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初来来回回就收拾他的行李。
小白忍了许久,终于看不下去了:“主子,您的东西直接往袖子里一掏,都不用翻找,就一破铃铛和一堆黄纸,一摸一个准,您有必要看过来看过去吗?”
万俟初:.......大胆侍卫。
他板着脸将手指头上的玉扳指给放了进去:“我就说缺啥呢。”
这借口太硬了。
小白无言:“主子,这个您还不如就放手指头上搁着呢,这是我们入京都城门的凭证,您也不怕弄丢了,到时候找起来瞎耽误工夫。”
他壮了壮胆子,还是没忍住:“主子,有句话我一定要说,您这就是瞎了眼的高兴,不就是给国师当个仆人,我都当您的侍卫小半辈子了,这差事,没有您想象中的快乐。”
被戳破心思的万俟初愤怒,指着自己的嘴角:“看到没有,我嘴角是向下的,这不是高兴,是愤怒,还有,我不是仆人。”
这眼睛比星星还亮了,使劲憋着嘴也不嫌难受,小白拿嘴硬的主子没辙,附和:“对对对,不能说是仆人,现在都不能把您当人看了,您还这么高兴,您和国师物种都不一样了,您这充其量算是宠物。”
他说完赶紧捂住嘴,奴才讽刺主子,主子脾气再好也会生气,他刚想跪下,就见自家主子脸红得发光。
小白惊道:“主子,您是病又发作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万俟初又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遨游了,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宠物,他这也不能算是灵宠吧,那他算什么宠物,魔宠?没这个词吧,男宠!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万俟初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小白看着没有平时半分精明,还能称得上痴傻的主子,心里感动:呜呜呜,这都没有被揍真是太好了,变成魔修反倒是比平常温柔多了。
卜仙三人进屋,就见自己的主子带着一脸诡异地笑,而旁边的护卫头小白则是眼泪汪汪,眼底充斥着多情善感。
这是什么可怖的画风!
三人进屋迈出去的腿一时之间齐刷刷地想拔出来。
不过,只有半个时辰主子就要上路了。
他们硬着头皮进门,卜仙被俩小弟推在最前面,他心一横,对着这俩“凶神恶煞”的主仆道:“主子爷,白哥,我们是来和您二位告别的。”
万俟初这次去阴门,最多带一个认路的小白,而他们三个没灵根没有一点道行,最大的概率是给主子爷拖后腿。
万俟初看见属下们一个个都一副惊疑不定的面孔,他在心里唾弃自己过于娘唧唧,让别人看了笑话。他清了清嗓子:“刚才你们看到我那个样子是因为我心里甚是难过,这一次我去阴门,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和你们见面。”
话里柔情蜜意,说的人却是个**裸的冷脸子,更可怖了。卜仙三人又是后退三步,惊慌失色:“主子爷,我们是犯什么大错了,您才会用这样可怖的表情想我们。”
万俟初心里哭唧唧: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万俟初对属下没什么废话要说,大理寺的那份差事早就被他爹申请停职了,工作上除了那两只关在深牢里的邪祟,其余也没什么用得着交接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爹妈,尤其是他爹那个小心眼,现在心中肯定已经是气涌如山。
等儿子回家发现他离家出走后变成了邪魔,还不知道怎么跳脚。
他想了想:“你们和我爹委婉提一下他儿子可能不是他原来的儿子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吧。”
干彬不懂就问:“怎么叫委婉?”
万俟初道:“就多夸夸我如何见义勇为,行侠好义,奋不顾身。”
老爷肯定不会信这几句形容世子爷的虎狼之词。干彬建议道:“世子爷,不如您自己写一封信,显得您情深意切,老爷自然不会对您生气了。”
万俟初摆摆手表示自己做不到:“我要是能对我爹娘写出来我早写了,我爹软硬不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娘一天到晚就老爱去找别人骂架,骂人功力一流,能从京都南门骂到北门,一句都不带重样的,从她嘴里听一句好听的都难。”
而且,写出来的信肯定会被当成黑历史调侃。
所有人一想到驸马爷公主两人的性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世子爷的成长环境太艰难了。
等他们几人都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万俟初让茅力留了下来:“怎么着了,进门以后一直紧皱着眉头,还一句话也不说,不像平时你快人快语的性格。”
茅力似乎心一横,当时就跪了下来:“主子爷,属下平时对不住您。”
万俟初没让他起来,就让他一直跪着,转身倚靠在了太师椅上:“茅力,我记得你之前是我哥哥身边的护卫。”
茅力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他不敢抬头:“是,属下的命是大公子救的,我以前是住在三鬼庙的叫花子,因为打三岔板小曲小调唱得好,嘴灵活就被大公子给挑上了。”
三鬼庙指的是出京都城门三百里地的一座破败的古庙,那庙万俟初去看过,外观阔气,依着地势而建,从外就能看见高矮有序的三座殿堂。里面的叫花子都说里面供奉的是鬼神,里面的四尊菩萨像,脑袋都掉了,也说不上什么鬼,这就是三鬼庙其一的鬼,鬼神。
因为那地方闭塞,人烟稀少,周围这一处那一处到处堆满了死人,他们日日与死人为伴,如果官兵上门,他们就会躲进棺材里或者挖个洞钻进去避难,这二鬼就是值得在乱葬岗喂野狗的死鬼。
三鬼是因为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无处可去,便自作主张把这破庙给当家做主了,自称自己是活鬼,要供奉鬼神。
三岔板就是乞丐们为了在街上乞讨的时候想多要点赏钱,有些人脑瓜子灵,就学着茶馆的说书先生如何说学逗唱,也是一个辛苦活。
万俟初注意到茅力用的词是“挑上了”。
他只有对师簌清的事情稀里糊涂没有脑子,在其他事情上精细入微,茅力是他哥哥去乾元宗后的第一年回家的时候带回来的,难不成他哥特意挑选茅力来看着自己。
不对吧,那会儿万俟初才七岁,他哥哥就比自己大三岁,才十岁的年龄不可能琢磨这些。
万俟初就听茅力道:“属下被大公子送去您这儿的时候,他交代要我把主子每天的一言一行都说与他听。”
万俟初石化:“我哥哥竟然是变态!”
茅力心中的紧张感觉烟消云散:“主子,要不说您不是等闲之辈,正常人不应该生气吗?要么是说大胆刁奴怎么可能!竟然挑拨我和我兄长的关系,要么就和皇宫里头那些染上了疑心病的妃子一样发疯,这不可能!我兄长怎么会害我。”
看着他一会装凶狠一会瘫在地上装柔弱时疯疯癫癫的样子,万俟初真心实意赞扬道:“难怪我哥哥能够挑上你。”
万俟初又问:“那你与大公子是如何交流的,他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
茅力刚想开口回答,就听他已经说出了答案:“难不成是因为你的唤鸟术?”
茅力道:“主子爷英明,属下和大公子就是用唤鸟术传播消息,我只需要随意找一只鸟,就能把消息传递去乾元宗。”
在他们所有人眼里,茅力与鸟说话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万俟初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一门道。
“他有说过为何要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有监视驸马爷和公主吗?”
茅力摇头。
“这些年我哥哥也没有害过我,可能是操心自己弟弟?真是奇怪,”万俟初想不到理由,为什么一个十岁的孩子要监听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不是心眼子多就是闲着没事干,他问道:“你这唤鸟术好学吗,可否教我?”
茅力拼命点头。
*****
万俟初把茅力写给自己的唤鸟术揣在了怀中。
他带着小白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师簌清身后。
夜半三更,天色沉得很,只有小白提着一盏虚弱的灯,其余两位都不需要光就能视物。
万俟初被河伯献祭后,夜间视物是小意思,他还能直接在水下呼吸,最重要的是,这地方全是阴气,他每走一步都在增长功力。
难怪那么多人选择去当魔修,躺着也能功力大增。
万俟初功力精进太快,心里很是忐忑。
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不过,看□□恢复速度,和随意的指尖点鬼火,至少是个高阶魔修吧。
师簌清今晚确实一直没有开口,青衫磊落,白袍飘逸,走路都是规规矩矩的,也没心思调笑万俟初。
一路过于沉寂,他竟然觉得走得有些落寞,万俟初觉得自己真脑子进水了,还盼着别人来调戏自己。
师簌清只要愿意,很容易让所有人都能喜欢上他,就算是流氓的样子,也能流氓得坦坦荡荡,不招人讨厌。
从耳畔掠过的风将他的长发吹得随风飘舞,万俟初借着小白那一点点的光,在暗淡中光明正大地看师簌清的脸,眉如远山之黛,眸子清洌如水,似一片鸦青水墨的山水画,云雾缠绕,琼花玉树。
一眼望过去,万俟初分不清是月亮美还是装在他眼底里的月色更美,万俟初看到他心里就欢喜,像小时候摇着小船摘莲蓬那般眼笑眉舒。
万俟初踩着他的影子,他们之间就差三步,三步那么短,却有天涯那么长,不可逾越。
万俟初心里又开始无缘无故地低落。
万俟初呸自己:没事别他二大爷的小鹿乱撞。
师簌清走到河边,万俟初之前听他说过这条无名河就是阴阳两界的一个眼。
万俟初不知道阴阳眼是什么,按字面意思,他想象中的是河底下有一个结界,从结界后穿过去就去了阴间。
师簌清道:“小初,这次我们没有选择了,你可是要护好我啊。”
万俟初没见过他这样,他的声音冷丝丝的,仿佛嘴里含着冰一样,刺骨的寒冷一层层铺来,向阴暗处延伸,渐渐地要把人给吞没。
万俟初仿佛沉在他眼睛深处,但看不懂。
万俟初和他其实算不上熟,自己与他认识的年月只占了他漫长年岁中的一年。
他的眼里藏着四百多年的往事。
万俟初低着头“哦”了一声,轻轻道:“我答应过你的啊。”
师簌清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就跟着你混了,因为笨蛋总能活到最后。”
万俟初:刚才东想西想多愁善感的自己就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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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簌清一摆手,银光一闪,便有一艘木船乘着月色驶了过来。
三人一同上了船,师簌清盘腿坐了下来,又从袖子里掏出四根蜡烛头,逐一摆在船的四个角。
万俟初以前听他哥哥说过,功力深厚的道长们都会有法器,比如师簌清的千阴,他送给万俟初的朱雀红莲伞和落魂钟也是法器,而他们还有百宝袋,就一个袋子能装下乾坤万物,把家搬走都行。
万俟初猜想他的袖子里装着有百宝袋。
师簌清道:“蜡烛头能照到阴阳眼,小初,注意看,只有你能辨明阴阳眼的方位。”
万俟初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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