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尽管当年自己算不上问心无愧

来年春三月,正是推彩妆的好时机,卡佛目前上线的系列,为了贴合冬天,颜色和质地都过于厚重。市场对于春夏与秋冬的需求各有不同,必须在三月前推出新品。

乔夕悦不是初出茅庐的职场菜鸟,但新工作还是让她忙得焦头烂额,她在英国工作的主要方向是营销,现在是研发、营销、调研、资源协调什么她都要管,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吕蒙答应给她拨人,拨来的全是些浑水摸鱼的祖宗。

之前总找她不痛快的运营周玥就是其中之一,她要写提案,把相关同事组织起来开了个讨论会,在会上要求周玥在下周一之前给出春季上新的营销方案。

结果周玥当着所有人的面甩脸子,“莉丝汀的新年活动方案我还没写完,周一肯定交不出来。”

乔夕悦记得吕蒙说过,拨给她的人目前都只负责卡佛,周玥明摆着就是不配合。

她忍住怒气,足足有一分钟没说话,会议室里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签字笔在指尖转了六圈后,乔夕悦给莉丝汀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开的扩音。

电话接通,乔夕悦笑盈盈问,“张经理,我正在写卡佛新产品的提案,需要周玥配合给出新品上线后的营销方案,但周玥目前正在做莉丝汀的新年活动策划,因为吕总监那头催得急,搞得我天天着急上火,就想问问莉丝汀营销方案定稿的期限是多久?如果实在匀不过来,我就让吕总监换一个运营给我,省得两头耽误。”

年底了各个品牌都忙得焦头烂额,听见不时有人敲门的声音,那头张经理喊了声“等我一下”,才回乔夕悦,“莉丝汀的营销方案月初就定下来了,周玥不是只负责卡佛吗?上次会上说好了的。”

乔夕悦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周玥,继续客套得说,“那可能是弄错了,不好意思啊张经理,你这么忙我还打扰你。”

那头也客套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气氛无比尴尬,乔夕悦对周玥笑了笑,“下周一上午十点前给我方案,新品上线十分重要,吕总监也很重视,做得好,你的年终考核上我一定给你打高分,好了,大家先去忙吧!”

周玥离开前把门摔得很重,乔夕悦瘫靠在椅子上长吁了口气。

营销方案她不是不能自己做,毕竟这一块才是自己的专长,只是这一次如果妥协了,后面的工作会更难开展。其他同事虽然没有表现得如此明显,但对她这个靠举报上司上位的临时新领导肯定打心底里不服气。

所以这一关必须得过。

也幸好吕蒙让她暂代卡佛的统筹管理,周玥负责卡佛,她就有考核权,年终考核结果关乎年终绩效,否则今天还真就拿她没有办法。

周五那天乔夕悦没有加班,既然房子定下来了,尽快搬过去,这样早上就可以多睡会了。

她没时间搬家,全是老宅的邓管家操办的,她提前打了招呼让把东西放进去就好,她要自己布置。

回到家,面对几大箱打包盒,她累得想死,后悔为什么非要自己布置,她是一丁点儿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邓管家办事很周到,提前一天叫人来把屋子打扫了,沙发很干净,乔夕悦穿过错乱的行礼,瘫倒在沙发上,原本是想补个觉再起来收拾,等醒来时,头重脚轻,别说站,坐着都嫌累。

开了空调也还是冷,她又躺回了沙发。感到腹中饥饿,但抬眼皮都嫌费力,她实在是不想动。

这感觉她很熟悉,伦敦多雨,她经常感冒,偶尔会发烧,租住的房子里常年备有感冒药。

这里不是伦敦,她没有准备感冒药。外卖发达,在网上点也是可以的,但她刚搬过来,还不知道这里的详细地址。

无奈之下,她只能给二哥打电话。

脑子烧得晕晕乎乎,一睁眼,眼前蒙着一条一条灰褐色的竖纹,打开手机,视线模糊得连字也看不清,她凭着惯性按下二哥名字首字母对应的按键。备注的是二哥的名字,乔岩洲。

晚上不用值夜班,秦远阳约周玥吃晚饭,相识以来,都是周玥约他,老让女孩子主动,好像有点缺乏风度。

周玥既惊讶又兴奋,以为秦远阳开窍了,开始进入状态了。

秦远阳不是很想了解有关于乔夕悦的事情,他已经逃避了八年。

周玥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讲起**被开掉的事情,兴致勃勃下,还有些愤怒。接着,她开始针对把**逼走的乔夕悦,讲她小人得志卖弄官威,秦远阳第一次对周玥生出厌烦的情绪。

不只是因为吐槽的对象是乔夕悦,还因为他自认自己和周玥还没亲密到可以聊同事闲话的地步,他不想给予任何回应。

周玥很敏感,立马住了口,她刚刚实在是太生气了,没有压住情绪,一口气说了太多不符合她人设的话。

她试着找补,抬手把刘海捞到耳后,“对不起,让你一直听我抱怨,我貌似不该这样说同事,只是,实在是看不过去,还是聊点别的吧!”

“好”,秦远阳给她添果汁。

“秦医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秦远阳潜意识里已经知道她会问什么,他抬起头,黑色眼珠如莹润的玉石,和在手术台上完全不同,无影灯下,他的眼神坚硬得像刀刃,聚焦于一线,不像现在,目光显得有点儿涣散。

和周玥在一起,听她一直说话,他很难一直集中注意力。

“你问吧!”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是朋友,还是友达之上?”

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事实上,在秦远阳心里连朋友也不算,他一向懂得忍耐,但现在他知道,有的事情真就勉强不来,再合适也不能勉强。

“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对不起。”

说出来后,他清晰感觉到自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没办法为了搭伙过日子就去将就一段关系。

“为什么呢?”周玥有些受伤,仍然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死也死得明白。

“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我不适合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周玥,你很优秀,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质疑自己。”

晚饭后,周玥拒绝了秦远阳送她回家的提议,目送周玥上计程车,秦远阳知道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天上飘着小雪,周五停车位很难找,他的车停得比较远,他慢慢走过去,路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步一个雪印,他身后,一排均匀的脚印逶迤出几十米。手被冻得有点儿冷,刚插进大衣口袋里,里面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工作关系,他的手机得时刻待命,刚刚因为雪景松懈下来的神经一瞬绷紧,从医以来,早记不清被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叫回医院的次数了。

拿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医院的号码。

自从微信兴起,山南水北的关系都靠微信维系着,打电话的机会大多都留给了工作。自己的手机号大学毕业后也没再换过,中途换了手机,好多人就是这样彻底失去了联系。而这个号码,一直存在于他的通讯录里,和它的主人一样执着。

犹豫了几秒。

他想,尽管当年自己算不上问心无愧,但最后一次告别也算是和平。过去八年,更该清白坦荡,不接,反容易把事情弄复杂了。

“怎么这么久才接?”乔夕悦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高兴,平常她不会这么没耐性,但这会儿她烧得厉害,胃又疼得厉害,“二哥,我发烧了,你快给我送点儿药来,我难受得快死了。”

秦远阳把手机从耳畔拿开,又看了眼屏幕。

乔夕悦的确有个二哥,他跟乔岩洲有过一面之缘。

秦远阳、乔岩洲,前两个字的首字母一样。反应了一会儿,他知道乔夕悦应该是打错了电话,刚要提醒她,听到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她“啊”得叫唤了一声。

秦远阳紧张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乔夕悦怀疑不是自己烧糊涂了,就是刚刚从沙发上摔到地砖上摔傻了,恍恍惚惚,她好像听到了秦远阳的声音。

她需要确定一下,匆忙去把手机捡回来贴到耳畔,“刚刚那句话,你重新说一遍。”

大雪仍在无声无息地落下。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秦远阳说,“除了发烧还有哪儿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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