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一阵温风吹过,强烈的血腥味冲击着花朝朝,吓得她瘫软跪坐地上,手中的琉璃灯盏传来了琉璃碎裂的声音。
她的心乱如麻,甚至失了声音一般,根本无法呼救。她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男人,饶是视线昏暗,那他双黑眸依旧摄人心魂。
“呵~。”
她听到了一声嘲讽的轻笑,那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而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试探的问道:“季明舟是你吗?”
男人没有理她,却在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高大的身量自带压迫感与浓郁的血腥味同时迎面向她扑来。
离得近了,那张熟悉的苍白且俊美的脸上沾着的鲜血如一朵绽放开来的彼岸花,墨黑色的瞳孔中展现着异常的兴奋,若再仔细看看,便能发觉他嘴角含着一丝诡秘的浅笑,宛若妖艳的鬼魅。
与平时的裴季完全不同。
花朝朝心底生怵,她紧抓着裙子,虽说方才是裴季救了她,但裴季现下这副模样,她也是害怕的。
她强忍着心中的惶恐,问道:“你,你受伤了吗?”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裴季长手一捞,将她揽了过去,然后又是“飒飒”两声,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血液落在她的背上,吓得她依偎在了裴季的怀中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再动弹。
裴季揽着花朝朝的腰,纵然是浓烈的血腥味也未能遮盖住花朝朝身上惹人厌烦的蜜桃香,他又杀了两个刺客之后,已经带着人落在了八角亭台顶上。
他的视线才垂落在眼前的花朝朝身上,她跪在他的身侧,身子止不住的发着颤,她的外衫在慌乱中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与精致的锁骨来,抬起头,四目相撞间,裴季看到她那双灵动的眸中含着惧意,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与她脸上沾染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像极了一滴血泪。
她本就生得纯美至极,此下宛若初次踏入人世间的生灵,美得诡异,又动人心魂。
裴季的视线最终落到了她的唇瓣上,今日早间那唇瓣划过他脸颊的温润触感似乎还在。
这女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尽办法勾引他。
想着,他的指腹已经落在了花朝朝唇瓣上,他毫不怜惜的摩挲着,确实如他以为的那般柔软,
“怎么,想给我疗伤?”
花朝朝已经被吓呆了,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裴季是在回答她直接的问题,她支支吾吾半晌,“我,我......”
“闭嘴。”
那股惹人厌烦的蜜桃香又在侵扰着他。
裴季的眉头微蹙,打断了花朝朝的话,然后手刀一起,人就在他眼前滚落下去,眼见着要从八角亭台的顶上摔下去,裴季还是动了,在花朝朝落地之前,稳稳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他吹了一声哨音,然后看着昏过去的花朝朝,考虑着要不要把她丢在这里一夜,让她涨涨教训,收起想要勾引他的心思。
不过,下一瞬裴季还是抱着人阔步往朝夕阁的方向走去。
因为离得近,花朝朝身上的甜香似乎将他包裹住,遮盖住了原本的血腥味,他不难发现心中的燥意渐渐平静下来,连带着绷紧的神经似乎也得到了松懈,头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迈入厢房后,他冷眼看了怀中人一眼,将她随意地丢在了床榻上,她身上的衣物沾了不少血迹,像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原以为花朝朝只是想高攀上他,借以回到京都,没想到她还让她那护卫商陆与南安伯通报,让南安伯掺和进来。
南安伯那个蠢东西当然乐得两手抓,府中的嫡女去抓住太子,而这位留在乡下的嫡女把主意打在他的身上。
真以为世人都跟他南安伯一样只爱美色?
呵,一个笨蛋美人而已,他岂会放在心上。
待清理完府中的刺客,裴季唤来了素问,询问花朝朝身上香露的事,以及她为何半夜出现在荷花池,皆并无异样。
*
翌日早间,花朝朝摸着后颈醒了过来,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尤其是她的后颈,她只要稍微扭动一下,一阵酸疼就传了过来。
还有噩梦,梦里裴季在她面前杀了人,鲜血全部溅在她的身上。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她现在想一想,胃里都在翻滚着,难受得很。
“姑娘是落枕了吗?”素问拨开帷幔走了进来,看到花朝朝坐在床上试图扭动着脖子,她行礼问道。
“好像是吧。”花朝朝也不太确定,“我们昨天晚上有出去散步吗?”
素问面不改色道:“姑娘做梦了吧。昨天晚上姑娘睡得很早,奴婢一直在门外守着呢。”
昨夜刺客入了留园,她把花朝朝一人留在了荷花池,若不是主子及时赶到,只怕那刺客也不会放过花朝朝。
主子罚了她二十杖都算是轻饶了她。
但花朝朝还是受到了惊吓,王翼给她喝了安神汤才没在梦中哭喊了。
“都是在做梦吗?”花朝朝喃喃道:“我记得昨晚我们去了荷花池,然后......”
然后素问在她眼前飞走了,裴季不仅在她眼前杀了人,还抱着她飞到了八角亭台顶上。
可她看着素问的神情也不似在说假话,再说素问也没有骗她的道理。
但她就是觉得很真实,一点都不像是在做梦。
素问尝试着转移话题,“姑娘,奴婢先帮你弄一下脖子吧。”
“姑娘,你躺下来。”
花朝朝听着素问的话平躺下去,只感觉到素问在她身上几处按了按,又捏了捏她的脖颈,她再扭动时,发生舒服了不少。
她笑着道:“谢谢你。”
“姑娘不必客气。”
素问在心里默默对花朝朝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伺候着她起床洗漱,穿衣,顺道告诉她往后裴季的膳食在朝夕阁的灶房做就可以。
朝夕阁是一间两进两出的院落,花朝朝住在后院,灶房则在前院的一角。
素问引着她过去时,裴季正坐在树荫下,他身着一袭茶白对襟金丝绣祥云纹广袖袍衫,头束白玉冠,他右手的食指轻点着太阳穴,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整个人矜贵中透着慵懒。
昨夜的记忆再次涌上花朝朝的脑海中,一袭黑衣宛若鬼魅的裴季与眼前干净、漂亮的郎君产生了割裂,让她对昨夜发生的事的真实性再一次产生了动摇。
真的是她做了一场噩梦吗?
她乱想着,给裴季行了礼,问道:“你可有想吃的早食?”
裴季连眼皮都没有动,随口道:“烤兔子。”
花朝朝愣了一下,哪有人大早上就吃烤兔子的道理。
但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道:“府中可有兔子?”
裴季“嗯”了一声,道:“昨天晚上打了只野兔子回来,尝尝鲜。”
昨天晚上裴季去打猎了?
那为救她杀人的事就不存在了。
看来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虽说大晚上去打猎这件事很奇怪,但得尊重人家的习性才是。
她颔首应下,入了灶房,看到那只关在笼子里伤了腿的灰兔,一时下不了手。
她还没处理过兔子。
犹豫一会儿,花朝朝重新走回到裴季跟前,看着他那宛若谪仙的气质,愈发觉得昨夜的梦很是离谱。
她用着商量的语气与裴季道:“晚些再吃烤兔子如何?”
“早膳用刀削面怎么样?”
裴季看着花朝朝,见她眉间并无畏惧之意,本是想着借昨夜之事警告她一番,岂料想她真会信了素问做了噩梦的说辞。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继续能待在他身边,忍着害怕,又或者她本就不害怕,昨夜也只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要他的怜爱而已。
他没了兴趣,道:“随你。”
花朝朝则笑了笑,“季明舟,你真好说话。”
松了口气的花朝朝转身入到灶房开始忙起来,刀削面做起来倒是不费工夫,只是得再添几个卤,当她看到菜篮子里的酸果时,免不得想起自己蠢笨扑倒在裴季怀中的画面。
真是尴尬。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灶房里的香味已经飘了出去,花朝朝把煮好的刀削面用大碗盛出来,顺口对外喊了一声:“可以吃了。”
一直在帮忙的素问端着大碗的刀削面去了厅堂,而花朝朝则是端着卤三样。
钱嬷嬷他们那处,昨日已经与花朝朝商议过,就按柳阳所言,与府中其余人一起用膳,伙食费另外给,不然花朝朝太辛苦了。
花朝朝先帮裴季盛出一碗,再依次加入清炒空心菜,量少炒肉末,两勺应景红。
她只给裴季做了几顿膳食,不太能摸得透他喜欢吃什么,昨日倒是瞧着他很少吃空心菜和苦瓜,也不知是他不喜欢吃蔬菜,还是她做得不好吃。
她道:“你尝尝看,看你喜不喜欢?”
裴季把面拌了拌,尝了一口,面很筋道,配上酸酸甜甜的应景红很是开胃,还混杂着肉末和蔬菜,味道很是独特。
等裴季吃第二口的时候,花朝朝才落了座,给自己同样的盛了一碗。
她虽不清楚裴季的口味,但能让他继续吃下去,想必也不会太差。
她拌着面道:“昨日用完午膳之后,我没再见过你,也不知租金该怎么算给你,还有我们的伙食费。”
裴季看了花朝朝一眼,显然这个笨女人没有将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随口道:“不必。”
花朝朝连连摇头,“我不能占你便宜。”
她欠裴季的已经很多了,再欠下去,她会没有东西还的。
况且她又非没有自知之明,她能偿还裴季的如今只有给他做些膳食,可这些又如何偿还他的救命之恩。
“你帮我的太多了,我已经感激不尽。”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对裴季行了礼,“万万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
花朝朝听嬷嬷算过,他们四个人衣食一年大概需要花费二十五两银子,留园比花宅大,居住的环境更是要好上不少。
她盘算着。
她们现在手上的银子不多,实在不行就只能把京都城里仅剩的两间地段不太好的商铺卖掉一间,总归是不能再欠裴季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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