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喜海岸,顾蒙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江水边,任由着冰凉的江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她的双脚,她穿着米黄色的连衣长裙,头发随意地披着,她的脸上淡淡的挂着笑容,在落日余晖中自由散漫地散步。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多少点顾蒙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今天是她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哦,祝你生日快乐......”
记忆里的歌声慢慢想起,顾蒙轻轻地哼唱着,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如果是你,你会给一个所有人都讨厌的人过生日吗?
顾蒙托起被弄脏的长裙,故作优雅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微微抬头,面向了属于她的地方。
“她去哪了?她去哪了?顾蒙,阿姨求求你你,你你告诉阿姨,薛凉这孩子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回家了就她没有啊?啊?你说句话啊......”
呜咽声再度响了起来,薛阿姨又从新跪倒在顾蒙脚下。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顾蒙小声说着,双手忍不住轻微地颤抖,然后又抓着衣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怎么会不知道!”突来的咆哮声把顾蒙吓得呆涩,她瞪大着眼睛,就见到薛阿姨一下子冲到她自己面前,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肩膀,大声质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啊?!你们明明是一起走的!为什么就只留下她一个人?”
周边的人冲过来想把她从顾蒙身边拉开,但换来的是更大的咆哮声,顾蒙看清了薛阿姨眼里的红血丝,她再也不是印象里那个最温柔的教书阿姨了,现在的她是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你说话啊!顾蒙!”
大人把她拉开,她的手乱挥着,突然刮到顾蒙的脸,顾蒙清楚地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薛阿姨,你冷静一点。”陆远河走了过来,他想扶起薛阿姨,但是被薛阿姨挣扎开来了。
顾蒙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道力量压了下来,是她妈妈。
“妈...”顾蒙突然哑声。
她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下对顾蒙说“别怕,妈妈在。”
顾蒙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听到她妈妈的下一句话
“你告诉妈妈,薛凉和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你有没有看到她往哪里走?”
“我们吃完饭就离开了,当然她往大巷走,我们是分开的。”陆远河接了话。
“这样,好的,接下来交给我们大人。”顾蒙妈妈站了起来,陆远河和她一起走了。
顾蒙显得有些无助地站在那里。
突然顾蒙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是一块积木。
转过去一看,是薛凉的弟弟薛程。
小男孩手里还拿着好些积木,脸已经哭红了,但是还是强忍着眼泪把积木举过头顶一副随时进攻的样子,他梗咽着说
“你这个坏蛋!把姐姐还给我!”
顾蒙没说话。
“把姐姐还给我!你这个坏蛋啊!”小男孩的眼泪憋不住地往下掉,积木也向着顾蒙砸过去。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这个杀人犯!把姐姐还给我!”
小男孩的哭喊引来了他的妈妈,薛阿姨走过来一把护住了她的孩子,然后看了一眼顾蒙,那个眼神,顾蒙深深地看着,憎恨的,幽怨的,愤怒的。
“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够了,别说了。”薛阿姨抱起早已哭的不成气的小男孩起来,薛阿姨走掉了,一起的还有陆远河,妈妈还有一些大人,顾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会是什么呢?顾蒙说不出来。
但是后面她知道了。
——————
大巷里,顾蒙穿着黑色的裤子,深蓝色的衣服准备出门,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顾蒙开始到处找帽子了。
“妈,你看见我的帽子了吗?”顾蒙问。
“你看看在不在架子上。”顾蒙妈妈说。
“哦,找到了。”顾蒙鸭舌帽压低,穿鞋准备出门。
“要不要妈妈和你一起去?”顾蒙妈妈不放心地走过来。
“不用妈妈,我行的。”顾蒙说。
顾蒙妈妈看了一眼窗外,大晴天,又是一个晴天“又是一个晴天,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顾蒙没说话,手放在门把上,开门,走了出去。
是啊,快四年了,薛凉,你还讨厌我吗?
顾蒙熟门熟路地走到花店要了一大束扎好的鲜花,不同颜色的玫瑰花交叠在一起,中间还有满天星,这是顾蒙存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她记得她的好朋友喜欢玫瑰花。
“司机师傅,到林墓。”
顾蒙坐在车上说,随后点开了手机2月27日
抱歉了,薛凉,提前那么早来看你。
顾蒙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只从那次出事后,生活和学校都有了影响,所以她就休学了一段时间,今年才打算回学校。
下车后,顾蒙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一路往薛良的墓碑走去。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薛凉。
墓碑上,黑白的照片里女孩笑的很漂亮,薛凉就如同她喜欢的花一样,像朵美丽的玫瑰花,每个人都喜欢她。
这也包括着顾蒙,这个胆小鬼。
“喂,你来这干嘛?”一道女声闯入顾蒙耳里,她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这声音她在熟悉不过了,是沐霄!和顾蒙一样也是薛凉的朋友。
“呵,你还有脸来?”沐霄越过顾蒙,视线放在她刚放上去的玫瑰花上,突然她一脚把那束花踢开“什么垃圾也敢往这里放!当这垃圾桶啊?拿着你的花滚出去!”
顾蒙身体猛得一抖,她愣了好久才开始捡地上的花。
“你可怜什么?你哭什么?”沐霄说。
“我们才是应该哭的吧?你这个杀人犯为什么没有坐牢啊?为什么你回来了她没有?你说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顾蒙的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她想快点走,可是自己的手不停的在抖,她控制不住!
“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沐霄越说越激动“滚啊!拿着你的花!我们不需要你可怜!你也不要装,没有人会去看你这种人的!”
沐霄一脚踩在一朵玫瑰花上“学那么多有什么用?你终究不是她,你就是个替代品。”
“她还那么年轻。”沐霄小声说着,内心的不甘一瞬间涌了出来。
顾蒙捡起被踩烂的花朵,沐霄心一恨一把去扯她手里的玫瑰花,花枝上的刺瞬间划破顾蒙的皮肤。
“轰隆!”
一道雷声响起,沐霄嫌弃的松开手“这里不需要你,你不要再来了。”
顾蒙捧着玫瑰花枝,血顺着花瓣掉落。
她微微低着头,然后就转过头去,她想逃,赶紧逃,无论走哪都好!赶紧走!
沐霄不想在墓地打她,见她像老鼠一样逃窜的背影,她大声说
“不要忘了,多久都还是一样!你这个抛弃朋友的杀人犯!你活该永远一个人,永远不要来这里!你乞讨什么原谅啊!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被原谅!”
“轰隆!”
“轰隆!”
林墓上坡开始刮风,一点点的,到后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顾蒙手里的玫瑰花一朵花瓣都没有了,只有花枝,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知道,她想逃跑,她想快点走,好像只要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只有这个样子,才可以逃过一切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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