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云调整了几次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待呼吸平稳后，她将昨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了周桐。

“姐姐，这就是昨日发生的事。我不认识那个举我的男生。他可能是喝多了，看见我找高跟鞋才把我托起来的。至于那个上我车的女生，我只是把她送回了家。我已经让司机调取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了，一会儿就发给你们。”

她的语气很诚恳，也很急迫。她不介意网友怎么说，也不介意朋友们怎么看，但她怕钟浅晴误会她，认为她是一个背叛感情的人。

“姐姐，你能劝劝小浅让她接我电话吗？”

周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了看一旁的钟浅晴。钟浅晴将脸埋在杜小禾肩膀里，摆了摆手。

“抱歉，小行，她现在不想接你电话。”

“为什么啊？”路行云急了，“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呢？明明早上都还好好的。网友不相信我，她也不相信我吗？”

她见那边没动静，越来越着急。

“姐姐，你告诉小浅，我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我可以证明的呀。”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早点给她打电话？而且我们都给你发微信了，让你看微博。”

“抱歉，是我的问题。我从早上九点就开始开会了。小浅可以查邮件，她应该收到董事会决议报告了。”

“这样啊……”周桐了解了，流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是我不好。”路行云淡淡说道，“我明白，是我长久以来爱玩的状态让她失去耐心了，辜负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包容，是我不好。”她不停地重复着“是我不好”四个字，语气满是后悔和懊恼。

“嗯，我本想说你的，但恐怕你现在也不好受。”

“我知道错了，小浅还是不想理我吗？”

钟浅晴没抬头，也没摇头。

路行云见对面依旧没动静，只好继续说道：“那就让她缓缓吧。姐姐，拜托让小浅今天住你家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麻烦你陪陪她，也帮我劝劝她。谢谢。”

“小行……”

“先这样……我挂了。”

路行云几乎是哭着挂断电话。她一个人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无助又自责。同时，也很委屈。钟浅晴似乎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她只能通过别人传话。

现在，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桐身上，希望对方可以帮她劝慰钟浅晴。

周桐挂断电话后，让杜小禾先回了家。就钟浅晴目前的状态，就算路行云不说，她也会留对方过夜。

“是我误会她了吗？”钟浅晴没有抬头，而是靠在床头不停地搓手，“多少次了。若是我在蹦迪时和别人抱来抱去，她能接受吗？”

“……”

“姐姐。”她自顾自地陈述，“我前两天才知道她经常背着我夜不归宿。”

“啊？”

“嗯。”

“不是，夜不归宿是指？”

“就是……她说她会因为工作原因住在别的城市。我知道这其实很正常，就像咱们去外省跑通告，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她明明知道我在意这些，却依然不说。”

“小行知道你在意？”

“知道。”想到这个就很气，“她清楚的知道我在意的点，可就是不改。你说这是爱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不好告诉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钟浅晴摇摇头后长叹一口气。“她说她就是懒了就住下了。我信了，你说，我是不是太包容她了？”

“有点儿。”周桐实话实说，“先不说夜不归宿这事。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对象去夜店玩，尤其是那么频繁。小浅，你该更明确的告诉她你介意，并告诉她再去疯玩会影响关系。”

“是吧。”钟浅晴为此感到心塞，不再说话。她低头玩弄起手机，看见路行云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知道错了，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小浅，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可不可以相信我，求求了。】

【只要你不生气，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别不理我好不好？】

钟浅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没有回复。她不喜欢冷战，可是该说的话以前都说过，她不想再为同一件事吵架了，很无力。

时间不早了。她拒绝了周桐让她留在主卧的好意，而是躺到客卧的床上。微信里有不少共同好友发给她的未读消息。

于欣欣：【路姐姐这是闹哪出啊？是不是有人黑她啊？我让李梦宵去问了。弱弱地问一句，你们还好吧？】

冯羽：【小浅，微博是啥情况？小行也不回我消息。我怀疑她被黑了。】

李依依：【小行一个圈外人怎么会被单独挂上热搜啊？你们没事吧？我让公关团队帮她处理一下？】

赵栩琪：【小浅，我看见微博了。抱抱emoji.】

钟浅晴逐个回复朋友们的好意，但赵栩琪的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与其他人不同，对方似乎认定了路行云不忠的事实。

她想起今年春假时与赵栩琪的对话。

“她每次出去过夜都会和你说吗？”

这话在当时看没什么问题，但现在看就好像赵栩琪知道什么似的。另外，后来的谈话中，对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异国恋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背叛。

黑暗让人感到恐惧，她慌了。

如果微博只是让她生气，那么现在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这份不安源于即将到来的失去。

简直不敢想。

犹豫再三，她给赵栩琪发了消息。

【琪琪，留学生是普遍玩的很疯吗？】

赵栩琪回的很快。

【分人。】

正当钟浅晴琢磨回什么时，赵栩琪又发来了消息。

【疯也不代表背叛。再说了，就算背叛普遍发生，也不代表背叛就对。错就是错了，并不会因为它是多数而正确。怒火怒火怒火emoji.】

钟浅晴：【背叛？琪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栩琪：【……】

面对省略号，钟浅晴整个人都麻了。她坐起身，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耳边出现了蜂鸣声，天花板在旋转。

赵栩琪：【小浅，你和路姐姐好好聊聊吧。】

钟浅晴：【我不想理她。你若是知道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短短两句话，她打了一分钟。双手难以控制地颤抖，输入、删除、输错、删除，四肢如同失去知觉，心脏四周的血管仿佛堵住一般让她感受不到心跳。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

赵栩琪似乎也在犹豫，最终还是将她之前偷拍的照片发给了钟浅晴。

【第一张照片是去年九月初，我也不知道路姐姐怎么会看上一个老男人。对不起，小浅，我为你们感到抱歉。】

这晚，她再也没收到过钟浅晴的回复。

……

翌日。

周桐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钟浅晴的身影。

【姐姐，我先回家了。谢谢你陪我，改天我请你吃饭。】

什么情况？不辞而别绝不是钟浅晴的行事风格。周桐拿着手机不明所以，随即点开路行云的微信。

【姐姐，小浅突然把我删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啊？小浅把小行删了。她赶忙点开三人群，发现钟浅晴已经退出群聊。她又去查看其他有路行云的群，皆不见钟浅晴的身影。

这时，路行云的电话进来了。

“姐姐，早安，小浅在吗？”路行云的声音很疲惫。

“我没醒的时候她就走了。你们昨天又聊了吗？”

“没有，她始终没理我。我一直给她发消息，后来想着她可能要睡觉，就没骚扰她，再发消息时她已经把我给删了。”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别的事啊？我觉得小浅不会因为微博热搜就把你删了。”

“我想不出来。”路行云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事实是她已经没法思考了。当她看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这句话时，只觉五雷轰顶，狂风暴雨突如其来，世界一片黑暗。

昨天早上对方发微信的状态是很爱、很爱啊，怎么会突然这么绝情呢……关键是，她连原因都不清楚。是积攒了太久的失望么……那是可以聊的，为什么要删好友。对于钟浅晴来说，那些美好的聊天记录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她无法理解，呆坐到深夜。

遗憾的是，周桐也没能给她答案。她叹了一口气，麻木地拿起手机再次给钟浅晴发送了朋友验证请求。只不过，新请求和之前几次的一样，最终石沉大海。

要立刻回国么？她查看了一下近期的日程安排，不行。她原本计划在金鸣奖颁奖典礼当天回国的，所以大量工作排在了这前后。更何况，秦阳去D酋长国执行任务，很多工作落在了她身上。

万般无奈之下，她给冯羽发了消息。

路行云：【小浅把我删了，可能要和我分手。】

冯羽：【？？？就因为微博热搜？那是有人黑你啊，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在帮你查了，这很容易。】

还得是搭档。路行云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她也没想到，搭建了20多年的信任桥梁一夜崩塌，事到临头最信任她的人是冯羽。

路行云：【可能我总让她失望吧。赖我，是我太爱玩了。】

冯羽：【这倒是。】

路行云：【小冯，我找你是有个事。】

冯羽：【你说。】

路行云：【赵一百又邀请小浅吃饭了。】

冯羽：【都谁？在哪？】

路行云：【不清楚。她是昨天早上和我说的，出了微博的事就再也不理我了。】

冯羽：【没关系，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能查。】

路行云：【嗯，就是这意思。这顿饭恐怕是个局，那位高工大概率会去。】

冯羽：【我猜也是。】

路行云：【金鸣奖颁奖在即，于情于理小浅都无法拒绝赵一百的邀请。赵一百利用小浅笼络高工，这顿饭不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冯羽：【高工喜欢小浅吗？】

路行云：【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之前不会单独约她吃饭。】

冯羽：【那赵一百应该也知道了，小浅太危险了。】

路行云：【说的是。小浅情商不低，从小就有人追她，一般能看出谁喜欢她。但是，对这位高工却未必。老男人和年轻人不同，多是擅长谈天论地，等收获了女孩子的仰慕后再下手。更何况，那位高工总和她聊钟叔叔。】

冯羽：【嗯，有道理。年纪轻轻的，你还挺了解。】

路行云：【……】

路行云知道这么多也是没办法。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总要去接触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这些人物多半是上了岁数的。出于礼貌，她会表现出崇拜，但也会明确界限。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的人即使看见她手上戴的戒指也会选择迎难而上。一般这种情况，她是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的，甚至会小小的教训一番对她死缠烂打的人，尤其是在有了保镖之后。

冯羽：【哈哈哈，不开你玩笑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小浅的，答应过你的一定做到。】

路行云：【嗯，下周我会回国，先和你报备一下。】

冯羽：【金鸣奖？】

路行云：【对，本来就是要和她一起庆祝的，虽然她可能不会见我。】

冯羽：【看来你知道结果了啊。】

路行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