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路行云从机场回到酒店后，赶忙脱掉袜子查看脚踝的伤势。从昨晚起，为了不让钟浅晴发现受伤的真相，她努力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受伤的脚踝承受了正常的体重，再度又青又肿。而且，钟浅晴在的时候，她也不敢喷药，因为药的味道还是挺大的。

脚疼没什么，喷过药后她躺在床上安慰自己。至少，心不疼了。

【飞机要起飞啦，我会想你的，爱你。】

路行云翻了翻钟浅晴给她发的消息，心中泛起涟漪。钟浅晴只用一个晚上就让她找到了习惯，她越来越希望对方可以随时出现在她面前。她摸了摸对方昨晚睡过的位置，只是可惜，客房服务人员在她们离开时将房间收拾的一干二净。此时此刻，枕边已经没有了她的味道。

为什么要出国留学，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啊。她什么也干不下去，抱着枕头缩成一团，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大街两侧的建筑灯光熄灭，马路再无汽车经过的声音，她才浑浑噩噩的入睡。

这一晚，她的梦里全是钟浅晴。

……

“回来啦？”

“妈，干妈？”

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钟浅晴的航班准时抵达首都国际机场。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天边晚霞如火。她就地遣散团队，只留小潘一人送她回家。到家后，她发现陈孑和王雪坐在客厅喝茶聊天，两位母亲看向她的眼神亲切又温厚。

“你干爸去南亚出差了。我没什么事，正好你妈在家，就说过来看看。本来是想让你们母女俩去我家住两天的，可你妈妈说你明天就要去S市跑路演了，没时间。”

“嗯嗯。”钟浅晴点点头，“明天一大早就走。您要是不介意可以住我家，我想您了。”她坐到王雪身边，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嚯，你亲妈还在呢，先找干妈。”陈孑笑着调侃了一句。

“诶呀，妈，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干妈了嘛。”

“瞅瞅我们小浅，多可人疼。”王雪握住她的手，“我没法住你家，别忘了家里还有个狗崽子眼巴巴的等我回去呢，初一怕孤独。”

“哦，也是。”

“我看微博了，你见到小行了？”王雪低头看向钟浅晴。

“嗯，我俩见了一面……”钟浅晴犹豫了一番，“嗯……干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和干爸为什么突然去看她呀？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问她，她也不说。”

“是。”

“啊？”钟浅晴猛地坐起身，两只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别紧张，也不算大事。”王雪拍拍她的手。“我刚和你妈说这事呢。小行在前一阵的投资决策中出了一个小失误，多花了几千万的成本。我和你干爸过去稳定军心去了，顺便安慰安慰她。”

“这样啊……”钟浅晴看向地面，心中有点自责。小行一定是因为吵架心情不好才失误的。她能理解路行云为什么不告诉她，对方可能是怕她有心理负担。毕竟，吵架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嗯，你也知道你姐姐责任心重，又受不了挫折，我们怕她一蹶不振。另外，她性子急，我们也担心她为了弥补损失出现更大的失误。”

“我明白了。”钟浅晴点头。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她忽然觉得路行云挺不容易的，后悔没多抱抱她。

她神态落寞，王雪和陈孑却趁她不注意笑着对视了一眼。王雪的说辞是和路行云、路知远提前商量好的。他们担心钟浅晴、陈孑以及家中老人会问，于是统一了口径。陈孑也只是知道路行云投资失误，对路行云遭受入室劫持受伤一事并不知情。

“妈，我可能这两天水逆了。您知道水逆是什么意思吧？干啥啥不顺。”路行云自嘲的话出现在王雪的耳边，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干妈，您还笑。几千万呢，姐姐肯定很自责的。”

“你倒是挺向着她。她是挺自责的，也挺没心没肺的。电话里哭鸡鸟嚎的自我批评，见了面容光焕发。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落下。早知道她心态这么好，我们就不过去了。”

“好像是……”钟浅晴想了想路行云住的酒店，奢靡的女人。随即，她莞尔一笑。“妈，干妈，我给你们带礼物了。干妈去的爱丁堡，我去的伦敦，咱们买的东西肯定不一样。”

说着，钟浅晴将行李箱拉到面前。王雪很快见到了干女儿送她和路知远的礼物。她的礼物是国内未上市的限量款墨镜；路知远的则是一本做工精美的老爷车图集，上面的每一页都标注了该款老爷车流行的年份。

除此之外，她还给家长们买了更年期专用保健品。按路行云的嘱托，保健品也有路知远一份。

由于钟浅晴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两位妈妈没让她陪太久就放她回房间休息了。钟浅晴回卧室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行李，而是将床底的毛绒玩具拿了出来。放的时间不久，再加上她套了塑料袋，这些玩具并没有落灰。

“对不起哦，虹虹。”她抱着毛绒熊自言自语。虹虹自然是无法回应她的抱歉，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这让她想起一吵架就沉默寡言的女朋友。对了，几点了，小行应该起床了吧。

她找到手机，果然，对方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

【早，我醒啦。】

【宝贝，我梦了你一宿，好想你。哭唧唧.gif】

【你在干嘛呀？】

【……】

【茶不思饭不想的路行云.jpg】

【再不出现我就要绝食而亡了，吐血.gif】

钟浅晴：【哈哈哈，粘人精！才分开十几个小时。】

路行云：【一般都是这会儿最想你，痛不欲生。】

钟浅晴：【哈哈哈，那过两天就不想了吗？】

路行云：【过两天就该习惯了呀。】

钟浅晴：【我看你是在找事.gif】

路行云：【哈哈哈哈，嘴瓢了，对不起哦。】

钟浅晴：【疯狂的子弹.gif】

路行云：【哈哈哈，其实都想啦，只是分别之时最难受。你刚刚干嘛去了呀？不理我。】

钟浅晴：【干妈来我家了，我陪她聊了一会儿。】

路行云：【您说的可是我妈？】

钟浅晴：【不然呢？我只有这么一个干妈。她说干爸去南亚工厂了，在家待着没事。】

路行云：【哦哦，我知道。我爸每年都去，等你有空了，我带你去。】

钟浅晴：【会不会很危险？乖巧可爱的兔子.gif】

路行云：【呃……哈哈哈哈，那算了。你那么花枝招展的，确实危险。】

钟浅晴：【是吧……不过呢，南亚的电影产业还算发达，不定哪天我就去当地拍电影了。】

路行云：【嚯，那你得先学会跳舞，不然无法出现在片尾。】

钟浅晴：【哈哈哈哈哈，烦死了你。对了，干妈和我解释了为什么突然去看你。以后这种事不用瞒我，我能理解。】

路行云：【我妈怎么什么都说。】

钟浅晴：【诶呀，你别赖她。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路行云：【人家不要面子的嘛。脚趾抠地戳手手.gif】

钟浅晴：【哦哦，也对，那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总之，无论成功与失败，我都会支持你哒。】

路行云：【谢谢宝贝，眼泪汪汪的兔子.gif】

钟浅晴：【不许偷我表情包。还有，你欠了我几百万，记得抽空还一下。】

路行云：【？】

钟浅晴：【多花的成本就是损失！损失的几千万里有我的分红啊，生无可恋的兔子.gif】

路行云：【那我挣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多分我点呢？】

钟浅晴：【我不管。挣的都是我的，亏的全是你的。别叽歪了，这是咱家的规矩。】

路行云：【我抗议。】

钟浅晴：【抗议无效。】

“哈哈哈”，路行云坐在沙发里笑出了声音，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她的早餐。那是一份当地传统早餐。精美的白色餐盘中有单面煎蛋、烤肠、茄汁黄豆、烤培根、烤番茄和烤蘑菇。旁边的小碟子中有几块烤吐司，果酱和黄油摆在一边。除此之外，她还要了咖啡和鲜榨橙汁。

路行云很喜欢这样的食材搭配，出差在外时基本都会点。在与钟浅晴聊天前，她只喝了橙汁，餐盘中的食物一样没动。现在，盘中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烤蘑菇。

两人聊了一会儿，钟浅晴去收拾行李箱了。她拿起长期静音的工作手机，查看邮件。

嗯？这是谁？早上无数个未接电话中，有五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电话号码。路行云对这个号码没有任何印象……但可以确定，这是当地的电话号码。她喝了一口咖啡，给对方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Morning. Who is it?”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路行云用英语报了姓。

“哦，路行云，在爱丁堡读研究生。对吗？”对方改用中文。

看来对方认识她。“是的。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我是XXX公司驻派在伦敦的员工。”

“抱歉。我不太了解贵公司，好像也没有合作。你找我什么事？”

“是有点事需要找你谈谈。你在伦敦吗？”

她怎么知道的。“在。”

“那方便见面聊吗？”

“不是很方便，我下午要回爱丁堡。有什么事就电话说吧，或者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

“抱歉，我只能和你当面聊。你上午是有别的计划？”

“我前一阵受伤了，身体不舒服，上午不想见人。”

“我要聊的事情正好和你的受伤有关。”

什么情况？职业本能告诉路行云，对方是同道中人。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抱歉，我不是很懂。我受伤和你们公司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投了那家酒店吗？是来找我私了的？若是这样，我们就没必要谈了。我是不会接受私了的。”

“这倒不是，你误会了。我们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为你提供帮助。”

“抱歉，我有律师团队。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再见。”说完，她便挂掉了电话，并用另外的手机火速给冯羽发了消息。

【你们派人找我了吗？】

冯羽回的很快。

【没有，怎么了？】

路行云：【有人找我，说是XX公司的，要和我聊受伤的事，而且必须今天面谈。我怀疑是咱们的同道中人，所以问问你。】

冯羽：【我要是让人找你，肯定会先告诉你的。】

路行云：【那我知道了。坏笑emoji.】

冯羽：【去会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注意安全，我等你消息。】

路行云：【嗯，反正不是驴。】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那个匿名号码不断给她打电话。打到第六个时，路行云接通了电话。

对方不再打招呼，语气很急。“你别挂电话，先听我说，我们有急事找你。麻烦你安排一下上午的时间，咱们面谈，时间地点你定。”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表示不耐烦。“一个小时后，XX酒店一层咖啡厅。若见面只是为了推销服务，那我会投诉你，请你知情。”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打扰你了，在此先和你说一声抱歉。”

路行云没再答话，直接将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