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天

最终清也是被衙役们用担架抬了进来。

牢房里头灯火通明,犯人却只见访烟阁的老鸨徐娘。

清也被衙役们搀扶着坐在了靠椅上,那一拳打得她胸腔内血气翻涌,压了又压还是闷哼了一声呕出一口血。

看着地上的一摊血,下意识反应迅速的从荷包内掏出了闻起来土鳖又劣质的香丸,用脚踩扁后踢到那摊血中。

她的这个反应周围共事多年的衙役们见怪不怪,却让一旁的卓耀看傻了眼。

“她这是在干嘛?”

顾言悯自袖中掏出瓷瓶递给她,皱眉看着地上开始发黑的血:

“这是治疗内伤用的,一天一粒。”

“谢大人!”

清也接过瓷瓶,顾言悯用的药那定是上好的疗伤圣品。

一眼看穿她眼里的小窃喜,他没什么感情的继续道:

“没病别乱吃,吃多了容易虚不受补,会暴毙。”

“……”

裴樾将那中年男子一掌劈晕后绑上了审讯架,手腕粗的玄铁锁链将四肢和腰腹牢牢捆住。

“开始吧。”

顾言悯姿态闲散的坐在正对着牢房的靠椅上,这个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牢内人的每一个表情。

“是。”

裴樾挥了挥手,衙役抬起一旁的水桶对着中年男子泼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徐娘扒住牢门的铁栏,对着顾言悯哀声求到,“顾大人,民妇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中年男子被冷水浇醒,四肢开始不断的用力。听到徐娘的声音后,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

铁链因为他的挣扎而与审讯架发出让人牙疼的摩擦声,额间手背条条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类似野兽即将发起进攻的声响。

“大人!顾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了,放过我吧!”

徐娘吓得花容失色,不住的朝着顾言悯磕头,后者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

裴樾将审讯架往牢门更靠近了一些,中年男子那张狰狞的面庞直接怼在了门上,恨不得立刻冲进牢房将徐娘生吞活剥了。

“徐氏,这份大礼可是你身后那个人专程送给你的。”

顾言悯面色冷沉,猝不及防地抽出衙役的佩刀砍断了绑住男子右手的玄铁链。

中年男子的手得了自由,立刻紧紧抓住牢门的铁栏不停摇晃,双目似鹰隼一般紧盯着不断后退的徐娘。

“本官再给你半刻钟的时间。”

“你这情郎对你还真是用心啊。”卓耀躲在顾言悯身后,探出头打量着中年男子,“这么大的手笔,是准备把你锤成肉泥吧。”

刀光一闪,左脚的锁链也应声而断。脚上的力气可比手上的力气大多了,踹在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瞧瞧,这么大的力气。一拳就可以把你这张风韵犹存的小脸给锤扁,到时候这收尸都不好收。”

“他都来要你的命了,还护着他,何必呢?”

卓耀絮絮叨叨的,徐娘捂着耳朵躲到西边他就跟着走到西边,躲到东边他就跟着到东边。

“我说!”

眼看着顾言悯就要砍断捆住左手的铁链,徐娘只觉得身下涌出一股热流,闭着眼睛尖叫出声。

“当初让我把花尽卖了的那个人就是温大人!让花尽假死也是他的主意,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花尽没有死?”

清也诧异的看向徐娘,她亲手验的尸,分明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温大人给了我一粒药丸,说是服下后便会呈现出死亡的状态,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验不出来。”

虽说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些东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曲止想必也是温昭辞的人吧?”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神色间已是笃定。徐娘迟疑了一瞬,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人,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求您放过我吧!”

顾言悯却是不急不缓的接着道:“曲止丧命的那晚,帮助温昭辞假死逃遁的也是你吧。”

清也像被人点了穴一样浑身僵直,顾言悯知道温昭辞没死?!

“是,温大人听闻您已经派人在查他了,这才出此下策。顾大人,民妇真的都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卓耀几乎气的跳脚,“不得已你就可以做这些逼良为娼的缺德勾当?”

花尽本是农户家的女儿,因家里田地颗粒无收,这才坠入风尘。一开始与徐娘签的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契,但是这风月场上的人,又有谁会跟真金白银过不去呢。

“她这后来不也没反抗嘛,怎么能说是我逼的?”

“嘿!你这没皮没脸的!你把人推入沼泽,人家没挣扎你就没罪了吗?”

卓耀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塞入铁栏间的缝隙给了徐娘响亮的一耳光。

“你这没诚信的家伙,不知道糟践了多少姑娘家的清白!”

“爷爷我从来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毁了那么多姑娘家,你也配是女人!”

清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传闻中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卓家公子对着老鸨一顿痛打,虽风流成性却也算得上正直。

另一旁裴樾将发狂的中年男子打晕,探上他的脉搏,眉头逐渐拧成死结:

“大人,他死了。”

“什么?死了?”

卓耀愕然的看向地上方才还力大如牛的中年男子,抓起另外一只软绵绵的手探了探脉搏。

“元捕快。”

顾言悯微微偏头正对上清也打量卓耀的目光,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正襟危坐。

“来了来了。”

她连声应着,小跑到中年男子的身侧,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看了看对面纹丝不动的裴樾:

“裴侍卫可否站远一些?”

裴樾看了她一眼,往后挪了半步。

“……”

清也也不恼,伸手用力的朝着死者的腹腔一压,迅速后退好几米。

中年男子的口中喷射出大量浓腥的血液,像水柱一般朝着周围散开。

距离最近的裴樾首当其冲,雪白的衣袍上满是血渍,脚下还有一团不知名的黑红色糊状物。

“我都说让你站远一些了。”

自知理亏,裴樾看了顾言悯一眼,沉默的退到了一边。

“怎么死的?”

“不知道大人是否听说过一种秘药,叫归尘。”

“你的意思是他中了归尘的毒?”

清也歪着头看他,终于从他面具一般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裂缝。归尘、絮婆、骨醪、扶桫并称上古四大毒,一直都封藏在深宫之中。

“归尘此毒属于慢性剧毒,中毒之人刚开始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一日比一日精神并且力大无穷。”

清也伸出一根手指摁了摁中年男子软塌的肚皮,接着道: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种极度亢奋的精神无处发泄,中毒之人会变得易怒噬杀,若此时有人教唆他去杀人,就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所以他是怎么死的?”

卓耀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这么一个铁大个一下子就死了,还成了这副软趴趴的模样。

“他本来不会死的,如果他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杀了徐娘,明日依旧活蹦乱跳。”清也叹了口气,“但是他被拦下了,无处宣泄,爆体而亡。”

“那岂不是非要死一个了?”

清也点点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顾言悯:“方才我与他打斗的时候刺了他一刀,他的伤口处全部都化沙了。”

归尘,尘归尘,土归土。

顾言悯看着元清也沉静的面庞,淡淡问道:“元捕快倒是见多识广,连上古四毒都有涉猎?”

清也忙谦虚的摆摆手:“不过是几年前府衙里头抓过一个卖假药的,进了牢都不忘搞推销,说的神乎其神的。这归尘便是他说给我听的,说到絮婆时他就因为话太多被斩了。”

顾言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反倒是一旁的卓耀听得炸起了毛,离那尸体远远的:

“等下等下,既然都说了是上古的毒,那这种毒哪里来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毒的来源便是三月前假死的花尽,徐氏你说呢?”

徐娘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顾大人,民妇真的不知!温大人买下花尽初夜后赠予他人,让民妇其余的一概不要过问。民妇真的不知道!大人明鉴啊!”

她看起来倒是不像说谎,温昭辞哪里来的归尘,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清也撰紧了拳头,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位所谓父亲的了解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裴樾,你带上徐氏,今夜务必将花尽接客的名单整理出来,对这些人严加看管。”

“卑职领命。”

“温昭辞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那曲止也是他转送的,会不会也有啥问题?”

卓耀在地上啐了一口,有些后怕的看着被衙役们抬走的中年男子。

“那倒是没有,我验尸的时候看过了,除了心没了,一切正常。并且她死后也没有化成沙土。”清也摇了摇头。

“那就好!”卓耀拍了拍心口,一脸的悔不当初,“要不是听闻溱江美食久负盛名,我才不来。顾衡听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温昭辞了?你居然忍心让我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替你挡危险的桃花?”

他咬牙切齿的看向毫无愧疚之心的顾言悯:“接了也就接了,这白府寿宴,人家巴巴送了请帖来,你不去就算了。人家溱江大厨的特色菜我一根毛都还没瞧见,你就给一窝端了!”

清也有些心虚的瞟了顾言悯两眼,干笑着道:

“那大厨我认识,不如明日草民带卓大人去吧。”

“还是元姑娘地道啊。”

卓耀乐呵呵的拍了拍清也的肩膀,顾言悯顺着他的手,一抬眼与清也闪烁心虚的目光对上,勾了勾唇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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