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宵晚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面部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过了一会，他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参与人间事务？”

南楼月：“本就在参与，不过如今发现这人间不如料想中的简单，便让你大胆地做，毕竟我们两个的确没有你对人间了解的多。”

“行吧。”褚宵晚放弃多想，长官发命，他便也听从就好，不过他的视线却忍不住飘向南楼月手中的那个幻魂上，纠结很久，终于还是出声：“这个银球要不还是毁了吧，这害人不浅的东西一刻还存在，我浑身都不舒服。”

南楼月看他一眼，沉默没说话，只是手掌一翻，那个在他手中好好的银球立马就化成银色飞烟，在手掌上闪着小光彻底消失了。

褚宵晚：“既然南大人发话，我就放手去做，其实我今日前来确是有目的的。”说着他看了一眼南楼月的表情，对方神情不变，于是褚宵晚接着道：“这妖斗擂台威名在外，但是消息链却是妖界最为灵敏的地方，倘若出的起价格，这里没有你得不到的消息，我看花灵儿应是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够隐藏在人群中，使用普通法术是没办法找到她的，但在这个地方，我们或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崔钰道：“你这样说，你那不成你之前就用法术暗自探查过花灵儿的踪影？”

褚宵晚但笑不语，崔钰一看他这表情，颇有些挫败，心想这褚宵晚还真是为所欲为。

关于褚宵晚的故事，他知道一些，那场审判褚宵晚的堂中，他也在，坐在一旁看着那个身着黑衣锦衣，头发凌乱，手戴镣铐的新鬼慢慢向前，他听见身边的小鬼们在讨论褚宵晚，当时心平如水，如今倒是颇觉无奈。

褚宵晚少加孤露，在伯父身边长大，前十几年来顺风顺水，可是一朝巨变，突入癫狂，叛离家门，浪荡天涯，杀人无数，家族派人去追，结果倒是全军覆没。

几年后重归家族，却做了惊人之举，不仅杀了家族上下几百人，而且直捣皇宫，连带着人皇一起灭了，灭人皇，扶新帝，以血腥手段血洗朝堂，又在几月时间镇压朝廷动乱，让年仅十六的失宠皇子坐上了皇帝宝座。

活是疯子举动，奈何他武功高强，旷世奇才，无人能挡，天降杀神，颠覆了整个人间，做了这些世人大骇之事，他不顾身体重伤，一步一步，走到了度阴山，倒在了海棠花林，进了冥界幽都。

无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但看他的行为，只会觉得这人是个疯子，除这一词或许没有更合适的可以描述他。

崔钰生前生后都是循规蹈矩之辈，自认与这种人没有任何关联的可能，可这次直面褚宵晚，他有时甚至觉得最初的传闻像是假的，因为褚宵晚表现的如此正常，与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没有一丝相像之处，除了不听指挥，有些单打独斗。

结界解除，两人跟在褚宵晚身后，穿过奇奇怪怪的人群，三人慢慢沿着楼梯向下走去，他们到达最下面一层，发现原来这罗马型的擂台下方竟然还有空间入口，几颜色各异的门一排排排开，褚宵晚在前面走入其中一扇门。

门后是另一副画面，长长的街道，如同深夜灯市一般，这里更像是幽都，冷色调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道路两旁排开店铺，歪歪扭扭的牌匾挂在门框上方，木制牌匾上写着看不懂的文字，崔钰猜想那应该就是妖界专用文字。

“这里才是真正的黑市，在这里，你能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褚宵晚到了这里肉眼可见地变了轻松很多，一般来讲，只有在身处熟悉的地点才会变得自得，褚宵晚如此表现，或许就代表了他平时经常来这种地方。

他们走了不久，就停在了一个华丽的门前，富丽堂皇、精雕细刻，黑曜石装点门扉，上面浮雕着一只又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门前有一只紫色铃铛，褚宵晚伸手拉铃铛，叮铃铃，响声在内部传来，下一秒，门就自动打开了。

内部很黑，看不见里面到底什么样子，三人刚进门，后面的门啪的一声就自动关闭了，随之眼前突地一亮，崔钰眨了眨眼，适应灯光，待视线恢复，他就发现他们如今正在一个小小的房间之内，看面积竟只能站几人，前面是一个摆放好的矮桌，桌上摆满了黑白八卦，笔墨纸砚以及一面铜镜，最左侧放了一盏忽明忽暗的烛台，四周什么都未悬挂，仅是木制墙壁，朴实无华。

矮桌正对面坐着一位将行就木的老人，眯着眼睛，他双手像是皮包骨头，粗大的血管清晰可见，几百年树龄一般的皮肤皱皱巴巴，面部肌肉因为衰老只剩下皮，松松垮垮垂在脸颊两侧。

褚宵晚往前走了一步，对那老头作揖，“晚辈擅自打扰，还望前辈勿怪。”

那老头闻言斜着脸，将耳朵往褚宵晚这方面移了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回道：“无碍无碍，三个人是吧？请坐请坐。”声音衰老沙哑，像是吞了满口沙强忍着说话一般，有些含糊。

“多谢老先生。”三人就坐。

老人道操着他那衰老的强调道：“想知道什么就写下来，一人一张纸一支笔，写吧写吧。”

褚宵晚不再回话，低头写了起来，南楼月先是皱眉，又扭头看了一眼褚宵晚，犹豫片刻，也开始动笔，倒是崔钰，想了想，本来是没有打算要写的，但看身边两个都提笔写了起来，自己也拿起毛笔。

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吧。

褚宵晚将纸折好，递给老人，南楼月与崔钰也将纸递给老人，老人颤巍巍接住，后揉成一团，突然张大嘴巴将纸团丢了进去，纸团刚被吞进嘴中，砰的一声燃起火焰，老人闭上嘴巴，砸吧砸吧嘴，一双挣不开的眼睛在脸上乱飞，活像是进了油锅里的水，到处乱蹦。

三人都不是普通人，因此还是好好地坐着，也没有被吓到，全程没有沟通，周围特别安静，甚至到了幽森的地步，很快，老人又砸吧砸吧嘴，伸出他那死人一般的手掌掏进嘴巴，老人嘴巴长的很大，大小与他的脑袋相似，胳膊完全伸了进去，只听见咯吱咯吱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过，从嘴巴中掏出了三张黑金纸。

老人双手搓了几下纸条，纸条慢慢碎成点点星光，在上空聚集慢慢形成几个字，不过南楼月与崔钰都看不懂，老人摇摇脑袋，开口道：“你们三个，问的问题不同，我一个个回答。”

双指一捏，手指尖生出来一只小小的紫色蝴蝶，它慢慢展翅，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化成三只一模一样的蝴蝶，然后各自飞向三人。

崔钰打算去接，但那蝴蝶刚一碰到他的指尖就砰的一声化为紫色光电消散在空气中，而后崔钰脑海中就出现了他刚才问的回答。

上面只有四个字：你曾见过。崔钰眉头一皱，他曾见过花灵儿？他怎么没有丝毫印象，扭过头去和其他两人核对信息，发现一个两个也都是皱着眉头。

那老人见众人都得到消息，直接开口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去门口把钱留下，自行离去吧。”

说着三人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已经重回到那富丽堂皇的门前，南楼月这下没有等两人问，自觉走到旁边将钱给付了，褚宵晚看他那张明显变黑的脸就觉得一阵好笑。

“你们问的什么，他说我们曾见过花灵儿，但是为何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也不可能啊。”崔钰本就是幽都官员，对于鬼气还是十分敏感的，若有鬼在他面前晃，他定会立马认出来，根本不应该出现“对面不识”的情况。

褚宵晚道：“我想我应该知道是什么缘由，这花灵儿想必能够附身在人类身上，而且，能附身的个数不止一个，换句话说，今日我们见的所有人，除了我们三个，都有可能是花灵儿。”

这时南楼月给完钱，走到他们身边，接话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缩小范围，重点查今日见到的那几人。”

褚宵晚看他，出声问道：“你上面写的什么？”

“我问的是她是否受人指使。”

褚宵晚眉头一挑，继续道：“结果呢？”

南楼月摇头。

褚宵晚：“那老头具有占卜的能力，当他说没有的话想必就是没有，不过……”褚宵晚皱眉思考，“不过，这老头占卜的确有局限，只能查到三界之中的事，若是超出三界的范围，他自然也就查不出来了。”

“不过南大人怎会问这个问题，难不成你怀疑这妖鬼逃出鬼界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南楼月点头，道：“这事蹊跷，还没定论。”

褚宵晚笑了：“等到抓到花灵儿直接问她不就好了？简单有效。”

南楼月也笑，“你似乎很有信心？”

“那可不，一只小妖鬼而已，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南楼月摇头失笑，褚宵晚倒是真的有信心，从他这发言当中能看见他之前的张扬骄傲。

几人离开妖斗擂台，路上，褚宵晚终于找到时间给南楼月传音：“南大人，来之前你说的话始终让我心痒难耐，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南楼月沉默良久，眼睫盖住他眼神情绪，闻言只是笑笑：“认识，但见面次数并不多，总的算起来也就两个月时间，不记得便也罢了。”

南楼月正在说，突然感觉有人拉他一下，扭头一看，就看到褚宵晚皱着眉，颇为严肃：“抱歉，我不是故意忘记你，我人间记忆有损，……我们见面的场景我已不记得了，但是我有感觉，我之前一定特别欣赏你，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他说的正经，倒也引得南楼月一愣。

听到他说欣赏南楼月，南楼月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道：“或许你感觉到的似曾相识不是因为欣赏，而是因为敌对呢。”

“怎么可能。”褚宵晚反驳。

南楼月又道：“怎么不可能，我可还记得在幽都第一次见面你可是说我满身铜臭。”

“……那又不一样。”褚宵晚道：“那次是因我没钱，若是我有，别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一百万两我也能给你。”

南楼月脚步一顿，传音给他：“那你还挺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