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日又一日的警戒之中，仙门秩序如常，天穹裂缝暂且没有新的动静，被几个修为高深的门派联合封了个大口，并派弟子接连看守。

而在今日，无度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年度大比，要楚惕清坐是坐不住的，他问过师兄，他们得在那里坐一整天，所以楚惕清打算暗中观察，他坐在房梁上悬了一壶酒隐匿了身形，目光含笑的看着杨谨遇在场中来回走动，

他喝了一口酒，此酒原先是带些刺激的，被他胡乱兑了半天甜甜的果汁，最终半分酒味全无，只有甜甜的味道，不过他依然觉得这个东西是酒，噙着一抹笑撑着下巴看着场中，

然后被虞持平警告的看了一眼，他颇为委屈的与师兄对视，在后者无奈地视线下老老实实的挺直坐好了，坐了一会儿，他又对上了柯星纤的笑容，顿时觉得太丢面了，便慢慢胡乱坐开了，

选拔弟子的仪式并未开在弟子殿，而是在扶摇殿，扶摇扶摇，青云直上，被选中的人则会在青云殿接受训诫，然后成功的成为无度山正式的内门弟子。

他有些无聊，最后头一歪，靠在了檐上立着的鲲鹏上，听着师兄冗长的致辞，他觉得天裂实在像是一场极为苦痛的梦境，等醒来后，他从未去过天琅，没有恢复灵力，儒门没事，他与杨谨遇也从未在一起，然而一切只是美好的想象，现实里唯一最好的事情就是他与谨遇相互相爱了，还有无度山的众人都在，

他叹了一口气，见柯星纤正与一位美貌的女子在说话，不，先注意到的不是美貌，而是一种潇洒的感觉，他感觉那位女子像是一阵风，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头朝他轻轻一笑，

他一愣，这位想必就是风蕴长老了。他师父唯一的亲师妹。

说到他的师父，楚惕清自己也了解的不算多，只知道师父似乎极为刻苦，他原本天分不高，只是侥幸得以修道，但是他太刻苦了，有了那样的机会便握紧不愿轻放，所以日复一日的终于立在了当年那一辈的顶峰，

楚惕清听见人们评论自己师父天资不高的时候，他心里想，岂是如此？

刻苦岂非不是一种天赋？

若一个人当真半点儿天资也无，那必然是刻苦也无法继续前行的，更遑论至尊的位置，天资不足的人最可惜的便是求不得、走不到，任如何挣扎都必不能从心所愿，

但他师父却走到了至尊的位置，所以他的师父一定是有天赋的。而今，他看见这位飒爽的女子，似乎更觉得自己的师父一定也是不凡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惕清都快睡着的时候，下方终于传来了鼓点的声音，气势轩昂，像是银河入海，百川奔腾，弟子们都染上了一层热血，

最先上场的是本届最厉害的两位红衣弟子，一位叫叶醒，一位叫风影，楚惕清挑挑眉，因为他听见很耳熟的身影在场下大叫：“哥！加油！！！”

是风默。

竟然是亲兄弟，他打量了一下风影的模样，嗯，似乎与风默颇为相像，但下一秒，叶醒与风影同时望向他的方向，他心念一动，手中的酒壶一顿：

心道：不愧是无度山的第一第二，这观察能力，绝了！

但很快他们便收回了视线，专心的投入到了比拼之中，二人身法极为优美，又点到为止，楚惕清看见两道光晕在空中不住的交擦，刀剑相交的铮鸣之声响彻整个大殿，二人不分上下，身影缠在了一起，

旋风之中，风默一手化作五刃向前而去，叶醒闪身避过，以风墙作挡，二人灵力几乎不分上下，见久攻不下，二人纷纷转换策略，叶醒朝人右腿奋力一击，风影一闪跃在高空，谁料叶醒方才不过是一个假动作，他竟幻化出分身从上空直下，擦过风影的肩膀，终于落下了本场比试的第一道伤口，

因为太过于精彩，以至于没人去注意时间，直到一个人猛地惊叫：“马上香就燃尽啦！”

楚惕清猛地惊醒，暗道不好，本来不分上下的两个人，因为风影的分神被狠狠地掼入地上，在地上翻滚两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风默先是狠狠瞪了一下惊叫的人，又急忙上去扶住了他哥：“哥，你没事吧。”

楚惕清站了起来，杨谨遇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但他仍然紧张的看着下面，风影站了起来，将剑入鞘，对着叶醒道：“我输了。”

叶醒收刀入鞘，沉默地看了一眼风影，悄声道：“对不住。”

“技不如人，不怪你。”

但是谁都知道，其实是那一句惊叫扰了影默心神，否则二人必然在香燃尽之时依然是个平手，既是平手，便全看掌门心意，总之皆入掌门门下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现在，成败已定，风默扶着哥哥一步一步的下了场，耳边唏嘘之声响起，他握了握拳，被哥哥叫了一声名字才止住，

那边，香仍然在燃，

风默实在气不过，一拂手，罡风一闪，香灰浮了于田满头，令其怒不可言。

楚惕清一叹，好可惜。

第二对比拼着上台的时候，竟是红衣对绿衣，他愣了愣，因为没有熟读比赛的细则，他想：还可以这样？！

不由得又为风影惋惜了一把，他突然想起来云京的那个，想，这或许就是少年人的骄傲吧，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

楚惕清在心里思量了一下，觉得似乎可以，杨谨遇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以传声入耳：“师兄是想收风影为弟子吗？”

楚惕清便回他：“嗯，但还需综合考量，我不想收太多，你知道我的要求的。”

杨谨遇便道：“嗯嗯，谨遇知道，帮师兄留意。”

楚惕清笑：“小谨遇，你是师兄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杨谨遇眼睛亮亮的，悄悄的用牵丝线勾他，楚惕清的手指上下一晃一晃的，就好像有只小手拨弄他一样：“不是师兄肚子里的蛔虫，谨遇是师兄解语花，知心客和最爱的人！”

楚惕清被他逗笑了，他总觉得杨谨遇越来越活泼了，难不成以前都是被压抑了天性，杨谨遇便又道：“当然是因为师兄在，师兄疼爱谨遇，谨遇才能这样活泼呀，要是师兄不在，谨遇当然活得寡而无味了。”

杨谨遇的小语气一勾一勾，楚惕清有种和他偷情的感觉，他暼了一眼师兄，发现虞持平正在看他，吓得他一个哆嗦，切断了和杨谨遇的联系，乖乖的坐的十分端正，虞持平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

杨谨遇就在那边对着他挤眼睛。

这一天一共比了二十场，说实话，楚惕清只记住了叶醒和风影。夜里，楚惕清撑在自己小屋的窗前看月亮的时候，见柯星纤走了过来，楚惕清说：“师妹，怎么不进来？”

他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自从知道灵力是使用者感官的延伸，他一想起柯星纤当时给他清爽身上的情节，就忍不住发臊，怪不得最开始杨谨遇都不太愿意给他清爽，

柯星纤盈盈一笑，呈上了一些册子：“这是小斯画的，想着给师兄看一眼，我闲的没事就帮着送过来了，师兄看看如何？”

楚惕清笑着接过：“小斯想的，我自然放心”，他掩饰尴尬手下翻动着书页，倒真被卢斯的想法所吸引了，其中有一个叫再造天地的假设，他有些好奇，觉得十分有趣，

一边问“小斯最近很忙吗？怎么不来看看师兄，不瞒师妹说，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小斯了。”

柯星纤面色有一点迟疑，但是很快她就继续笑开了：“他太累了，我今天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累的说不太清楚话了，还要硬撑着来给师兄送画册，我便拦下来了，师兄觉得如何？”

楚惕清点点头：“还是身体重要，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告诉小斯让他不要有压力，尽力便好，师兄们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说着，楚惕清又翻了一页，柯星纤见他认真的神色，温柔一笑：“星纤一定转达。”

楚惕清低声“嗯”了一下，

他仔细看着，有点入神，柯星纤便说：“那这几本册子不如先放师兄这里吧，天色已晚，明日还有大比，师兄早些休息。而且这些册子不妨事，小斯做事一向有分寸，这些册子是有第二份的。”

楚惕清抬头说：“如此甚好。”又道：“师妹，我送你”

柯星纤拒绝了楚惕清，坚持要自己走，楚惕清坳不过她，便看着她走远了，少女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楚惕清才继续看着书页，

远处，灯影下，柯星纤两手交叠，忽而展开，一双手里飘着一个几尽透明的灵魂，卢斯安静的蜷缩在柯星纤的手掌中，柯星纤叹了一声：“小斯，你听见了吗，快点好起来，师兄也想看见你健康快乐呢。”

灵魂在夜空里飘了飘，柯星纤满含期待的看着他，这个脆弱的魂魄便没有再动了，她失落的低垂着双眼，往里面渡了一层灵力，紧接着，一口血喷涌而出，她将魂灵收好，然后毫不在意的抹去血色，一步一步迈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