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执念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是席檐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执念,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一定要考上个好大学出人头地,这样才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但是让他感悟最深的,就是祁庭在有全部记忆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了九十九次要复仇,而现在,是他坚持的第一百次。
席檐曾经听一个老人说,人有执念不是一件好事,当人生都被执念占据后,一旦执念消失,人也就散了。
于是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而克制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满足一点点。毕竟物极必反,如果什么都不要,那将来一定会报复性补偿,所以每次只满足一点点就好了。
或许也是这一点点,将他的**喂的越发庞大。但是好在只是**,而不是执念。
可是和他相反的是祁庭。
祁庭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他只有一个想要复仇的执念,并且这个执念贯穿了他的大半人生,从他七岁生日当天开始。
对。
祁庭的父母死亡都是在祁庭七岁生日的时候。
在第九十九次任务失败后,席檐回想着祁庭最后和他说的那句太巧了,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古怪,于是他跑去找了穿书局管理这个部门的部长,部长最开始是不愿意告诉他的,但是说出事实,席檐会放弃任务。
是席檐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默认里面有隐情,我会想办法帮他的。”
部长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怎么样,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要不辨是非吗?”
“所有关于祁庭的负面标签都是你们告诉我的。”
席檐的语气并不冲动,相反他十分平静,因为这是他很早就深思熟虑过的:“可是在我和他相处的这段期间里,他和你们说的不一样,我更愿意相信我亲身接触的人。”
在穿书局里,穿书者喜欢上自己的任务对象是非常常见的一件事,当然也有好的结果,可大部分都是不好的结果。尤其是祁庭所在的这个世界里,部长见多识广,一眼就知道两人绝对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但是席檐没有在赌气,部长知道,所以就让他格外的纠结,因为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于是部长想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决定把小说里没有被描述的剧情告诉席檐,然后道:“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想要派人去拯救他的原因,他是个好孩子,他不应该活在仇恨里。”
席檐接受完全部的信息后,突然对自己最开始时候试图阻止祁庭复仇而感到愧疚,凭什么呢?
凭什么祁庭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放弃仇恨,凭什么那些做坏事的人就能稳稳的活下去。
部长只是说:“这不一样。”
席檐不知道不一样在哪里,他只知道,作者利用他的伤痛把他伪装成一个蔑视法律、带着轻蔑意味的古早霸总,却又隐藏了他的伤疤,这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可是席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部长说:“对不起,我还是坚持我刚才的想法,我会想办法让他完成复仇心愿的。”
尽管这样的事屡屡出现,部长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的问:“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失败,你就再没有办法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席檐对部长的再三劝告很是感激,但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孤儿,生活在什么世界里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有我没我,对那个世界也没什么区别,但是我留在这里,至少可以完成他的心愿。”
席檐说:“在车祸没有发生之前,我以为我的人生就只有报恩和工作两件事,但是他的出现,让我知道,或许我的人生中还存在爱。”
爱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
它总能让人放弃一切,只为奔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可是恨也可以。
祁庭仇恨的种子在他七岁生日的那一天种下,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就只剩下复仇一件事。所以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的话语,终于在第二十年得以宣读。
——我实名举报,王栋杀死我父母。
-
祁庭回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久久看着关了灯的客厅。
“这些证据……”
七个小时前,公安局里的警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递来的东西:“这是什么?”
于是祁庭又把对席檐说过的话再一次复述给警察,说:“这些证据,都是我找了无数证人拿到的,其中有一些我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什么惩罚我都认。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件事,我想请你们重启调查二十年前,七月三日下午三点四十七分,成安区十字路口的那起车祸。”
“那不是一场意外,是王栋蓄意谋害我和我父亲。”
苦苦坚守来了二十年的仇恨,终于在第一百次的轮回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祁庭孤坐在车里,只剩下满身的寂寥。他拿着那张回执单,终于意识到,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需要用安眠药来帮助自己睡眠,以迫使自己拥有规律的作息而复仇。
祁庭又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原本想在车上呆一夜的念头很快被想看看席檐的想法取代,于是他收起回执单,从车上下来,进了客厅,他目标明确的朝着二楼走去,却在刚迈上台阶的一瞬间,听见后方有些迷糊的声音。
“祁庭,你回来了?”
祁庭眯着眼回头,才看见席檐蜷缩在沙发上。席檐摆弄了一下手边的夜灯,喃喃道:“刚才还亮着,怎么现在不亮了?”
但是不等他再继续探索,楼梯旁的人便走到他面前,拿走他手里的那盏灯。祁庭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感受,于是他问:“怎么不回房间睡?”
“我在等你。”
席檐打了个哈欠,他拉住祁庭的手,摸了摸然后捂住:“怎么这么冷?网上的事情我都看见了,我本来想去公司找你,陪陪你的,但是……但是你今天没和我说你要这么做,我担心我去了可能会让你不开心,我就想着在家等等你吧。”
“抱歉。”
祁庭低头看着他,喉结动了动,而后单膝跪在席檐面前,借着外面模糊的月光看向席檐因为睡不好而乱糟糟的表情:“我当时只能想到这一件事,所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席檐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如果我是你,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不会想别的。”说完,席檐睡的有些混沌的脑袋才轻微反应过来,祁庭是因为他刚才的那番话而道歉:“哦,我刚才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永远支持你这句话不是骗你的,我只是怕你想一个人呆着才那样说的。”
席檐晃了晃他的手,有些失笑:“你现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传闻里雷厉风行的霸总,怎么这么敏感?当然,作为你最忠心的管家,我会无条件包容你的一切哦。”
祁庭笑了,他说:“只是我最忠心的管家吗?”
席檐:“那你希望我是你的什么?”
祁庭没想到席檐睡的这么懵,还能在这种事情上这么快抓住主动权。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再用戏弄的语气说了。他仔细想了想,说:“我的爱人,可以吗?”
席檐顿时傻乐出声,然后笑眯眯的凑到他面前:“当然可以。”
“走吧,别在沙发上睡了。”
祁庭反握住席檐的手,就要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但是席檐起到一半,就哀嚎着捂着小腿又重新躺回去:“腿腿腿……我的腿麻了。”
祁庭身上有些沉重的氛围顿时被这一下打断,他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背对着席檐蹲下:“上来,我背你。”
“这样不太好意思吧。”
话是这么说,但席檐还是诚实的爬上去,然后把脑袋耷拉在祁庭的肩膀上:“现在应该很晚了吧,我等你一直等到两点多,哦对,我还看网上的言论了,在你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好多人开始扒你的身份背景,有时候我真的觉得网友太厉害了,他们扒出来你曾经待得孤儿院,然后又扒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进去的,然后又把当天的可能的死人事件扒出来挨个排除,最后查到那场车祸,然后把开车的人全都查了一遍,□□也查出来了,还有人已经查到当初开车撞你们的人现在在另一个城市待着。”
祁庭背着他一步一步上台阶:“嗯,他们很厉害。”
“是啊,他们真的好厉害啊。”
席檐又歪头看向祁庭,这么进的距离,让他能看见祁庭的眼睫毛很长很密:“那你呢?你报了警,警察重新调查这件事需要多久?”
祁庭想了想,说:“现在是案件重启阶段,警察办案有他们的流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调查这件事需要多久,不过证据我都送过去了,应该不会太久。”
“嗯。”
席檐点点头,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那我还能给你过二十七岁生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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