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的阳光落在桌上的小绿植，将其照拂得更具生机勃勃。
“逸帆，在班上感觉如何？还能适应吗？”
苏叶仰头看着拆去耳钉、穿着崭新校服的杜逸帆。
褪去那些亮闪闪的东西，他也只是一个乖巧的玉面少年。
他慢慢点了点头，看向苏叶的眼睛终于不再那么空洞。
八班的孩子果然好样的。
苏叶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绽放慈祥的微笑，“生活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问同学和老师，不需要憋着。”
他再次点头。
经历两分钟的相对无言之后，苏叶正欲让他回去，他却开口道：“我想换座位。”
苏叶一愣，“是看不清黑板吗？后面考完试你就坐到前边了。”
他摇头，“我想和程玖越做同桌。”
苏叶：“？”
八班以前的情况，校长和其他老师和她讲过很多，均表示以同桌两人为整体单位，前后左右换都没事，就是别拆同桌，特别是别拆在班里经常活跃的那些人，否则麻烦事一堆，特难管理。
全是他们闻者落泪的经验之谈，目前这种组合已是最优解。
可现在加了一个学生后，人数就变成四十九这个奇数，难以调整。
“是因为和玖越关系处得比较好吗？还是只想要一个同桌呢？”苏叶声音柔柔。
“你就说能不能换。”他微皱起的眉头间萦绕缕缕不耐。
是个急脾气。
“这需要参考他们两个的意见，双方都同意就行。”苏叶把选择权利给他们，个个有主见，不能听从一方就决定。
“你一个班主任都做不了这个主？”少年满眼质疑，压低的眉毛竟是显露出骇人的气势，仿佛他下一刻就要掏出一把刀杀人。
苏叶看得心里哭唧唧，教育任重而道远。
“班主任也不是专断独行的霸君，虽说我们同在一个班集体中，但你们的相处时间远超于我，自然要多听听你们的想法。”
许是说对话了，杜逸帆收回敌意，“我回去问他。”
苏叶含笑应了。
待杜逸帆离开，木校长又来找苏叶去校长室喝茶。
依旧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
学生时代的苏叶，没有一次被叫到校长室过，那时她的感观很片面，凡是被请到校长室的，都是要被记过或退学的，只有坏学生才会天天被教导主任或校长叫去办公室训斥。
同理，她现在天天光顾校长室，等于她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老师。
“小苏啊。”
校长依旧是那个慈祥的老人，可苏叶听着就心直颤。
“那位家长已经和我表明歉意，她承认是自己认错了人，对你进行了言语侮辱，并表示愿意弥补过失，希望你可以接受她的道歉。”
竟是个好消息。
苏叶愣怔了一会儿，懵懵道：“她怎么不亲自和我说？”
校长一听也愣了片刻，随即不禁乐了，“是，我考虑不周，改天让她亲自来。”
苏叶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我刚才没经大脑瞎说的，这事过了，不想再纠缠。”
她不想再惹麻烦上身，然而木校长却觉得她确实受了很大委屈，要求当面道歉是她的基本权利，必须满足，当即表示明天就让家长来一趟学校。
拦不住，真的拦不住。
“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木校长慈眉善目又平易近人。
而苏叶惊得直摇头，“没了。”生怕又把事情闹大。
“好，”木校长爽快答应，“明天等家长来，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也可以说。”
苏叶僵硬地笑了笑。
只要家长态度好，能好好道歉，她也就既往不咎了。
“小苏，”校长那双常年弯弯的眼睛此时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教育不仅限于潜移默化。”
这是在暗示自己处理班级事务不够果断干脆吗？
回到办公室的苏叶还在琢磨校长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语。
待日光趋于橙红色，林褚三人踏着稀碎的阳光进来。
“我不换同桌。”
林褚环抱着胳膊，目光微凶，稍施压给此时显得异常娇小的苏叶。
苏叶望向被争抢的主角，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似是觉得此事很有趣。
苏叶又看向同样不让步的杜逸帆，头又开始痛了。
“玖越，你怎么说？”
苏叶和另外两个都等着他的回答。
林褚攥起拳头，青筋突显，视线紧紧锁着程玖越。
而杜逸帆一贯透着冷厉的薄唇紧紧抿着，也在紧张程玖越的答复。
“我...”程玖越不嫌事大，故意拖延搞人心态。
“程玖越，你好好说话。”林褚忍不住锤了程玖越的肩膀。
“你还威胁他？”杜逸帆看不过眼，眼睛一瞪就要和林褚干架。
“诶！别闹！”苏叶连忙拉住杜逸帆，程玖越及时拉住火气上头的林褚。
“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啊~”程玖越笑得牙都要掉了。
苏叶汗颜，这孩子的欠揍程度不亚于郑宸鑫。
“你给个准话啊！磨磨唧唧的。”林褚双眉倒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怒火在翻滚。
苏叶第一次看见林褚这般发怒。
“老师，我选他。”程玖越丝毫不生气，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好兄弟林褚。
林褚脸色舒缓了些，这才慢半拍地感到别扭，不甚自在地扯回自己的胳膊。
反观杜逸帆，头稍稍低下，淡淡散开来的失落与难过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
这是上演哪出狗血剧情？
苏叶扔掉脑海中的奇怪想法，安慰地拍拍杜逸帆的肩膀，“没关系，都是好朋友，你们离得也不远。”
其实现在杜逸帆和程玖越的距离和林褚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同桌一个后桌的区别罢了。
“你为什么不选我？”杜逸帆微红的眼眶里闪着委屈，不甘，迷惘，悲伤。
程玖越眨了眨眼睛，“我们好像才认识第二天吧？”
看程玖越这反应，苏叶推翻了他们认识许久的猜想。
杜逸帆怔怔，随后苦涩低语，“是啊，我们从前并不相识。”
他仿佛是秋天里的一片落败枯叶，挣扎着不坠落，却无力改变不久之后便会化为泥料的结局。
“你以前认识我？”程玖越见杜逸帆神情怪异，不由询问道，“是在梦里见过还是？”
这时候程玖越依然不忘调节气氛，林褚嘴角抽了抽。
可杜逸帆却如重新点亮了心里的灯，语气颇有些激动，“你记得？”
苏叶、林褚：“？”
程玖越乖巧地摇头，“只记得做过一场很长的梦，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这世界真能让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在梦中遇见？
好玄幻。
苏叶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梦里，这货是你什么人啊？”林褚狐疑道。
怎么会有这么扯的事情？
“在那场梦里，你为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杜逸帆眼里藏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我是保家卫国的威武大将军，你是新晋榜眼，在朝廷做官。我们原本都在各自的领域一展宏图，却不料有小人通敌叛国，狗皇帝昏庸无能又胆小怕事，待我收到信第一时间赶回来时，皇朝覆灭，城破家也毁，百姓苦不堪言。”
三人从这只言片语之中都感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信那套邪乎的？”林褚最先回过神来，“梦是大脑潜意识的反映，也许就是你在某个地方见过这家伙，又看了许多类似的小说，大脑虚拟构造的而已。”
“不可能！它真实到我穿越过去亲身经历一样。”杜逸帆坚持认为那是真的。
“你觉得真的就真的吧，”林褚无所谓，“反正也不影响我。”
苏叶心里却是警铃直响，看来有必要找个时间和杜逸帆的父母聊聊他心理方面的问题，而程玖越...
这家伙应是又在闹着玩，到现在还嬉皮笑脸的。
但因着杜逸帆这番话，林褚对他少了些敌意，“喂，别老想着你那梦，这家伙现在活蹦乱跳的，活到九十九完全没问题。”
杜逸帆望向皮肤白里透红，全身都焕发着盎然生机的程玖越，攥紧的拳头倏忽松了。
他那个温润如玉却英年早逝的兄长，如今仍活得好好的，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更有志向高远的理想，他的未来充满希望与光明。
既如此，他自己何必再揪着那些悲痛的回忆不放？
也许上天让他遗忘，也是为了让他轻松上阵，没有负担地继续生活下去，他自己怎可以打破他的平稳生活？
是他错了，他不该提这些。
“别丧呐，不就是想认我当大哥吗？”程玖越大喇喇搭着杜逸帆的肩，“以后你就是我小弟，大哥我有十块钱，绝对分你五毛钱，别客气，哥就是这么大方。”
林褚纯纯无语，十块钱有九块钱赞助小青梅买学习资料，全身剩个钢镚儿还分两人用。
拮据！实在是太拮据了！
身高一米七左右的杜逸帆在将近一米八的程玖越旁边显得瘦小。
杜逸帆仰头望着阳光朝气的程玖越，眼里不禁流淌起涓涓笑意，“我不用，我有好多钱，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兄长需要都可以找我拿。”
苏叶：“......”冷静！那不是一毛两毛！
见三人之间的情谊又加深了许多，苏叶挥手让他们回去，该吃饭吃饭，该回家回家。
于是两高个子一左一右拉着杜逸帆去外边美食街吃小饭馆。
苏叶得空看会儿手机，柳艾绾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外加一个语音通话，但因静音都没发现。
苏叶急忙收拾东西，同时回拨过去，“绾绾你在门口了是吗？”
“对哩~你有事先忙，我不急。”那边是活力满满的声音。
“等我几分钟，我现在出去。”苏叶背起挎包，匆匆离开。
经过八班时，苏叶习惯性瞄几眼。
嗯？苏叶脚步微顿。
教室里还有两个少年一个少女，其中个子稍高的少年正与腼腆的少女说着话，他那双浓眉大眼笑得快眯成一条缝，还附加一堆夸张的肢体动作，将少女逗得不行，直挡着嘴唇笑。
林褚和陈欣妍？！
他俩之间真没点特殊情况？
苏叶越想越可疑，却只能压下挠心的好奇匆匆而过。
也许是情不知所起，这大概是属于学生时代暗生的小情愫吧。
对于这些，苏叶仍是保持观望态度，毕竟好感不一定能发展到喜欢，太早限制他们的相处，可能会激起叛逆心理。
在苏叶下楼后，程玖越从厕所出来，边甩手边走进教室，“走吧。”
三人闻言起身，程玖越熟练地捞起女孩和自己的书包，笑眯眯和两个男生挥手，“先走一步。”
林褚拽着想跟上那对青梅竹马的杜逸帆，“不跟他们一起，我们去点菜。”
杜逸帆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神情怔怔，“兄长不吃吗？”
“他把人送回去就过来。”林褚已经习惯那两人的相处模式。
杜逸帆：“？”不是很懂这操作。
“你不理解很正常。”林褚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神情莫测。一旦有了想保护的她，胆子自然会随之变小，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唯恐伤及她的自尊。
就像程玖越一样，对他来说，她的情绪状态最重要。
驴子：你猜梦是真的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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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瞎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