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上去斯斯文文。

“宋奇杨，钟工不方便上来，我来帮你们。”

“好的，听老钟说了，非常感谢。”

“麻烦让让，谢谢。”宋奇杨对着人群礼貌说道，他身上带着明显的书卷气，语气却不容置喙。

在宋奇杨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停车场的某个区域，这里没有记者。

三人上车。

“爸爸！”

“钟叔叔好！”

“欸，我的两个大宝贝儿。口罩摘了吧，怪闷的。”钟强慈眉善目的坐在副驾，看着她们。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陈孑直到坐上车都对钟强能接她们一事感到难以置信。

“哎，我想你，也想孩子们了。”钟强笑着叹口气，“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一会给你们送到家，我就得闭关一个月。”

陈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钟浅晴“哦”了一声。她和路行云都知道，像她们爸爸这种工作性质，忙起来经常要闭关且手机关机。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次要一个月之久。

“小浅不高兴啦？”钟强察觉出来女儿的不开心，笑笑，“你看小行，她爸之前闭关，她从来都不当回事。”

“可干爸现在都不用闭关了呀。”

“爸爸忙完这阵，回家休息陪你，只要你在家就行，你现在比我还忙。”

“哈哈，叔叔说得对。浅晴不用闭关，她是出关。”

车里人被路行云逗笑了。

钟浅晴并没有多高兴，她回头看向车后方。途径隧道，入口处的光被黑暗逐渐笼罩，晃眼的车灯在这条狭长的通道中互相追逐。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深邃不透气。

“哦对，你弟弟前两天从南方回来，来家里坐了坐。他给浅晴带的特产，还有小行的份，一会你们回家拿一下。”钟强从后视镜里看陈孑。

“我听他说了，我和妈都见不着，你倒是能见着。”

“我说他来着，他还不高兴。”

几个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家长里短，快到家的时候，已经近黄昏。小区门口没什么人，只有几辆车偶尔路过。这辆车没登记过，他们便在小区门口下车。

“完事就早点回来。”临别，陈孑嘱咐了两句。

“放心吧，照顾好孩子。”钟强抱了一下陈孑，又拍拍钟浅晴和路行云的肩膀，“回家吧，同事在等着。”

“爸爸再见。”

“钟叔叔再见。”

钟强看着她们三人拉着行李走进小区大门，便回到车上，他看到钟浅晴依依不舍的回头，心里感到一阵酸涩。哎，早点退休可好。

钟浅晴看着爸爸的方向，察觉到一丝异样，她回过头，表情严肃看向路行云。

“刚才好像有人在拍照。”

“啊？”

“也可能是幻觉，最近快门声听太多了。”

“不一定。”路行云相信钟浅晴的职业敏感度。她心里出现一团疑云，随即停下脚步，看着大门外，很空旷，依然没什么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疑云散开，她没说，先是跟钟浅晴回到她的家里。

“你看看手机，有没有什么过分的骚扰短信，或者重复拨打的未接。”

“哦。”钟浅晴拿出手机，她最近沉迷于“恋爱”，手机跟玩具一样无用。

“没什么，还是那些‘求爱’、‘求交往’的。”她故意把这几个字念得很重。

路行云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眉头紧锁。她没在想近期发生的事，而是在想这两年的事情。

她心里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喂，你没事吧？”钟浅晴看她一副愁容不说话。

“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下飞机都忘记告诉她了，他俩也没人问我，我真可怜。”路行云表现出快哭的样子。

“不哭，不哭，去吧。”

她赶紧起身来到钟浅晴家的书房，把门关上，拨通一个号码。

“喂您好，邢叔叔……方便说话吗……”她声音很小，这件事刻不容缓。

……

“对，来往车辆，您查查。”

……

“警惕点没什么不好。”

……

“还有件事拜托您，嘿嘿……”

……

“不是为了谈恋爱，哎呀。”

……

“大恩不言谢，叔叔再见！”

路行云满意的挂掉电话，轻松不少。她回到钟浅晴的房间，看见对方正在规整行李，米妮已经被放置在床边的角落里。

路行云心想，这个倒是不用起名字。紧接着又想到米妮是一只老鼠和这一屋子千奇百怪可可爱爱的毛绒玩具，心里暗自发笑。这是命吗？

她怕自己笑出声，开始没话找话。

“你房间以后都放不下这些玩具了。”

“是啊，怎么办？”

“等长大，搬我家来，不，搬咱俩的家。”

“八字都没一撇呢，就咱俩的家。”钟浅晴没好气地说，她把给干爸干妈的礼物拿出来摆在一边。

“早晚的事，不就差心里这个坎了吗？”路行云撇了对方一眼，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然后呢？”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表情的看她。

“没什么，反正过不去18岁也得在一起。”

“那就等吧。”钟浅晴站起来去拿舅舅给带的特产。

路行云看着窗外天都黑了，她拉上窗帘，把钟浅晴给爸妈带的礼物装进自己箱子。

“来。”她撒娇似的伸手。

“干嘛？”钟浅晴看着情绪不高，但还是走过去，抱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钟叔叔？”

“都有，明天休息一天就要开始工作。你不也要上家教么，见不到了。”

“见不到的日子短信轰炸。”

“好，我一会把档期安排发给你。”

路行云把头埋在她脖子里，蹭了蹭，她感到对方抱她的手明显收紧了。

她抬起头，钟浅晴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住这么近，总能见的。”

“……”

路行云刮刮她的鼻梁，轻轻的吻了她额头。

“我得走了，一会他们就回来了。”

“好。”钟浅晴的手又收紧一下，然后放开。

路行云转身拉着行李离开，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有欣慰，有失落，还有失望……

她到底也没有说……在一起……

钟浅晴决定把整个房间都收拾一下，她把所有玩具重新摆放了一遍，才觉得心情好一点。然后来到桌前，打开日记本。

“……开心又失落……奇怪的感觉。我们的关系算是有重大进展，只是没能在一起。现在我们中间，真的只有一层窗户纸了，什么时候可以捅破？好期待。”

她又翻到最后两页，看着半页的勾，笑着叹口气，合上。

什么循序渐进，根本就是世事难料，她觉得她再也不用画勾了。

写完日记，心情舒畅很多。

钟浅晴打开窗户，微风拂面，月明星稀。

她走到钢琴前，落座，纤细白皙的手指搭上琴键，房间里传出的是贝多芬经典之作，节奏和缓动人，那些优美的旋律手牵手，顺着月光飘向窗外……

路行云到家以后，先把行李给收拾好，和“不关心”她的父母一起吃完饭，就回到房间想晚上的事情。她不告诉钟浅晴她给邢小方打电话是有原因的，她怕她担心。

结合钟浅晴的感知和手机内容，以及小区门口当时的情形，她认为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可能不是她们可以处理的。

在她看来，这个可能无关钟浅晴。

事关钟强。

路行云的父母都是搞学术的，她自己也喜欢关注科学技术。她知道学术这种东西无用则罢，有用将是一把双刃剑，对内对外都是。如今是一个技术称王的时代，知识产权的约束只能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技术保密和保护面临的困难要比想象中残酷的多。

路行云未来想走这条路，所以对这方面的了解自然比钟浅晴更多，也会更敏感。

她知道，关注点不一样，不同领域的敏感度就不一样，在同一件事上感知的程度也就不一样，从而想到的东西就更不一样。

难得的是，有着不同敏感度和感知的她们，竟可以很好的配合。

我俩简直是绝配！希望钟叔叔那边是我想多了，不要有什么事才好，路行云默默地在心里念叨。

她起身，走到窗前。天气真好，万里无云，月明如昼。

她抬头闭眼，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并不浑浊。脑海里的钢琴传来悠扬的旋律，有只优雅的小猫正在琴键上跳舞，节奏舒缓温柔，这是首可以称之为经典的大师级作品——《月光奏鸣曲》

钟浅晴睡了吗，这家伙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承受很多，很累。好心疼，她还没长大，我应该对她再好一点，她如果能一直无忧无虑的就完美了。

身体力行第一人上线。

【睡了吗？】

【还没有，档期安排发到你邮箱了。】

【好的，老板。你可要一直开心啊。】

钟浅晴收到这条消息，觉得莫名其妙的，这是来自夜的感慨吗。

【？你还好吧？】

【没事啊，就是希望你一直开开心心的。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

路行云并没有睡，她希望钟浅晴开心，就希望钟浅晴在意的人都平平安安。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能告诉别人，又没地方抒发，所以只能找钟浅晴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这时候她想起邢小方的话来。

她觉得自己今天不经意做的这个事……是她曾经义正言辞拒绝邢小方的事。

预防和保护。预防犯罪和保护他人吗？这不就是辅助吗？钟浅晴又不是输出，没意思。

路行云转了个身，抓了个枕头抱着。

一点不好抱，没有小猫的温度。

她又转回来，平躺着，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眼皮子很快开始打架。

我才不要当警察……什么样的都不要……保护小浅就够了……要当科学家……要冒险……要探索……要创新……要发现新大陆……

风里雨里……不对……怎么都是风里雨里……会变丑……要对小浅好……绝不……要读博士……会不会掉头发……她好累……

她睡着了。

之后的第二天开始，路行云不是在拔高班里上数理化，就是在家上英语语文家教，暑假作业都没功夫写。钟浅晴休息一天后，也开始忙起来。她除了要出席活动，拍广告，还要上钢琴课和表演课，很少在家待着。

两个人谁也没想到，由于各自忙碌，见面难不说，说好的短信轰炸最后成了短信毛毛雨。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路行云闲下来想钟浅晴的时候，心里逐渐产生一种新的感觉。

这种感觉源于心疼，并且一天比一天明显。

尤其是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