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忆(二)

乔阙的手腕被扣得死紧,他使劲全力也没能撼动对方的力气,他想抬脚去踢,对方却先一步料到他的动作,屈膝顶在他腿弯处,用高大的身躯将他困在自己和树干之间。

这个动作让乔阙很不舒服,有种被完全压制的感觉,他咬着牙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男人的声音并不难听,而是带着悦耳的低沉,在这漆黑寂静的荒山上更显神秘。

乔阙又挣扎了几下无果,用赌气的口吻说道:“我只知道现在你才是最危险的!”

谁知男人闻言沉默起来,但扣着乔阙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不会伤害你。”

乔阙挣扎的动作一顿,原本的理智此时渐渐回归,他没多想男人方才的那句话,而是带着刨根问底的心态继续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这时放开了他,乔阙的双手一解放,立刻和男人拉开距离,同时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电,照向男人。不过出于涵养,他没直接把手电怼到对方脸上照,而是照向对方的上半身,这样也能让他看清对方的脸。

只见男人穿着一身黑,黑T黑裤黑风衣黑靴,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黑色长条状物事,看起来应该是短剑一类。再看男人的脸,棱角分明,皮肤冷白,额前落下几缕碎发,发丝下的眉目深邃立体,只是那对瞳仁竟是琥珀色。

此时,那双眸子正凝视着乔阙,乔阙被看得呼吸发滞。不知怎的,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他心中没有害怕,没有惊异,反倒有一种历经沧海桑田的岁月感。似乎那双眸子望着的不是他,而是透过他在回忆久远岁月中的某个人。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明明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却在平静地互相注视。半晌,乔阙率先开口:“你……”刚一开口,他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男人平静地接过话头:“我叫玄鳞,是为石廊村的事情而来。”

“玄……鳞……”乔阙呢喃了一句,又问:“哪个玄哪个鳞?”

“玄武的玄,鳞片的鳞。”

好奇怪的名字,但听着莫名亲切。不过这一丝刚冒头的亲切并不能打消他对玄鳞的怀疑,乔阙募地想起方才对方说的后半句:“你也是为石廊村的怪事来的?”

玄鳞点头,又重复地说道:“你不该晚上来这里。”

乔阙见他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问道:“你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这件事不简单。”玄鳞绕过他,抬脚往山下走。山路崎岖,他却步伐很稳,走起来如履平地。

乔阙原本就认为玄鳞肯定知道些什么,见他往山下走,就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问:“怎么不简单?”忽然,他被脚下石头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向一侧歪去。一只手及时出现,拉了他一把,待他站稳,那只手才松开。

玄鳞继续走在前面,不过这次他放慢了脚步,问:“你为何对这件事感兴趣?”

乔阙也不隐瞒:“我是警察。”

玄鳞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乔阙一眼,琥珀色双眸在漆黑的环境中闪过一丝流光。他问:“你们都查到了什么线索?”

乔阙听出这语气中的一丝胸有成竹,只不过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具体细节不方便向外人透露。

其实就算他不说,玄鳞也猜到了:“这件事之所以不简单,是因为它无法用科学手段解决。”

乔阙一愣,什么叫无法用科学手段解决?难不成这件事是鬼做的?他生平最不信邪,闻言嗤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是鬼做的?”

岂料玄鳞摇了摇头:“不。”

乔阙正想问一句“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玄鳞继续道:“不是鬼,是魔。”

乔阙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原本对玄鳞产生的那点信服瞬间消失无踪,没想到这人看着从容冷静还带着点神秘,居然是个到处骗人的神棍。他再看向玄鳞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怀疑。

他语带嘲讽地说道:“玄先生,我不信邪,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但我相信有人做了坏事而用鬼怪来掩饰。”

玄鳞并不恼,他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不信这些,但真相就是如此,他只做合理说明,并不想口若悬河地解释。他淡淡道:“但你们找不到任何线索。”

乔阙唇角微勾,反驳道:“现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后找不到。”

“哦?若是以后也找不到呢?”玄鳞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

这个问题乔阙想过,但查案都要讲求事实依据,就算没找到,他也不会把案件和鬼怪一类联系到一起。

“我相信天网恢恢,再狡猾的罪犯也终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玄鳞没再多说,只低低地笑了一声。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这声笑好似一道朦胧的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又蒙上了一层雾霾。让人看得见,却又看不清,就像他这个人。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山。没有证据,乔阙也不好多问什么,而且看目前的状态,想从这个叫玄鳞的人口中套话也不大容易。两人很默契地谁都没吭声。

到了山脚,两人都止步,乔阙看向玄鳞,似笑非笑地说:“玄先生,也许咱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玄鳞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有所指,认真地对乔阙说道:“我刚说的话没有在开玩笑,你以后不要晚上来这里。”

“什么时候来是我的自由,玄先生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玄鳞闻言轻叹了口气,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离开。乔阙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漆黑的夜色中,玄鳞高大的身影好像画师作画时不小心滴下的一滴墨汁,浓稠而厚重,挺拔而孤独。又似是不属于这世间的一抹残魂,随时都能随风飘散,随时都能消失无踪。

乔阙的心口像是被烫了一下,指尖微蜷,不过随着那身影逐渐走远直至不见,心口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想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感觉一并带走,却发现,一切好像依旧只是错觉。

这晚,乔阙没在石廊村逗留,而是连夜回了家。回到家中,他打开玄关灯,换完鞋子,把车钥匙往鞋柜上一扔,直接走到沙发前坐下。他靠着沙发背,向后仰头,阖目平复。

或许是晚上爬荒山太耗体力,或许是今晚遇到的事情太过劳神。他闭着眼平复了好一会,才重新找到踏实的感觉。然后他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境的大门像是彻底敞开,纷杂错乱,虚而不实。人和景都在不停地变幻,妖魔鬼怪也纷纷登场,像是在唱一出旷古大戏。只是这些梦再如何变幻,始终都存在一道若有似无的黑影。那黑影背着一把短剑,行走于纷乱的梦境中,遗世独立,飘然于尘。

最后一个梦中,乔阙正在从高空坠落,他看着自己的手脚化成点点星光飘散于空气中,竟一点不觉疼痛,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耳边似乎还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无比悲痛,听得他心中酸胀,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乔阙被这个梦惊醒,睁开眼的瞬间,依旧能感觉到身子在往下坠。他腾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袋里一片混乱,耳边嗡鸣不止,余悸堆积在心口,连额角都沁出了冷汗。他坐在床上平复了好一会,梦中的感觉才一一退去,大脑也回归清醒,唯独梦中的那个身影在脑中久久不去,

乔阙苦笑着想,玄鳞这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神秘感,一身黑衣也让人见之难忘,过于冷俊的长相更是很难泯于众人。这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又坐在床上出了会神,才穿鞋下床,进了浴室。一个晚上的梦让他身体和大脑都有些疲惫,直到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乔阙才感到身体放松了下来。

吃过早饭,乔阙决定先去单位,查查玄鳞的身份。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实在神秘飘渺,那种像时间沉淀出来的胸有成竹也让人很难忽视,并非自负,而是骨子里带着的自信。

到了单位,乔阙一进门就跟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同事看到他来还有点意外,毕竟今天是周日。乔阙笑着说要查点东西所以就过来了,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乔阙才回办公室。

打开电脑进入户籍查询系统,输入“玄鳞”两个字。玄鳞,三十岁,教育经历、工作经历那几栏一片空白。看到这样的履历,乔阙心中一点都不觉惊讶,反倒觉得这样空白的履历才能配得上玄鳞的神秘。唯独看到家庭成员信息的时候,乔阙盯着屏幕半天没动。

玄鳞竟然是被收养的,收养日期是两个月之前,而收养他的人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杨文庭。杨文庭是开服装厂起家,后来更是把业务范围拓展到了医疗、餐饮、高端制造等领域,这几年他生意做的更是风生水起。不过据说杨文庭是老派的企业家,专注实体经济,做事雷厉风行,他能收养玄鳞,确实很让人出乎意料。毕竟杨文庭还有个独子,叫杨轩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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