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小确幸

2013年11月初的这天,路行云用一封信与钟浅晴划清了界限。同一天,她与造成入室劫持案的中东人默罕默德达成了和解。

和解谈判将近两个小时。

中东人为表诚意独自前来。谈判期间,他大发雷霆,痛骂两个不争气的手下,并向路行云表达了真诚的歉意。路行云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不是在演戏。

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表面风光无限、高傲金贵的中东人默罕默德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单纯且愚蠢。

不过,路行云虽与默罕默德达成了和解,但并未放弃追究酒店和他的民事赔偿责任。11月底左右,与入室劫持有关的民事刑事案件均审理结束。

默罕默德和酒店付出了巨额赔偿代价,赔偿金包括: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康复支出、营养费、财产损失费、误工费等等。以路行云的身价及每小时创造的价值计算,案件赔偿金额的判决合情合理。默罕默德和酒店方面对此无异议。

另外,伤害路行云的两个人里只有一人出庭,另一人仍在医院。刑事案件由皇家检察院提起公诉,经陪审团讨论,认定二人罪名成立。法官根据既往案例得出量刑结果,二人分别被判处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案件最后,路行云向法官出具了谅解书,免除了那两人的民事赔偿责任。那两人是默罕默德的手下,家境本就不富裕,受教育程度有限,而且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不过,路行云没打算吃亏。她授意律师将这笔索赔嫁接到默罕默德的身上,对方支付的巨额赔偿金中暗含了这笔赔偿,这是他作为管理者应当承担的责任。

至此,入室劫持案结束。

12月初的时候,路行云、秦阳,与默罕默德哥俩相约于伦敦的酒吧。这次见面的目的是将默罕默德介绍给秦阳认识,为秦阳在D酋长国的任务提供便利。同时在场的还有Spencer及其事务所的律师。几人坐在一起,用几杯甘甜醇厚的威士忌冰释前嫌,曾经的敌人在经历一场官司后成为了现在的朋友。

那晚,路行云没怎么喝,入室劫持案就像一场闹剧,让她颇有感触。

她在日记里写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是爸妈告诉我的,我也曾说与小浅听。但是,时至今日,我才切身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入室劫持案是因默罕默德而起,可最终坐在酒吧与我喝酒的人也是他。巨额赔偿金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真正意义上被惩罚的人只有他的手下和酒店的当值人员。”

“牢狱之灾毁了他手下的一生,罚款和革职恐是酒店当值人员不能承受之重。作为受害者,对此我无能为力,只能表示遗憾。而这也是当代法律无法规避之事,是贫富和阶级差距造成的必然结果。由此可见,正义无绝对,平等亦难得。”

写完日记后,路行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以往她会将这样的感想说与钟浅晴听,但现在她只能写进日记里。当时,她躺在酒店宽敞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和孤独。

好在悲伤和孤独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两天,王雪和路知远落地爱丁堡,一家三口再次在异国他乡团聚,他们是来参加路行云毕业典礼的。

学校为毕业生家长准备了茶歇室,并提供了蛋糕、水果塔和甜酒。当路行云身着硕士服出现在王雪和路知远面前时,两位年过半百的家长竟当场红了眼眶。

“爸妈,你们不是吧。”路行云很少见父母哭,这让她感到难为情。“瞧瞧,灰领子呢!总算不是粉色的了,不然白费了我这么多根头发。”

“灰领子好。”路知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在他心中,路行云永远是那个抱着小皮球,追在他屁股后边喊爸爸的小女孩。他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朝女儿露出一个疼爱的微笑。

“像不像魔法学院的学生?”路行云抖了抖她那开衫的黑袍子。黑袍子下是花领白衬衫、学院风的黑色裙子、黑色裤袜和黑色的矮帮马丁靴。

“哎呀,领子都乱了。”王雪抬手给路行云整了整领子,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她心中,路行云永远是那个动不动就哭,经常噘嘴找妈妈抱的小女孩。她抹了抹眼角,朝女儿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稍后,毕业典礼在大礼堂隆重举行。这可能是大学校长最忙的几天,他要为每一个毕业生执行“拍头礼”,即用日内瓦帽子(一种礼帽)轻拍学生的脑袋。

空旷的礼堂想起了庄重的音乐,这让路行云觉得毕业典礼更像某种宗教仪式。她低着脑袋和身边的同胞互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很快,一个个毕业生的名字出现在礼堂上空。轮到路行云时,她走上前将硕士服的领子交给教授,教授再为她重新戴上。同时,她微微倾身,接受校长的“拍头礼”,并从院长手中接过学位证书。

她的父母就坐在不远处的观众席。路知远揽着王雪用DV为他们的女儿录下了这神圣的一刻。和在场的所有家长一样,他们为路行云感到骄傲。在这晴空万里的一天,他们24岁的女儿硕士毕业了。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路知远和王雪在路行云的带领下参观了路氏集团在爱丁堡的金融资产公司。之后,他们又去了欧洲中部的法兰克福,集团的海外经销公司和制造公司正是在那里。

“不出意外,明年初伯明翰的制造公司就扛不住外债了,届时我会启动第一轮并购谈判。”路家三口子吃过午饭后,在厂房外围的绿化步道溜达。厂房所在的公司是路知远在海外收购的第一家子公司,在父女俩的经营下,已经从小型制造公司成长至中型。

路知远停下脚步,背着手问道:“有把握吗?”

“60%的把握。”

“60%可不行,我们已经付出巨大的成本了。”

“嘻嘻,所以我需要父亲大人的助力。”路行云的眼底泛着狡黠的光。

“哈哈哈”,步道传来路知远爽朗的笑声。他转身看向王雪,笑道:“看见没有,你宝贝闺女在这儿等我呢。”

王雪:“你就是不长记性,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和你要零花钱的了啊。”

“也是。小行,说吧,这回又要和我要什么?”

“嘿嘿,要专利。”路行云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去年公司获得的新型精密型制造设备的专利。”

路知远“嗯”了一声,笑意不明地点点头。他知道路行云要干嘛,对方是要用无形资产交换目标公司的部分股权。若能达成收购,升级后的生产线将提高目标公司的成活率,这将是说服目标公司股东和其余债权人的重要筹码。

“专利不是不能给你,但是这边的制造业很发达,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模仿。”

“模仿也没关系。”路行云用手比了一个“三”,“第一,科学技术在发展,就算我们不交换专利,别人也会研究出来。”

“第二,我们的专利匹配我们的产品,有一定的关联度。他们模仿一个容易,模仿一套可难。”

“第三,虽说专利保护期限有法律规定,但咱们心中也该有个谱。这种无形资产是有使用寿命的,越往后越不值钱。与其坐等贬值,不如物尽其用。我的果汁分你一半,及时分享,向世界展现咱们的大方。这样就不会被其他企业群起而攻之,没有朋友、孤立无援是企业发展的大忌……我觉得……”

路行云站在欧洲子公司的厂区内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理念,丝毫没有注意到父母的眼神。路知远和王雪相视一笑,表情释然,眼神里充满赞赏。

不仅如此,作为家长的他们偶尔也会羡慕年轻、勇于冒险的女儿,甚至有点崇拜。相较于他们,路行云出生在新时代,想法多,思想开放,也更了解当代市场的需求。他们很高兴女儿会超越他们,因为他们终将老去,总有一天会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路行云只有比他们强,路氏集团才可能有未来。

路知远认可路行云用无形资产交换股权的想法,但他没有当场同意。公司姓路,但不是他们一家的。这个想法会形成提案上交股东大会,经股东大会投票决定后,再行实施。

集团海外事业的发展看上去井井有条,让路知远倍感放心。他破天荒的在欧洲多留了几天,与家人一起参加了子公司圣诞前的年会。之后,他告别王雪和路行云先行回国。

临近圣诞节,路行云和王雪回到了爱丁堡。王雪了解路行云,本想住在酒店,但被路行云拒绝了。路行云带她回了家,理由是大雪将至,小房间更温馨,她想和妈妈一起睡两天。

王雪听过理由后笑掉大牙,简直不可思议。女儿肯定心里有事。

“分手了?”

“嗯。”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路行云终于说出实情。“什么时候分手的?我记得九月那会儿你说和好了呀。”

“然后十月就分手了。”路行云靠在壁炉旁,耷拉着脑袋看向地面。“妈,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有时会失联。之前上级照顾我是个学生,所以给的任务不算敏感,关小黑屋的次数不多,以后就不一定了。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别说这些没用的,若是真爱有什么克服不了的?”

王雪一句话就给路行云噎了回去。

“小行,你们俩谁提的分手?”

“……”好像没人提。老妈怎么总是问中要害。“谁也没说,但事实就是。”

“没说就不算分手。”

“诶呀,妈,我都能接受分手的事实,你怎么不接受呢。再说了,你又不认识我对象,什么人你也不清楚。”

“成,我就问一句,你们还联系吗?”

“……”服了,确实还联系。钟浅晴有时会找路行云聊天,只是无关感情。

“看,又被我说中了吧!”王雪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我是过来人,信妈一句话,分不了。”

路行云无奈地看向王雪,似带微笑。这笑容里包含了无奈与无力,也暗藏一丝不愿意承认的小确幸。“大过节的不提了。走吧,妈,我带你去附近的圣诞集市,可好玩了。嗯……今晚还有烟花表演呢。”

“没心没肺的就知道玩,留你对象在国内难过。”

“嘿,您又知道了。人家没准比我开心呢,毕竟我这么招人讨厌,一天到晚的只会惹人生气。”

“哎别说,你就是这样。”王雪笑着裹上大衣随路行云出门了。“等回国了,赶紧和你对象道歉去。”。

“那您是不知道,她最讨厌我说‘对不起’。”

“嚯,你到底犯了多少错误啊,真让人不省心。”

“哈哈哈”,母女二人一路聊一路笑,很快到了附近的圣诞集市。此时,夜幕早已降临,集市上亮起了五彩缤纷的灯。花的清香、浓重的烤肉味、甜腻的奶油味,多种诱人的味道夹杂在一起,伴随游乐设施奇妙的音乐和人们的笑声钩织出一幅欢乐的冬日画面。

“妈,下雪啦。”路行云举着一盒南瓜派,兴奋地又蹦又跳。她跑向附近的飞天转椅,开心地叫嚷,“我要玩这个。”

王雪快步跟了上去,接过对方手中的南瓜派。“去吧,系好安全带。”

“放心啦。”

到底是个孩子啊。望着女儿欢快的背影,王雪感到眼底温热。路行云很久没在她面前露出小孩子的一面了。什么小路同志、小行总的,作为一个母亲,她更愿意看到女儿现在的样子。

小行和小浅是不会分手的。王雪抬头笑了笑,朝在空中与雪花一起旋转的路行云挥了挥手。

她这么自信是有原因的。

来B国之前,钟浅晴专门去看过她和路知远。她记得对方当时和他们说:干爸干妈,我再忙也会回来过春节,和你们一起去看路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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