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路行云,《源》的出资人。”
“你好,赵雍闿,好像见过。”
“嗯,去年生日宴,我是钟浅晴的姐姐。”
路行云莞尔一笑,笑容亲和友善。她和赵雍闿浅握了下手,认识并问候在场所有人后,便和钟浅晴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入座。
她们提前了解过这家饭店,的确是对公众开放,只是需要预约。可即便提前预约,也很难订到位子。路行云曾打电话试过,打不通,这让她怀疑饭店有自己的电话簿。
饭店不设大堂,内饰豪华、辉煌且奢侈。
在这里,鲜花、油画随处可见,藏酒、雕塑比比皆然。唐装与旗袍携手,燕尾与花裙同行,静谧、高级却带有莫名的压抑感。
来时,她们登上一部电梯,有专门的人在守候。电梯显示饭店共四层,无不例外,全是私密性极强的包间。每个包间自带备餐间和洗手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位服务人员。
领位员的表情告诉她们,她认出了钟浅晴,可能对路行云也略知一二,但她没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礼貌有加的将她们带至位于三层的包间门口。
当时,门口的备餐间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将两瓶红酒递给了服务员。钟浅晴认识他,那是赵雍闿的助理。对方看似温和的眼神中透着狼一般犀利的目光,他微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钟浅晴浅笑回应,然后一脸淡然的进入包间。
十人局,主位上是赵雍闿,他的右手边空着两个位子,空位子旁边坐着《源》的制片人和男主经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他的左侧依次是赵雍闿助理、陌生的男人、丁总、陌生的女人和姚姐。
十个人,九个心思。
很多老熟人啊。钟浅晴在赵雍闿右侧坐下后,向路行云眨了眨眼。狼,果然是成群结队的出现。
路行云回复了她一个眼神,没关系,驴就守在羊的身边。两人默契的拿起面前的白色方巾,忍着笑,擦了擦手。
刚刚她们了解到:陌生男人是男主打架斗殴事件当事人的律师。陌生的女人是丁总带来的,年轻漂亮,与他举止亲密。身份没有说明,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关系不正当。
路行云之前做过功课,老油条三人,赵雍闿和丁总都是有家室的人,两人各有一个女儿。姚姐离异,有个儿子。
竟然带小三参加这种场合。路行云挑挑眉,不知道这个丁总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路知远曾经告诉她:他们这个岁数的男人,出席重要场合不带原配而带年轻、漂亮的女人是件很丢人的事。
所以,这个丁总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无心,也可能是暗示和打压。
钟浅晴也意识到这个事了,路知远说这话的时候,她在场。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路行云,表情中满是不屑和一言难尽。
“还得是赵总。我请浅晴多少次了,次次有事,从不给我面子。”说话的是姚姐,她坐在上菜的位置,心里很是不爽。她又不能和旁边的年轻女人换,毕竟人家和丁总浓情蜜意。
钟浅晴并未理会姚姐的挑衅,她只是朝她露出一个略表歉意的眼神,笑了笑。
姚姐见她不回应,继续发难:“一会儿你得陪我一杯。”
钟浅晴微笑颔首。“抱歉。”
抱歉?姚姐毫不避讳地撇了撇嘴,这句“抱歉”是回答她的哪句话?她分不清楚。
钟浅晴见姚姐不说话了,心里发笑。她向她的右侧靠了靠,此时,她并未感到紧张。路行云就在旁边,那里传来了温暖的气息,她感到踏实。
妹妹厉害。路行云见钟浅晴不动声色的怼了姚姐,心中暗爽。她的嘴角微微提了提,心中做着临时计划,想着开局时先解决一个人。
不巧,她不经意间的微表情被赵雍闿捕捉到了。
赵雍闿自打入座后,就一直在观察姐妹二人。拜路人所赐,他知道钟浅晴是和她的姐姐一起来的S市。但是,他不知道钟浅晴口中所说的出资人就是这位姐姐——路行云。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路行云只是作为家属陪伴钟浅晴来S市,不会参加晚宴,所以他没有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不过,家属来了又如何,哪怕是钟浅晴的妈妈来了,他也会在今晚带走钟浅晴。
出资人?有意思。那就先解决掉姐姐吧,他想。
赵雍闿看向旁边的助理,助理会意,示意服务生倒酒。
一桌人在他的主持下喝了一杯后,他笑着看向路行云。“路总?”
“您说。”
“我认识《源》的几位投资人,以为来的会是他们中间的谁,所以刚刚没认出你。是我孤陋寡闻了,有所慢待,还请见谅。”
“没有。”路行云微笑答道,“这事不赖您,是我不让说。”
“哦?所以你是哪位投资人的亲戚还是?”
“抱歉,实在是不方便透露。”路行云瞥了眼所谓的律师,又扭头看向赵雍闿,“希望您可以理解。”
赵雍闿面不改色的装糊涂,他挠了挠额头,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她思索了几秒后,直视他的眼睛。
“代持。”
房间里很安静,气氛有点诡异。除了赵雍闿,其他人皆是一脸惊讶。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爆自己的雷。饭局,甚至还没有开始。
事实上,路行云在等人问她出资人的事,如果没有人问,那么她也会在开餐前主动提起。
这是她想要的节奏,因为她有准备。
在她看来,和老油条对招,养精蓄锐低调开场会丧失主动权,失去平视的机会。这年头,谁不了解谁。她的那点精锐哪里抵的上赵雍闿多年来的累积,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养也没用。
代持?什么意思……钟浅晴坐在他们中间思考着双方的对话。她余光注意到路行云说完这两个字后,一脸笑意的赵雍闿依然在笑,但是,喉结明显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从《孤行无主》杀青宴后,路行云就已经把这几个人的公司、家庭背景调查了个底朝天。而且,路行云也没告诉她,赵雍闿可能以“股份代持”的方式投资影视城附近的酒店。当然,这个局里涉及股份代持的也不只有赵雍闿一人。
防患于未然,路行云是有备而来的,这些准备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
别冷场。路行云心里发笑,她瞄了一眼男主的经纪人,又看向赵雍闿,继续说道:“那男孩打架的视频我看了。理论上讲,这事和剧组没关系,不应该由我们出面。但是,我是电影的出资人,《源》三部曲的总投资额创下国内影史新高,这关乎到我的利益了,所以冒昧来参加您的私人晚宴,失礼了。”
“太客气了,再怎么说浅晴是你妹妹,私宴邀请你也是应该的。”
“代持风险很大,路总年纪轻轻还挺有魄力的。”律师说话了,“签协议了吧?”
“哦,当然,我是法律院校出身嘛,不过学的会计。您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咱们没准是校友,我是N大的。”
律师舔了舔嘴唇,“我是X大。”那也是一所知名的政法类大学。
路行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代持有风险,可你我都清楚,高风险高收益。”
她顿了顿,想着估计会有人录音,但也无所谓。没边的事儿,录呗。若想让不干净的人相信她,她就得舍得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我还真不清楚这方面的事,路总具体说说。”赵雍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那您可谦虚了,比如:上市公司的股东让‘第三人’做他的名义出资人,投资其他产业,再与本上市公司发生关联交易。这不仅是左兜揣右兜的事,还可以避免因强制披露造成的股价波动,减少损失的同时可以获取更大的收益。当然,这个‘第三人’嘛,一般都是亲近的人才保险。”她故意在“亲近”两字上加了重音。
律师:“这可就违法了,涉及虚假陈述。一旦被证监会发现,不仅罚款,还会造成股价大跌,可能会面临刑事指控。”
有个律师在是方便,专业嘴替。“是,我就是举个例子。我想说,作为实际出资人的我已经坐在这里了,就没必要透露名义出资人是谁了,还请各位理解。抱歉。”
“啊,理解理解了。”赵雍闿接过话茬,提起酒杯,“是我的问题唐突了,自罚一杯。”
“没有,我陪您。”路行云小酌了一口。
“现在的年轻人了不起。”
“您过奖了,其实代持这种事在任何一个圈子都存在。”说完这话,路行云没看赵雍闿,而是温和地看了一眼丁总。在此之前,她没正眼看过这个人。
这不经意的一眼让旁边的钟浅晴差点笑场。路行云解释“代持”的含义和目的时,她听的很认真。她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说这事,但路行云这么说了就一定有她的目的,所以她猜到了姐姐“那一眼”的意图。
名义出资人是亲近的人,可能是亲朋好友,也可能是是“小三”、“小四”。
果不其然,菜没上齐前,丁总身边的陌生女人不见了。对方说是家里有急事,陪了所有人一杯酒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该说不说,这实在是太失礼了。就这水平,还想认小浅当干女儿,痴心妄想。想到这事,路行云就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那个不得不走的女人,路行云只能对她说抱歉了。无论她是出于何种原因给人做“小”的,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年轻女人走后,路行云看了一眼姚姐,然后看向面前的红酒杯,挑了挑眉毛。上菜的位置让出来了,姚姐可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临时计划起了作用,饭局可以继续了,路行云已经将强有力的牌打了出去,有的人已经跑路,就看赵雍闿怎么反应了。
那晚,她给男主打电话,挑衅者除了诋毁钟浅晴以外,是这么和男主说的:她早晚是老板们挣钱的工具,这样的女人,你也喜欢么?
她听见这话时,只想把赵雍闿按在地上摩擦。
可她不能和赵雍闿硬碰硬,她没这个实力。
所以,只能从长计议。她知道对方是个生意人,图利益。
既然赵雍闿是要利用钟浅晴获取资源和利益,那她就要让对方知道,她的妹妹不能碰,碰了以后付出的成本要比他获取的收益大得多。
“股份代持”看似是个合理合法的手段,可到了利益熏心的不法商人手里会变成捞钱的工具,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背后进行不正当交易。但就像律师说的,这件事一旦曝光,千万级别的罚款是跑不了的,背后上市公司的股价会大跌,万亿身家成倍缩水不说,还可能会吃牢饭。
这是简单的成本、收入、利润间的关系,赵雍闿是个商人,他应该懂。
路行云是没有赵雍闿有权有势,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可以像个蚂蚁一样钻对方的漏子,啃噬其罪恶大厦地基最薄弱的位置,抽出关键的那根积木,让其瞬间倒塌。
洞察目的、找到弱点、利用优势、出手解决,这是她的基本职业能力。
赵雍闿会不会对她下黑手?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冷静的想想就知道,对方没必要。如果赵雍闿真的这么做了,那潜在的成本可就更高了,那是一条人命,他没必要因小失大。
毕竟,现实生活中,大部分人是不会为难一只蚂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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