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看到祈灵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她似乎有点熟悉。

阿也从小对于人的肢体形态非常敏感，也很自信自己的感觉，她看着祈灵，忽然觉得她变成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但同时产生的，不是好奇，而是害怕，阿也忽然觉得，前面的这个人，有点让人害怕。

祈灵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回头看了看阿也。

阿也立即就感觉，这个面前的人，似乎变成了和那个长条形的人，一样的东西。它们散发着同一种味道。

祈灵回头看了一眼阿也，她走过去，抓住阿也的手臂，看着手臂上的纹身。

“你没事吧？”

祈灵看到了很多的纹身修补，这些纹身，已经不是她背上时候的样子。

祈灵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用脸贴着手臂上的纹身，对她道：“你让这些图案变得更漂亮了。”

“对于我来说，这些是我的皮肤底色。”

“还真是，自己的东西，当然会很在乎，我也一样。”祈灵朝她笑了笑，然后放下手，转身走上二楼。

阿也就在原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没有跟上去，这可能是她人生里最后悔的事情，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上面的那股力量是针对自己的，祈灵三令五申她不能上去。

她是遵循规则的，她没有动。但她因此没有没有看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之后她问过祈灵无数次，对方都没有告诉她。

祈灵上去之后，一切就归于平静，她此时才意识到，如果祈灵没有下来，自己的处境就变得更难处理。

然而，并没有按照她预料的发展，祈灵上去之后大概不到五分钟，整个二楼发出了一声巨响，所有的玻璃都碎了。

阿也被震倒在沙发上，耳朵发出巨大的蜂鸣，接着，瞬间她就看到，外面的天开始亮了起来。

你极难形容在那种阴霾之下，忽然蓝天白云的感觉。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一切不好得，灰暗得，可怕得，在那一瞬间，都不见了。

接着，祈灵从二楼走下来，外面的阳光正好照进来，一下整个房间和世界都亮了起来。无数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这是人间嘈杂的烟火气。阿也甚至看到有麻雀从外面的天空飞过。

恢复了？

阿也心里想，发生了什么。

窗户上所有的玻璃都碎了，似乎屋子的二楼有巨大的爆炸发生。

祈灵坐到目瞪口呆的阿也身边，点上一根烟。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也看着她。刚想笑一下。

“先别高兴，还没完全解决。”祈灵说道：“麻烦你叫个救护车。”

说着祈灵看着外面的蓝天。慢慢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谢雨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正在默默开车，假阿也和烟烟在他的后座，一刻不停得问他问题，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他只是时不时看着小猫，猫看着后座，在猫的瞳孔里，反射出来的后座，什么都没有。

谢雨一次一次得路过那座屋子，远远得看到阿也家的灯光。他没有停下来。

他知道现在做什么决策都是错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能量当中。

这种能量一定是用自己大脑里的信息，在欺骗自己，所以阿也和烟烟聊天的内容，全部都是谢雨之前听到的内容，他这个人记性太好了，这些内容，他听着十分刺耳。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如果记性不这么好该多好。

想着对策，忽然天上的黑暗一下散开了，蓝天出现，瞬间他前面出现了一辆大卡车。一下，他急打方向盘，大卡车擦着他，把他的车直接擦翻，飞了出去。谢雨在车子旋转的时候，一把抓住猫，接着安全气囊就打开了。

阿也看着病床上的祈灵，边上都是病人，大夫走来走去。非常嘈杂，从来这种嘈杂让她觉得烦躁，如今却格外有安全感。

窗外天气特别得好，现在才临近傍晚，日头还很高，她们似乎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恐怖，其实只过去了几个小时。

祈灵的入院费把她给谢雨服务的酬金，用了一半。她想想觉得是值得的，也不想让谢雨报销了，虽然祸水是从他房子里引出来的。她希望能为祈灵付出一点。心里有点支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坐下来之后，尝试去理解。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又重新琢磨了一遍。

但是她没有任何的章法，包括祈灵最后在二楼的爆炸。

是气炸的？

她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很搞笑，但真是弄不明白。

心神回复过来之后，身上全是伤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她贴了很多ok绷，看着祈灵，觉得医生马上就要把她叫醒过来问诊，就去厕所里，整理了一下自己。她想画个口红气色好一点，但想到祈灵看到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想的多，就没画了。

让她比较在意的，还有她刚才祈灵上楼之前的那个瞬间，她觉得这个女人，自己很熟悉，是见过的。

这个感觉让她非常在意，她一直在回忆，但就是回忆不起来。而且，在刚才护士给祈灵换衣服的时候，她听到护士惊呼了一声，她问护士，护士没有回答，她也有点奇怪。

难道是她的胸太大了？

祈灵被医生拍醒，非常虚弱，但挂葡萄糖还是有用的，她眼神已经回来了，问诊了之后，她就摸自己放在床边的衣服，想下床去阳台抽烟。

“这样不好吧。”阿也说道。

“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你憋的住么？”祈灵问她，把手伸向她。

阿也想了想，确实，说健康生活容易，某些时候，没有烟还真是过不去。

于是掏出烟，搀扶她去了阳台。

两个人在阳台上各点了一只，两个这样的女孩子抽烟，而且在医院里，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看着侧目。但现在抽烟的女孩子很多，看了一眼，那些人又恢复了正常。

祈灵压根没理，问她道：“最后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

“那个状态下，我记忆很混乱。”祈灵说道。

阿也把那两句话重复了一遍，祈灵不说话，阿也问她是什么意思？

“得细品，那应该是我内心里真实得想法，但又多少人能明白自己心里真实得想法？”祈灵说道。

几口抽完烟，祈灵拿出口红画了画，然后递给阿也，阿也看了看色号，自己可以用，也画上。

“你说，事情还没有结束。”

“嗯，我们得去一次广东，那个村里。我只是暂时驱散了这个东西，但它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你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还会再出现。”

“我们？”

“他针对的人是你。”

阿也不说话了，她长叹一声，后面的几个活，都泡汤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是自己命不好么？

“你不喜欢突发的情况？”

“世界上会有人喜欢突发的情况么？”

“当然有人。”祈灵说道：“你的发言有点无知。”

阿也愣了一下，想了想算了，自己确实有主观判断太强的毛病。祈灵掏出手机，手机已经回复正常了，她拨通了谢雨的电话。

谢雨还是没有接。

谢雨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是一句车牌号。

他眼睛还不能完整的睁开。

“什么？”边上的医生问。

“这是肇事车辆的车牌，出事故的时候，他应该在错误的车道，他朝我迎面撞来，我估计他不会留在现场。你可以通报交警。”

哦，医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么？”

“你的车那么贵，没事，那辆车是军车，可以在轰炸的时候开山路吧，但就算是这样的车，也整车报废了。”

谢雨叹了口气，医生继续说道：“有个人来看过你，给你留了个条子。”

“请念给我听。”

“对不起，猫没保住，阿也和祈灵安全了。”医生念了条子。喃喃道：“怎么，养了很久的猫么，猫在车上得有特殊的安全措施。”

“是野猫。”谢雨说道。

“车上怎么会有野猫？”

“无关紧要了。”谢雨的身体开始回复，他开始数数字，数到三十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全部的身体。

他尝试坐了起来，浑身巨疼，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震动的声音。

“把我的手机按开免提。”

“对不起，你手机已经完全变形了。”

谢雨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医院里，或者说，自己是在医院里，但他的身边，还有什么东西躺着。

他定神去看。

竟然是那个长条形的人躺在他身边，同时他看到一个医生在给这个长条形的人量体温，这个医生的脸，就是老照片里，死去的那个医生。

长条人背着他睡着，身体太长以至于人蜷缩，腿盘在床的外面。

就算是他也愣了几分钟，想马上跳起来，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纹丝不动。

他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动弹。看了看四周，他听到了海声，和广东话的声音。

他又看到了几个医生走过，都是老照片上的人，穿的衣服，也和老照片上，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在他的左边，

在他的右边，他又听到医生问他：“是一个叫祈灵的电话。”

他想转头看向右边，转不过去，只能转动眼睛，余光看到右边是一个正常的现代医生，他认识。

以他的床为中心，似乎分割了两个不同的空间。

“苏年桥。”谢雨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