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庭树飞花

一大早,用过早膳,皇太孙珞霖就抱了个鞠球站在王府门口,翘首企盼,足足大半个时辰,任一旁乳娘、随侍怎么哄劝都不理睬,没办法,他们一面给他加披了件防寒紫貂皮小披风,一面去请皇长子殿下。

沉晔本在与幕僚们商议政事,一听忙赶了来。

珞霖自从好转后,经过萧轻远的精心调理,不但个头抽高了些,身子也壮实了不少,沉晔摸摸他的小脑袋道:“不要等了,霖儿,谢师傅这几天都来不了。”

珞霖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当即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眼珠转转,问道:“为什么来不了?是师傅要睡懒觉吗?”

沉晔微微一笑,弯腰为他系紧披风带子,道:“不是?”

珞霖刨根究底,问道:“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沉晔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俊美傲然的面容,坦言道:“因为你谢师傅被他爹爹打了。”

昨夜宫宴后,谢云悠回到府里,就被谢常凌抽了二十鞭子,这个消息几乎是连夜就传遍了整个京都,本又嫉又恨的一众官员好不开心,据说宫里那人听了,也是通体舒泰。

珞霖眨巴着眼睛,他从没被打过,是以不甚明白道:“他爹爹为什么打他,很疼吗,我能去看他吗?”

沉晔牵起他的小手,接过鞠球,道:“应该很疼,但是你不能去,等他好了,父王接她来便是。”

“好吧。”珞霖一脸失落,耷拉下小脑袋,换来沉晔一笑道:“父王今天也偷闲半日,陪你一起玩蹴鞠好吗?”

珞霖一听,抬起头,眸彩熠熠,又惊又喜道:“真的吗,父王,太好了,可是你会玩蹴鞠吗?”

“小瞧你父王了不是,想当年,父王可是宫里的蹴鞠好手,连泽海公公都不是父王的对手。”说完,他一扭头对侍从们道:“你们说,是不是?”

侍从们忙憋住笑,个个点头如捣葱。

珞霖聪慧过人,哪里看不出他们是迫于父王的“淫威”,叹了口气道:“好吧。”

折腾了一夜的谢府里,寂静无声,下人们不是在补眠,就是在边干活边打瞌睡。

白洵来时格外顺畅,管事谢成睡眼朦胧的瞅了他半天,二话没说,就往谢云悠的院子里领。可惜到了院门外,却被雪姑拦了下来。

“对不住了,小侯爷,老将军在里头,少将军不方便见客。”雪姑也是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朝他福了福身,出声阻道。

白洵一挑眉,暗自纳闷怎么抽了她二十鞭子的谢常凌这会和谢云悠还能安静的处在一块,照着小云的暴脾气,应该是鸡飞狗跳了,但更失望的是没法见到她。

早上醒来一听说她被打了,他是又急又气,如果朝小云甩鞭子的不是谢常凌,估摸着现在他都已经活剐了他,没法子,只能立刻把府里所有的膏药都搜罗了带来。

他把提着的大包袱塞给雪姑道:“都是些生肌活肤、活血化瘀、跌打损伤的膏药,你让那个萧什么看着给她用。”想想不放心,叮咛道:“千万别让他动手啊,你亲自给她上药。”

说完,踮起脚尖往里探了又探,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屋里,谢常凌深蹙着眉,坐在床侧,亲手挑了药膏给谢云悠敷药。

每每药膏一碰上伤口,她就发出“嘶”的一声,惹得谢常凌手一抖,反复几次,他忍不住吹胡子瞪眼道:“哪会疼成这样,这二十鞭子我才用了一两分力,就划破点皮,出了点血,可不像营里似的鞭鞭入骨。”

两人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那天的争执,他听轻远说了宫宴上的事,为了平息外间纷扰,虽然心里认可这二十鞭子是必须要的,但真正下手了,还是心疼女儿,假公济私了一回。

谢云悠埋头偷笑,闷声道:“那是真疼嘛,我让你不用给我上药,你还生气,老顽固一个,要不你让轻远给我上药,或者雪姑也行。”

谢常凌拿胡赖的她一点法子都没,想起她昨夜故意叫的凄惨,要多假有多假,也就骗骗外人,摇头一笑,嘟哝道:“我是老顽固,你就是小顽固,虽然轻远和你打小一起长大,但如今你们都大了,还是要有男女大防,不能像从前一样了,知道吗?”

谢云悠伸手去捞雪姑给她拿的吃的,被她爹拍了下手背,嘟嘴道:“轻远就像我哥哥一样,有什么关系。”

这时,萧轻远正好端了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谢常凌忙起身把帘子拉了下来,不顾她的叫唤道:“你给我好好躺着休息。”

说完,边擦手边对萧轻远道:“轻远啊,我这几日有些胸闷,你随我回房给我瞧瞧吧。”

萧轻远微微一笑,放下汤药,状似无意的看了眼帘子,就随了他一起走了。

过了正午,慕容纯、莫言他们就结伴来了。

本就是得了恩旨在休沐,加之带了学里诸人的礼物和问好,雪姑带人忙给他们搬椅子,沏茶倒水。

莫言帮着他们一道,忙进忙出,倒让雪姑不好意思,软声道:“莫公子,我来吧,你既是贵客又是太常学学子,怎能让你动手。”

莫言哪里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与自己这般客气的讲话,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小事而已,姑娘不用叫我公子,叫我莫言好了。”

谢云悠披了件外袍,倚在软榻上,虽和慕容纯他们说着话,但眼角却时不时斜过去,脸色很是精彩。

一会想着真是才子佳人啊,赏心悦目,和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一会又想着不行啊,不能让人挖了自己的墙角,再这么下去,谢府地里都荒了。

那边,谢常凌并无大恙,萧轻远给他施了几针,便叮嘱他多休息,辞行回太常学。

“轻远就像我哥哥一样,有什么关系。”

“轻远就像我哥哥一样,有什么关系。”

……

这句话一遍遍盘旋回响在耳边,他步履沉定,心却是纷乱莫名。

他不是早知道,她一直把自己当哥哥,但为何亲耳听到会这般介怀,蓦然停驻了脚步,回眸处光影变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自嘲一笑,把这些思绪抛于脑后,洒然甩袖而去。

身后,一人始终悄悄跟着他,一路穿过大街,走过小桥。

当跟着走到一个空荡荡的小巷里,却没了萧轻远的身影,他急忙找寻,忽听个低沉嘻笑的嗓音:“小哥找谁?”

那人便中了一掌倒在了地上,被拖进了其中一间门后。

外间看似是条普通小巷,实则内里连成一片,阳光正好,堂前一大块空地晒着一竹箩一竹萝的各种草药,萧轻远眸色淡淡,捏起晒干的杜若凑近鼻端,闻了闻。

待听到行来的脚步声,他把杜若放回到竹箩里,道:“就一个人?”

“是,一个,没其他人跟着,没搜到什么。”来人恭敬的回道,马上又加入那个低沉嬉笑的嗓音:“真没意思,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

萧轻远神色自若,道:“要跟踪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要多好的身手。”说完,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

那两人并肩站着,一高一矮,矮的回道:“果然不出您所料,沈贵妃确实有心疾,但她一直瞒的极好,用药全是宫外所制,每次都由心腹借着采买饰品衣物偷带入宫里,因此玄帝也不知道,因着有心疾,她多年来不敢有孕,还悄悄服用避子的药丸。”

昨夜众人都在看小云的鼓舞,只有他发现沈贵妃的异样,捂着心口,脸色发白,明显是有心疾不能受刺激的症状,这样说来,小云是故意选了震慑人心的鼓舞,可她又是如何知道沈贵妃有心疾的呢。

高个子摸摸下巴,笑的一脸坏,道:“莫怪乎她受宠多年还无所出。”

萧轻远淡淡道:“你让太医院里的那人找个机会把我举荐给沈贵妃。”

两人一惊,连高个子也敛了笑,道:“主人你要给她治心疾?”

“不光心疾,还要包她生儿子。”萧轻远眸光闪着寒意,冷冷一笑道。

玄帝子息艰难,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皇长子沉晔虽未进封太子,却是朝野内外默认的继位者。

若是这时宠冠后宫的沈贵妃突然有孕,还生个儿子出来,不消说这种平衡会马上被打破。

两人互看一眼,马上明白他的用意,哈哈一笑便去办事了。

另一边的谢云悠院子里,热闹非凡。慕容纯学琴学士冷若冰霜的口吻,惟妙惟肖道:“你们告诉谢学士让她好生休养,她的课陈学士和谈学士自会分担。”

雪姑掩嘴一笑,谢云悠更是忍俊不禁拍手道:“琴学士的精髓你学了有八分。”

颜侑跳出来学着傅中玉捋捋胡子道:“帮老夫也带句话,休息几日都可以,但课回来得补上。”

臭老头,女儿红算是白进他肚子里了,虽然这样想,心头还是涌上一股暖意。

莫言怔怔看着雪姑的笑容,直到被颜侑拿胳膊肘一顶,才回过神,忙把陈学士让他送来的画递给谢云悠,道:“老师,这是陈学士特意为您画的。”

众人帮着展开图,但见画中的谢云悠栩栩如生,舒展飘带跃动鼓间,翩如飞天,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里飞出来一般。

雪姑惊叹,对同样啧啧称奇的谢云悠道:“小云,这是昨夜的你吗?”

学子们对能亲眼目睹与有荣焉,你一句我一句向她描述当时场景,把雪姑听的向往不已,听的谢云悠忍不住摇头扶额,几次想打断却又不想扫雪姑的兴。

“小云,你什么时候跳给我看吧?”雪姑眸光闪闪歪头问道。

谢云悠哑然,正在这时,之前被她派去各处分珍珠的虎子急匆匆的跑来。

一见谢云悠就像见到了救星:“少将军,快,快,少康家出事了。”

谢云悠闻言,噌的站起身,因牵扯了伤口微微皱眉,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沉定道:“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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