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在餐桌前，筷子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白知夏夹了块排骨，突然开口："哎，林烬，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蔡辰那小子？"
林烬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没有。"
顾安抬眼："他没跟你们联系吗？"
林烬低头扒饭，语气明显冷淡下来："吃饭吧。"
白知夏盯着林烬看了几秒，放下碗："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林烬夹了块茄子，嚼得很慢。
顾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烬的侧脸，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白知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安一个眼神制止了。
餐桌上突然安静得只剩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林烬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筷子："干嘛，真没联系。你们想找他就自己联系呗，听说他现在在南方当老板，倒腾货呢。"
白知夏撇撇嘴："你以为我不想联系？他根本不回我消息。"语气突然委屈起来，"当老板了就忘了兄弟？以前还说赚大钱回来请我们吃遍全城呢。"
林烬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就知道吃。"他指了指白知夏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比蔡辰还馋。"
顾安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给林烬夹了块鱼肉，挑干净了刺才放进他碗里。
白知夏突然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想他了。"他戳着碗里的米饭，"等你有年假，我们去南方找他吧？"
林烬低头喝了口汤："他说不定过年就回来了。"
"放屁！"白知夏突然提高音量，把隔壁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他都快五年没回来了吧......”
顾安的筷子停在半空，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林烬被两人盯得无奈，终于松口："好了，等我有假了，带你去找他。"
顾安立刻接话："我也要去。"
"不批假。"林烬头也不抬。
顾安挑眉，筷子尖在碗沿轻轻一磕："哦？"
白知夏左看看右看看："为什么不让小安子去？都这么久没见了！"
林烬面不改色："他实习生，要工作。"
白知夏差点把饭喷出来："你他妈——"他指着顾安手腕上那块价值六位数的手表，"这像是需要打工的实习生？！"
顾安突然起身去盛汤，回来时顺手给林烬换了杯热茶："领导说得对。"他笑得人畜无害，"我确实该好好工作......"俯身时声音压得极低，"争取早日转正？"
林烬淡定地喝了口顾安刚倒的热茶，语气平静："你知道就好。"
白知夏一拍桌子："我不管！我们三个必须一起去！"
林烬无奈地摇头，对白知夏的耍赖早已习惯，而顾安给他夹菜倒茶的动作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仿佛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等着吧，"林烬放下茶杯，"等我先找他约个时间。"
白知夏酸溜溜地撇嘴："也就你发的消息他能回。"
林烬嘴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久违的得意："那可不，我是他大哥。"
顾安突然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林烬的膝盖，在对方皱眉看过来时，笑得眉眼弯弯："那我现在排上号了吗，哥哥？"
林烬直接回怼："你可以滚蛋了。"
吃完饭，林烬和顾安一前一后走出餐馆。夜风微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烬突然开口："小白那里有地方住，你和他住一起去。"
顾安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那可不行，离公司太远了。"
"你不是有车吗？"
顾安突然加快脚步，挡在林烬面前。路灯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执拗的意味，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雪夜，固执地站在路灯下等一个答案的少年。
林烬别开脸："......随你。"
顾安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那我就要住哥哥家，而且——"他拖长音调，"我已经把行李搬过去了。"
林烬猛地停住脚步："什么时候？"
"下班后啊。"顾安一脸无辜，"你跑了，我就回家收拾了一趟。"
"你哪来我家钥匙？"
"我没有啊，"顾安晃了晃车钥匙，"行李都放后备箱呢，一会儿还得麻烦哥哥帮我搬。"
林烬气得笑出声："你也好意思？"
顾安突然凑近，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廓："不然......"声音压低，"难道一直穿哥哥的内裤吗？"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自己腰间，"有点小呢。"
"滚！"林烬一把推开他，耳根红得能滴血，大步往前走时差点同手同脚。
顾安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某人发红的耳尖，笑得像只餍足的狐狸。
于是林烬黑着脸，把顾安的行李箱重重地拖进屋里。本来就不大的出租屋，现在更是被塞得满满当当——茶几旁堆着两个纸箱，沙发上丢着顾安的西装外套，连卫生间都多了套陌生的洗漱用品。
"我很想不认识你。"林烬咬牙切齿地说。
顾安正蹲在地上拆行李，闻言抬头，笑得眼睛弯弯："那可不行哦，哥哥。"
林烬胸口那股无名火憋得发闷，却又找不到发泄口。他瞪着顾安——那人正哼着歌把衣服往衣柜里挂，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啪！"林烬突然把钥匙拍在桌上："自己收。"说完转身就要去洗澡。
顾安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哥哥。"声音突然认真起来，"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就收留我一阵子？"
林烬甩开他的手，耳尖却诚实地红了："......随你便。"
林烬洗完澡出来，发现顾安已经收拾了大半行李。
他拉开衣柜，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顾安那些剪裁考究的西装、质地精良的衬衫，整整齐齐地挂在他的旧T恤旁边，在昏暗的衣柜里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碰撞在一起。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要不，你去给你爸妈服个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来我这里......岂不是委屈死了。"
顾安正在铺床，闻言动作一顿。他直起身，走到林烬身后，伸手把衣柜门彻底拉开
"哥哥你看，"他指着那排挨在一起的衣架，声音里带着笑意，"像不像小时候在枕溪村？"手指划过两件挨着的睡衣，"你总说我的衣服占你衣柜，可最后还是分我一半。"
林烬盯着衣柜发愣。那些遥远的夏天突然变得清晰——潮湿的空气，吱呀作响的老衣柜，还有小男孩踮着脚往他衣服旁边塞自己小T恤的背影。
"......无聊。"他最终嘟囔着关上柜门，转身时却撞进顾安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顾安坐在床沿，看着正背对着他整理枕头的林烬，突然轻声问："哥哥，蔡辰怎么了？"
林烬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什么。"
顾安盯着他的背影："你不想说吗？"
"......嗯。"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顾安突然躺倒，把脸埋进刚铺好的被子里："好吧。"声音闷闷的，"等哥哥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林烬回头看了他一眼，顾安蜷在被子里的样子莫名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关了灯："睡吧。"
黑暗中，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一侧。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细长的光痕。
林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五年前那个电话。
那时候蔡辰的声音在电话里发颤，背景音乱糟糟的，像是躲在哪个巷子角落打的。
他说被人坑了，借的高利贷还不上，被人按着剁了两根手指。林烬还记得他强压着哭腔的语调，又慌又倔，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知道自己只能找他。
林烬那会儿实习工资不高，每个月交完房租水电，剩下的钱掰成两半花。但那天他还是把攒了一年的钱全转了过去，连犹豫都没犹豫。他不是心疼钱，是想着蔡辰那两根没了的手指——蔡辰这人从小就要强，过年回村被人问起手怎么了，估计比砍他两刀还难受。
所以几年，蔡辰一直没回村里过年。林烬知道，他不是不想家，是怕人问。
林烬后来手头宽裕了点，隔三差五就给蔡辰转些钱，每次转完都要发条消息问问近况。
蔡辰总是回得很快，但话不多，就一句：“好多了，谢谢你啊林烬。”
林烬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跟我还说什么客气。”
过了会儿，蔡辰又发来一条，语气明显低了下去：“……别告诉白知夏他们，我……”
林烬懂他的意思。
蔡辰这人骨子里傲，混得不好宁愿躲着所有人，也不愿意被熟人看见狼狈样。他叹了口气，回道：“我知道。但他们都很想你，你过年也该回来了。”
对话框顶上“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半天，最后只蹦出来一句：“……我就是想混个人样再回去。”顿了顿，又补了句，“林烬，你相信我吗？”
林烬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个“嗯”。
他当然信，但他更清楚，蔡辰要的“人样”根本不是别人眼里的风光，而是他自己心里那关。可这话说了也没用，蔡辰得自己熬过去。
两三年后，蔡辰把钱一分不少地转回给了林烬，还多打了些利息。林烬没收那笔多出来的钱，直接退了回去，只回了一句：“生意做起来了？”
蔡辰发了个咧嘴笑的表情：“还行，够吃饭。”
林烬知道他这是谦虚——蔡辰老喜欢扮猪吃老虎。但他也没多问，只是随口提了句：“怎么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蔡辰回得很快，语气轻松：“太忙了嘛。”
林烬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太了解蔡辰了，这话有一半可能是借口。但他没戳破，只是顺着说：“是是是，大老板，那我有空去找你玩？”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再等等吧，等我再有本事一点。”
林烬心里清楚，蔡辰不是没本事，是怕自己哪天又栽了，回去见了人，到时候更难堪。他也没勉强，只是故意提了句：“行啊，不过白知夏那小子天天跟我说你不讲义气。”
蔡辰果然笑了，语气终于松快了点：“居然敢这样说我，看我回去不教训他。”
林烬看着这句话，仿佛能看见蔡辰咧着嘴笑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以前他们几个在村里瞎闹的时候。
但他知道，蔡辰嘴上这么说，真让他回去，估计还得再拖几年。
林烬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盯着天花板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蔡辰，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过段时间就带白知夏那小子去南方抓人
——管他是什么大老板，敢五年不露面，腿都给他打断。
林烬闭了闭眼，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身旁的顾安似乎睡熟了，呼吸均匀而绵长，手臂却无意识地往他这边蹭了蹭，指尖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角。
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之间的被子上，像一条模糊的界线，又像一座无声的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