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万俟初一巴掌就把纪纳给打清醒了:“真是丢人现眼,树影子都能把你吓得够呛。”

纪纳捂着脑袋:“世子爷,我是真看见了,那屋顶上有一个人,长得长长的,还大着肚子。”

万俟初无言,又长肚子又大,是怀孕了?大着肚子还能爬上屋檐大半夜来吓人,够拼命的。

火折子已经点燃,他先一步进了寺庙,后一脚还没踏进去又听到纪纳哇哇大叫。

万俟初没有脾气了:“又怎么了?”

纪纳小心翼翼地扯着万俟初的衣袖:“那个角落里,绝对有东西。世子爷,要不我们明儿再来吧。”

火把在树林里只能照着附近一圈,在屋里能把整个道观照得一清二楚,看得出来香火来很盛,主殿西王母神像前供着百盏油灯,左旁站立武像为白虎使者,右旁站立文像为青鸟使者,很有派头。

后殿供着八臂斗姥娘娘,万俟初走一步纪纳才走一步,他用火把往地上照去,就看见有只大老鼠蹲坐在偏殿一尊全是灰尘的神像下,背毛斑白,活的年头可能不少了,两眼绿幽幽的,看见人也不跑,就蹲在那望着,四目相对,十分诡异。

纪纳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只大耗子。”他又马上奉承道:“还是世子爷英明神武,好谋善断、胆大心细....”

他话还在嘴角,下一秒就被锤倒在地,双脚像乌龟那样四仰八叉着。

让他倒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已经和一个瘦削的人影扭打在了一起。

道观的尸气格外的重。纪纳说屋檐上有人的时候万俟初就留了一个心眼,不过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处,他否定纪纳来吸引敌人偷袭是最快暴露它的方法。

万俟初看清了对方的长相,黑色道袍打扮,她唯一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白,白得发冷的那种白。

她下手很迅猛,动作干净利落,拧腰悬身飞踢,左脚都带着风声,她的每一招都是奔着要万俟初命来的,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当场血溅道观。

万俟初就地翻身躲过她的刀子,跳出了道观,没跑几步,那群人皮纸人咧着嘴追了上来。此时是前有狼后有虎,正当万俟初以为自己死到临头的时候,他发现这群人皮纸人竟然也朝着道姑扑去。

道姑眼里对那些人皮纸人视若无睹,她还把剑收了起来,两只手一手一个脑袋,直接把人皮纸人的脑袋拧旋转,挂在脖子上,很是残忍利落,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万俟初。

万俟初看着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开始疼了。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竟然也是绿幽幽的,和那大耗子一样,只不过多了点想让万俟初去死的杀气。

寻仇的?万俟初自认自己没有多喜欢出去拈花惹草,又不是南柏。

一说到南柏,万俟初看向了道姑的肚子,微微隆起,他似乎明白了这名女子的来意。

她一直用剑压着万俟初,他有些腾不出手捏符咒,再加上她肚子里有南柏的孩子,万俟初也害怕一斧头砍伤了自己未来的大侄子。

万俟初只躲着,不出手,喊道:“您就是冬姑娘吧,咱们先别内斗,先一致对外。”

道姑身量很高,腰间挂着一支玉笛,果真如南柏所说,身子如纸一样单薄,不仔细看,看不出肚子隆起。

她没有梳头发,一阵风过,黑色长发迎风飘飘,显得有些凌乱,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微皱的黑色道袍,背着手,巍巍如孤松,神情狠戾。

就那样纤细柔弱的身躯,一只脚踹了出去,竟能坚韧得踢飞一个脑袋,足以见力量之大。

她随意的抓着一个脑袋,硬生生给掰断了,一手一个,她还有精力分心:“你要和我说什么?”

万俟初立马对她改观,心里暗骂南柏这人看女人的眼光真是晦气,这哪里有一点弱柳扶风的样子,简直就是凶神转世。

在她说话的时候,一个人皮纸人龇牙咧嘴地朝着她扑了过去,万俟初眼疾手快,一斧头从人皮纸人的天灵盖上劈了下去。

冬姑娘偏过头,深深地看了万俟初一眼,也加入了攻击人皮纸人的队伍。

她的攻击是纯武斗,肉搏。万俟初觉得如果是自己这么打早就被累死了。

万俟初刚想用雷劫符咒,被她给拦住了。

冬姑娘就连打架的时候都是腰杆笔挺的:“如果他们被雷电劈死,就永世不得超生了。这个村子里的人救过我师父,师父说,恩深似海当舍身图报,所以我得替师父护着他们。”

冬姑娘又道:“你刚才也救了我,虽然我不需要,但我不打算要你的命了。”

她似乎知道情况。

“你为什么要我的命?”万俟初问道,他的身边都是人皮纸人,后头还有一个啥也不行的纪纳,人皮纸人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到尽头,只能体会到黑云压城的感觉。

在他眼里,这些睁不开眼、死不瞑目的已经回天无力了,他们的内脏已经被掏空,就算清空了肚子里的符纸也活不下去了,他们现在都是武器。

但是,万俟初怀疑这个时候自己用符咒的话,冬姑娘会把自己给干掉,这是一种直觉。

“你把我的相公给夺走了。”

“额,和你在一起,他迟早会变成行尸,你是在害他。”

“他很弱,如果我不这样的话他会死的,和我一起长生不死不好吗?”

“生活在地下不敢出来露面的生活并不是南柏想要的。”

就在这时,纪纳嚎了一嗓子:“世子爷,我被咬到了,你等会杀我的时候下手轻点。”

冬姑娘拍了拍头,恍然大悟道:“对了,你们和我们不一样,你们没有办法抵抗住他们咬你。”

万俟初从人皮纸人手里夺过奄奄一息的纪纳,说道:“你刚才不是用玉笛召唤了这些人皮纸人杀我的吗?那你可以控制他们不要乱动了。”

冬姑娘把玉笛递了过去:“这是我捡到的,我不会吹,你会吗?”

万俟初把玉笛拿在了手里,踟蹰着没动弹。

纪纳道:“我以为这位冬姑娘是幕后凶手,这么一看是另有其人。这些活死人越来越多,世子爷,你们先跑吧,别因为我的一条贱命你们两人也出事了。”

万俟初没松手,吃力地把这胖子挂在自己的肩膀上,两脚跳上了屋檐,但也只有一刻的喘息,气氛越来越紧张,那些人皮纸人竟然还会飞檐走壁。冬姑娘道:“我自小与这些行尸生活在一起,不怕它们咬,你们快些走,我护不住你们。”

行尸越来越多,看上去远远不止有八百多人,一眼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脑袋。万俟初皱着眉头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只能这样了,我来吹吧。”

纪纳和冬姑娘异口同声:“你会吹?”

万俟初用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顺便又擦了擦玉笛:“对啊,不过,这笛子被别人吹过,都是别人的口水,肯定很脏。”

纪纳和冬姑娘:“.......”生死关头,竟然是因为这种烂理由犹豫。纪纳是碍于世子爷的威压没办法说,冬姑娘是词穷没文化没办法吐槽。

万俟初拿着笛子吹了起来,他还记得音律,成调后人皮纸人果然跟着他的音律动了,不过是攻击的速度更厉害了。

冬姑娘再怎么肚子里没墨水此时也发脾气了:“你这是想杀死我吗?”

万俟初摆了摆手,让她坚持一下,自己再琢磨琢磨。

这是一支十二孔长笛,可以吹十二个调子,万俟初左手持笛,指尖按着孔,一个调子一个调子地试,很快就摸清楚了人皮纸人活动的方向。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在他的笛声下,人皮纸人们都乖巧地站在了原地,冬姑娘松了一口气,靠在了一棵树上。

九死一生过后,万俟初不知道自己该对自己的表嫂说些什么,他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一开口就是压不住的讽刺,更何况两人还不相熟。

纪纳不知道他们这层关系,热情地从袖子里掏出了点心招呼两位同苦的伙伴吃着。

冬姑娘手顿了一下,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蹲在路边,气氛很尴尬,万俟初没有和姑娘家打交道的经验,索性就让气氛僵硬下去。

冬姑娘先开口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万俟初一脸问号。

冬姑娘就连蹲在路边脸上的表情也是庄重严肃的,她的目光聚集在人皮纸人身上,说道:“师父说外面那群道士和光头,他们看到像我这种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我给灭口,你没有这么做,南柏也没有。”

万俟初道:“你没有害人,杀你作甚。”

冬姑娘问道:“那它们还算人吗?”

万俟初回道:“没有人性的人就不算人了。”

人皮纸人是献祭过的人,只要存活在世上就还会被做成武器,毁灭他们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火化。他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后头啃骨头的声音,还有纪纳干呕的声音。

万俟初抬起脸就看见冬姑娘正随便地抓了一个人在啃,黑夜中,她的尖牙正闪着亮光。她两三口就啃掉了一只手臂,注意到了万俟初看着自己的目光,眼神示意他自己去拿着吃。

冬姑娘吞下肉道:“很害怕吗?我从小就与老鼠蟑螂、行尸、虫蝇这些你们觉得污秽的脏东西为伴,我是吃它们长大的,这些肉比腐肉好吃多了。”

她的声音很低,眸子里写满了认真,似乎觉得吃腐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万俟初握紧了拳头。对啊,邪祟就是这样的,他们的功法就是投机取巧,以吃人肉为生,掠夺其他人的血骨为生。

他此时不知道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出生是幸运还是不幸,不人不鬼?人族会容忍他吗?

*****

最后万俟初与冬姑娘友好告别了,其余的人皮死人都被他一把火给烧了,就在西王母的道观面前。

纪纳看着冬姑娘的背影叹息道:“没想到邪祟们的生活方式是这般...别树一帜,为何他们要当邪祟,好好当人不好吗?”

万俟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不知道邪祟为什么要当邪祟。冬姑娘早晚会知道南柏去了西北,他更担心的是和邪祟扯上因果的发小以后会怎么样,或者,现在就杀了冬姑娘以此斩草除根、铲除后患?

纪纳又感慨:“不过,她的性格倒是比人族要简单粗暴得多,说杀就杀,说放下就放下,一听到你说那人皮尸不算人了,就直接上嘴了。”

这也是他没有下手的原因,因为他觉得冬姑娘其实就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走了歪路而已。万俟初不搭话,静静地看着道观内黑漆漆的神像,最终,把符咒塞回了袖子里。

纪纳体胖心宽,见世子爷又不说话也不尴尬,他朝着道观拜了拜:“多亏了菩萨显灵,才让我们躲过了一劫,世子爷,找罪魁祸首的事情要不明日白天再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下一刻两人差点石化在了原地,然后相视一望,互相问道:“你有没有看到神像跑了出来!”

烧纸皮人的烟灰让四周变得更加灰蒙蒙。

看到对方表情都是不可置信后,万俟初立即反应了过来,他刚才看到的不是假的,神像确实活过来了!

刹那间,他突然又想起了昨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里的地形地势,金尾蜈蚣形是绝佳的地势,而这座道观就建在了蜈蚣的脑袋上,这就是金头蜈蚣穴,直接把这条大蜈蚣给镇住了,硬生生地将吉利的好风水变成了利鬼神的凶穴。

万俟初追了上去,纪纳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一个人留在这里估计也是死翘翘,索性咬着牙也跟在世子爷的身后跑着。

树林越发的深,似乎没有尽头,万俟初能听到脚下的土地在轻微地震动,还有树干被撞后的晃动,他凝住心神,蹲下身子,也不嫌脏了,将耳朵附在地上,神色凝重:“它马上就要折返回来了。”

纪纳听了以后也有样学样地耳朵贴在地上:“世子爷您是不是又逗弄我玩,什么声音都没听着啊。”

没人应,他一抬头,差点命丢半条,身边哪还有什么世子爷,四周安静得诡异,只剩下他和吞噬一切的黑暗。

世子爷该不会被抓跑了吧,他刚走几步,就听到音了,弱弱地拿着火棒朝着黑暗中喊了一声世子爷。

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动作奇怪的灰色影子,纪纳瞪大眼睛,拿着火把向上看去,火光所照的是一尊俯视的神像,他的眼睛向下低垂,露出了一张狰狞无比的脸,高高在上俯瞰着纪纳,在黑夜中让人产生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神像真的显灵了!

纪纳跪坐在神像下,两腿发软,心里没办法不怕。

万俟初赶在纪纳吓得大叫大喊之前从树上跳了下来给了他一掌,两张血色的符箓对着自己斧头一抹后向着“活神像”冲去。

直直的一刺直击心脏,“活神像”不躲不闪,剑刃对上对手坚硬的身体根本不管用,万俟初空中一个转身,突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新折的树枝在黑暗中缓缓向它眼睛刺去,庞然大物根本无处可逃。

万俟初对自己的这一斧头很有信心,可惜“活神像”只是一挥手就让他后退好几步,他心中惊疑不定,抬眼一瞧,就算是黑夜里也掩盖不住“活神像”的黑气冲天。

万俟初觉得不太对劲,老东西和他说过阎王被一千人以下献祭都属于是刚入门的练气级别,献祭之人越多,邪祟的力量才会越大,也是递进增长的段位。

神像的功力深浅万俟初感觉不出来,不过乾元宗的大师兄孙长榆的功力他知道,金丹初期的少年天才,这“活神像”的威压和孙长榆给他感觉很相似。

“活神像”只是稍微碰了一下万俟初的肩膀,他就已经疼得使不出劲了。

这邪祟不能碰!空气中只剩下嚣张尖酸的大笑与万俟初东躲西藏闹出来的动静。

万俟初吃力地用一只手解开臂绳,从袖口掏出一只三清铃,它比一般的三清铃要小许多,铃铛上满是斑斓铜锈,看得出来年纪老大了。

万俟初顾不得擦嘴边的血,左三下右三下,但一点声音都没有,万俟初生气,乱骂道:“老东西骗我。”

纪纳在下方问哪里有老东西,见万俟初不回,手里头就给这铃铛一阵乱摇。

“活神像”可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伸手就抓万俟初的脑门,嘴里还流着口水:“你把他们都烧了,那就你来给我当坐骑吧!”

千钧一发之时,破铃铛发出一声亮光,里面发出的不是正常清脆的铃音,而是急摇不止的钟声。

刹那间,神像跌落在地上,邪魔消退,就像是刚才做了一场梦一样。万俟初听到了树林深处传来声音:“竟然是落魂钟!”

这玩意是落魂钟?传闻十二金仙之一的广成子道长有一钟形法宝,名为落魂钟,摇动之际,其钟声令敌人闻之魂不附体,陷入昏迷,实乃“直击灵魂”的大杀器。

他将铃铛握在手里,抱着肩膀刚想追上去,身后纪纳又发出大惊小怪的喊叫声:“世子爷,有情况。”

纪纳刚才见世子爷落在下风,心里着急手不停,就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身边能攻击的武器都被他扔遍了,石头和树枝没了他就用泥巴,打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活神像”倒地不灵光了他扫了一眼脚下,吓得叫出声。

万俟初嫌弃道:“你也太没有大人样了,你是挖出来一条蛇一样粗的地龙了么。”

他顺着纪纳的方向看去,立马也心神不宁起来,地里面根本就不是泥巴,而是一具又一具的骷髅。

纪纳又发疯一样地用石头和树枝刨了好几个地方,无一例外都是脖子被割了一刀的骷髅,深不见底,可怖的场景让人心惊胆战。

万俟初心里瞬间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想,难不成这是一座全由献祭人头骷髅组成的山?

*****

树林里又传来不小的动静,万俟初能明显感觉到邪气又卷土重来,估摸着就是操纵神像装神弄鬼的邪祟,发出势不可挡地气势,万俟初正琢磨着该怎么办,这时候就听树上莫名的传来哭啼啜泣,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眉头一皱,自己站了这么久都就没有发现树上的气息,这魔头定然比树林里那个还要功力深厚。

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万般肠断,听着感觉像是从天灵盖方向往下,万俟初赶紧退后了几步。

前方的“活神像”在冲刺,原地的声音呜咽,这是有两对人马!

万俟初战栗到深处即生恐怖,恐惧比利剑更伤人,他的潜意识已经觉察到下一刻会发生非常极端可怕的事情,接着,突然他的后脖子一阵发凉,有一只手顺着他的头顶摸到了脖颈。

攻:莫西莫西,我该出现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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