准确性。”

“行。”冯羽不再坚持，错这么多回了，不差这一次了。于是，几个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向前走去。

事实证明，路行云对了。很快，她们找到下一个打卡点。接下来的几个打卡点，她们也很顺利。终于，日落两个小时后，她们回到了学校。

路行云告别室友，回到家中。

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的那一刻，疲惫感瞬间袭来。她摸起正在充电的手机，自动开机了，有很多钟浅晴发来的消息。

【开始拍摄啦，暂时回不了消息。】

【美美的卸妆自拍.jpg】

【我收工啦，一会和周桐姐姐去大保健。你在干嘛呀？】

【人呐？快点出现，我有大八卦要告诉你。】

【怎么还不回消息，丢啦？】

路行云看着这些消息，嘴角不由得上扬，心脏被泡进了蜜罐里。

【宝贝抱歉，下午和舍友们定向越野去了。手机没信号，还没电了。现在已经到家啦。】

她怕对方担心，发完这条又补了一条。

【美美的浴后自拍.jpg】

她等了会儿，钟浅晴没有给她回消息。她看了眼对方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猜到她可能正在享受按摩师精心温和的手法，便也不着急，心情放松地打开位于客厅西侧的电视。

啊，舒服、惬意。明天还休息……路行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选了个自然科学类的纪录片。

这么好的日子，适合小酌。她起身来到餐桌旁，那里有个新的酒柜，实木茶色的，是钟浅晴小生日时买的那款。

“很好看！款式很复古，喜欢。”路行云收到酒柜那天很开心，安装好后和钟浅晴打了个视频通话。“让我来给咱们家的酒柜添点料儿。”

“我贤惠吧。买酒可以，不许买多了。”十八岁的钟浅晴语重心长地劝诫二十岁的路行云。“你还是学生，少喝酒。”

“好的。”当时，路行云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点点头。

不许买多了……家里次卧快成仓库了，光是卫生纸就堆了半面墙。钟少女的购买力可比她路行云强多了。她笑着挂断视频，马上将女朋友的话抛诸脑后，欢乐地买了起来。

由于没钱，她买的酒倒是不贵，但是五花八门。有红酒、白葡萄酒、烧酒、清酒，还有啤酒。洋酒和白酒实在是买不起，她选择放弃。总之，截至今日，她们家的酒柜已经是满满当当的放满了酒。

喝红的吧。路行云选择了一瓶普通葡萄酿造的葡萄酒。她在买酒时大概了解了一下各种酒的相关知识。对于同一个酒庄来说，不同年份葡萄的产收情况和质量影响当年的葡萄酒价格，这也是为什么82年的拉菲卖那么贵，81年的反而价格偏低。据说96年的比82年的好，去年的也不错。可惜，她买不起。

她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然后回沙发瘫着去了。

画面里，鲸鱼群在蓝色海洋里畅游。它们自由自在地翻滚在海面上，彼此间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旁白正在解释鲸鱼的回声定位系统，它们通过超声波回声定位距离和方向。

大自然真的神奇，有些事能解释，有些事情当下科学还解释不了，比如钟浅晴脑袋上那根与第六感有关的“天线”。想到这里，路行云暗自发笑，摇摇酒杯开始走神，思绪飘向东方。

就是么，她怎么会错。这要是其他时候，她可能会错，现在可不会。

多少个夜晚，路行云举着手机站在窗前看向东方。多少个夜晚，西边的她和东边的她在手机屏幕里相见，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所以，她很确定东方是哪边，这和方向感无关。

这和她有关。

因为，C市的正东方是钟浅晴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