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刚结婚时想要一个儿子,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儿子一起打天下……直到听到你响亮的啼哭声,我就想女儿又如何,一样可以和我打天下。”路知远的话萦绕在路行云的耳边,她清楚的记得当她父亲说出前半句话时,她内心那种瞬时的失落感,短暂而又强烈。
毋庸置疑,路知远在路行云心中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路行云的思维和行事多以她的父母为榜样。她的爸爸都有过这种传统的想法,那么赵雍闿想培养儿子当接班人也再正常不过了。
这大概是当下男权社会的现实,她本人不认同可以不接受,但她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文化沉淀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日积月累的。即便是文化陋习,想改变也很难。
路行云对公平早就有了深入了解。不公平的文化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代表了一方利益,不幸的是,资源分配不公也发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她愿意拿个喇叭呼吁女性权利,但如果教育和男性不想为此做出改变,那么即便有制度,本质上也改变不了,甚至可能会激化矛盾,造成性别对立。
路行云见钟浅晴若有所思的沉默着,便知道她想的应该和自己一样。“宝贝?你还好吗?”
“嗯。如果赵助理真的是赵雍闿的儿子,那我会替赵雍闿的女儿感到不公平。”钟浅晴木讷地看向摄像头,“这和财产没关系,我觉得她可能生来就会失去某种机会,比如:在娱乐圈大展宏图。”
想法果然是一样的,她们在这个问题的认知上同频了。“嗨,别想那么多了。人家女儿没准不想进娱乐圈当老板呢,万一她喜欢画画只想当个画家呢?”
“嗯……你这么说也对。希望如此吧,生日宴不就知道了吗?你不是说对方找你是邀请咱们去他女儿的生日宴嘛?”钟浅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眼底的光变得明亮。
“对对,差点忘记和你说正事。”路行云将请帖内容给钟浅晴念了念,“我不想让赵助理去剧组骚扰你,所以就替他传话了。”
“谢谢宝贝,你的做法没问题。我讨厌这个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不见半点儿真诚。”
“我也不喜欢。话说,你怎么看赵雍闿的邀请?”路行云想知道她女朋友的想法。
钟浅晴眨了眨眼睛,想了几秒说:“我觉得赵雍闿是抛出了一根橄榄枝,他想和咱们讲和。”她见路行云认可的点了点头,继续陈述内心的想法,“我觉得他一开始不怕咱们知道打架视频是他做的局,因为没证据。但是后来咱们把证据发给他了,是缓和,也是私下应战。”
“这个形容我很喜欢。”
“嘻嘻。他可能没想到咱们会拿到证据,更没想到咱们不怕他,还有手段对付他。所以,他权衡了利弊决定和咱们讲和。也就是说,咱们可以挤到了一个娱乐圈资本集团的饭席座位,有资格拿起分食蛋糕的叉子了。”
路行云听完这番话,不由地给视频对面的女朋友鼓了鼓掌。钟浅晴20岁了,在路行云看来,妹妹对行业的认知和自我成长是成指数级突飞猛进的。
这大概源于钟浅晴多年的从业经验,那些看似不相关的经历和经验伴随她的成长被编织成一张人生的画布。画布的一针一线紧密结合,环环相扣。如何在画布上落笔,如何在画布上着色,就要看织布人的选择了。
不过,能不能真的获得饭桌席位,还要看生日宴的结果。打架视频可以被澄清,因为这本就是人为制造的麻烦。录音不同,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人心叵测,在赵雍闿有权有势时,人证的效力有限,最多起到威慑作用。但是,等树倒猢狲散的那天,这段录音的效力会成倍增长,会成为送赵雍闿入狱的关键性证据。所以,赵雍闿请钟浅晴和路行云吃饭的目的也不单单是为了讲和。
同样,路行云坚信,铲除罪恶的那天早晚会来,但不是现在,不然早就有人动手了。贸然行事会造成一阵“血雨腥风”,她们要等。而最安全的等待方式,就是让对方踏实,认为她们没有威胁,可以一起共进晚餐。
“宝贝说的太好了,请接受的我膜拜,跪。”路行云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镜头弯了弯。
“平身。”
“谢娘娘。”
“哈哈哈,真贫。”钟浅晴笑得不能自已,“我说完了该你了。你怎么想的?去吗?”
“我和你想的一样,我已经答应他去了,但没替你答应。”
“啊?”
“我去是为了维护关系,这对你未来在圈里发展有好处。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坐在那里不一定就吃他订的蛋糕,但也不至于和他做敌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档期,而且你去不去都行,你自己拿主意,决定后让依依姐给对方回复即可。”
“我当然要去,我现在就和依依姐说。”刚刚还在笑的钟浅晴此时嘟着嘴,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她切换了对话框,嘴没停,碎碎叨叨地将心里那点事全吐露出来了。
“臭姐姐,你去我能不去嘛?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陷龙潭入虎穴。还去不去都行?都行你个大头鬼,没档期也得有档期,大不了把通告给推了。难道我不知道什么事更重要吗?一天到晚的把人家当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不对,你是白痴、大白痴。”
一心不能三用。钟浅晴一边嘟囔,一边和李依依交代生日宴邀约的事宜。交代完后,她忘了还在和路行云视频,便顺手关掉了微信,留下了千里之外目瞪口呆的路行云。
啊,解决一桩大事,生日宴在八月,还早。她将手机放到一旁,挠了挠脑袋。对了,和妈妈也得说一声,她复拿起手机给陈孑打了个电话将事情简要的说了说。
挂断电话后,她意识到房间好安静……
打电话之前干什么来着?给李依依发微信。更早呢?她茫然地看向身边的手机,一秒后,“啊——啊——”,她急得叫出了声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宝、宝贝?”路行云张着嘴,一脸迷惘,她不确定钟浅晴是生气了还是犯傻了……她猜是后者。
“咳、咳。”钟浅晴红着脸,抿着嘴抬着眼皮看向摄像头,“手滑来着。”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相距千里的两个房间内同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哈哈哈,对不起,宝贝!”钟浅晴一边笑,一边道歉,“我净想着和依依姐说生日宴的事了,又给妈妈打了电话,把你给忘了。”
“哈哈,那你记得你说我闲话来着嘛?”
“哈哈哈,不许说话了,大白痴。”
“笑死我了。你是不是得什么痴呆症了,暑假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吧。”路行云笑个不停,钟浅晴的脸红成了熟透的樱桃。“宝贝,你最近剧本背得还顺利吗?”
“啊——啊——别说话了。”钟浅晴捂着脸,只露出两个眼睛,简直被自己气笑了。她声音闷闷的。“都赖你。”
“哈哈,赖我赖我。没事儿啊,你放心,就是傻了咱也不怕。”
“咋?你要养我呗?”
“No,No.”路行云晃了晃手指,“我可养不了你,你痛苦我也痛苦。”
“你什么意思,路行云!”
“我会把自己敲傻,然后和你一起傻。你吃土我也吃土,你吃金子我也吃金子,哈哈,两个傻子的快乐生活。”
“哈哈哈,真讨厌。”钟浅晴笑骂了两句,她看着对面摇头晃脑开心大笑的路行云,看着那阳光又自信的表情,内心万分感动。
才不是两个傻子的快乐生活。说完“晚安”、“我爱你”且“啵”了无数次后,钟浅晴挂断视频。她没有去洗漱,也没有背剧本,而是坐到书桌前翻开随身带的周记本,她要等路行云放假回来时给她一个惊喜。
她想了想,拿起了笔。是四个傻子的快乐生活,两大两小,嘻嘻,甚至更多……
……
春耕芒种时节,布谷鸟欢快的歌声响彻山谷。群山环绕之下,昂然青翠的林间,平静祥和的湖畔旁,木屋山庄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阳光散着淡淡的金色,温暖而和煦。
浅晴还在沉睡,虹虹和妮妮也依旧沉浸在梦中,行云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有只白色的小猫坐卧在她的胸口处。小猫的长毛柔软而顺滑,它高傲地看着行云,那双宝石蓝的眼睛清澈又深邃,如同木屋旁那一弯透彻的湖水。
行云轻轻叹口气,这是她和浅晴从市中心领养回来的野猫。那天,她们去给孩子们买婴儿床时,碰上了当地宠物慈善机构举办的动物领养会。两个女儿见到这只猫就哭闹不走,于是,她们将它带回了家,取名“十五”。
“你怎么不去踩晴妈妈呀?”行云小声和十五念叨并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它的下巴,十五仰起修长的脖子眯着眼睛享受行云的抚摸。“你就知道欺负我,不敢欺负晴妈妈对不对?你是不是怕她打你,给你从床上扇下去。”
十五并不理她,倒是浅晴翻了个身并往行云身边凑了凑。她可能是感受到了动静,一只手搭在行云腰上,低声呢喃了几下,再度进入深睡状态。浅晴自然温热的气息顺着呼吸流窜到行云的脖颈处,直击行云的心窝。
“算了,你的选择是对的。”行云继续和十五小声倾诉,“以后你踩我就行,晴妈妈每天要做很多事。她很忙很累,我们让她睡个好觉,不然我会心疼的。”
十五踩了她一脚,示意她手上的动作不要停,继续挠下巴。
胳膊举着有点酸,行云换了只手。“十五,你知道吗,从小到大都没人敢打扰晴妈妈睡觉,我不敢也不想。不敢是因为她的起床气很大,不想是因为她睡觉的时间太少了,她需要睡眠。”
“她喜欢睡懒觉,喜欢吃甜食,喜欢去游乐场。可是,她在13岁以后就不得不和这些喜欢的事说再见了。所以,我们要珍惜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辈子不长,开心最重要。”
“十五,你听明白了吗?你以后不许抢晴妈妈的生日蛋糕,不许在她睡觉的时候踩她,更不许去花园里的儿童乐园随地大小便,不然……不然我就给你放生了,旁边就是森林。”
“放生谁?”
“十五。”
“你再说一遍。”
“嗯?”行云打了个激灵,是浅晴醒了。她转过头,咬着下嘴唇默不做声。
“你敢放生我的十五?”
“不是,宝贝,你就听见这个了?”
“还不够?”浅晴半睁眼睛,看着一脸委屈的行云,“瞧瞧,你给十五都吓跑了。”
“我的错。”
“噗。”浅晴笑着捏了捏行云的脸蛋,“怎么这么委屈?那你告诉我,你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哈哈,学会赌气了?姐姐,你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那你哄哄我。”
“啵”,一个早安吻落在了行云的脸颊上,行云的眼睛亮了,随即嘴角上扬。
“好啦,起床吧,一会儿孩子们该醒了。”浅晴起身,拉住行云的手,“她们大了,我们该带她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嗯?”行云露出一个惊喜的眼神。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快乐,不止有木马、跷跷板、篮球、湖泊和森林。你看她们见到十五时新奇的目光,那也是一种快乐。”浅晴扭头看向行云,眼底泛着明媚的光,“她们该出去走走了。”
“同意,那先去哪里呢?”
“去我们第一次感受彼此心灵的地方吧。”
“啊?”
“那个由梦想编织的童话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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