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四十九年,六月,淮州大雪。
这雪下得太反常了,整个栖霞镇都被笼进雪雾里,层叠的屋瓦被积雪淹没,冷风横袭,风雪漫卷。
街巷一片寂静,唯有不远处的小茶馆时不时传来嬉闹声。
“这栖霞山神不喜香火,独独偏爱人类女子,只要每三年,为其献上一位二九年华的姑娘,便可保三年风调雨顺。”
“又说三年前夏至,山神娶亲,那位被选做新娘的姑娘生得仙姿玉貌,隔远了看,就好似山巅之雪。”
说书人敲响醒木,惹得众人将视线汇集在他身上,就显得茶馆角落里无动于衷的茶客分外显眼。
那是位面如冠玉、郎艳独绝的小公子,着了一件红椒色的袍子,衣料上用金线织着银杏叶纹,及腰的长发用一条红色发带高高束起,尾梢缀着两枚小巧金铃,随着动作发出泠泠清响。
他饮了一口茶,手指轻叩着一把通体漆黑的横刀,刀柄上嵌着的宝石幽幽闪着银光。
说书人的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这小公子,看上去有些熟悉……
席间有茶客等不及了,抬手往说书人的案几扔了几枚铜板,笑骂着催促:“你老头儿净卖关子,三年前的事跟现在的雪害有什么关系,你就直说罢,这雪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有关系的。”说书人被铜板唤回了神,‘唰’地展开折扇,笑呵呵道,“三年前,山神引动崇淮大旱,降下神召说要娶亲。”
“镇上敲锣打鼓张罗了两日,挑了最漂亮的姑娘正要送上山,结果,不知从哪冒出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一柄横刀单刀直入拦下送亲队伍,硬将那姑娘抢了去。”
座中有人起哄:“这小子怕不是这姑娘的相好,自己作死和山神作对,弄不好还要连累整个镇的人。”
“就是就是!”
说书人笑弯了眼睛,接着这话往下讲:“谁说不是,山神丢了新娘大动肝火,暴雨连续降了几日,硬是把旱灾降成了水患。”
“你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那年崇淮水患死了好些人,原来是因为这小子,简直是灾星!”
三年前的那场雨太突然,大家根本没防备,洪水来临的时候正是深夜,顷刻间就淹没了房屋、田地,死了太多人。
“不仅是水患,还有今年的雪害,那都是山神怒火未熄降下的神罚。”说书人又是敲了醒木,话音陡然一转,“好在镇长得高人指点,已有解决办法,精心从镇上挑选了一位姑娘,等今日新娘子上了山,山神满意了,雪自然就能停了。”
“荒谬!”角落响起一声轻嘲,小公子搁下一两碎银,拾了横刀起身。
活祭乃淫祀,以淫祀祭祀正神是大忌,更遑论保佑风调雨顺,那镇长怕是被所谓的高人给骗了,什么荒唐事也敢做!
金铃细响,说书人闻声抬首,一抹鲜红衣袖荡过眼前,织金纹路与天光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后面还有好些故事,公子不听——”
横刀轻巧转了个圈,如玉似月的宝石映入眼帘,挽留的话倏然止住。
银杏叶纹,孤月横刀。
他是……
*
雪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山路上积了厚厚一层,每行一步都会留下半尺深的雪坑。
大红喜轿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声一路摇晃,在空寂的山林中诡异至极。
镇长跟在轿旁,忍着一阵阵毛骨悚然,苦口婆心地劝说:“别哭了,你嫁的可是栖霞山神,旁人八辈子都修不来这福气!”
喜轿里的姑娘盖着喜帕,闻言啜泣一声,哭得更厉害了:“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这么想嫁你怎么不嫁?”
镇长嘴角抽了抽,干笑道:“山神喜欢的是姑娘,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能嫁,马上就要到山神庙了,你若哭恼了山神,咱们全镇都得跟着你遭殃。”
姑娘掀起喜帕一角,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就哭,恼了才好,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
说完撂下喜帕,哭得更大声了。
山神庙建在半山腰,残破的琉璃瓦在绿林白雪中若隐若现,不沾半分风雪,更坐实了这场灾难是山神降下的惩罚。
林中不知名的鸟雀凄厉叫着,好似哭丧,仔细听仿佛还有铃声轻响,让人脊背发寒。镇长变了脸色,又不敢把话说得太重,送亲队伍就在压抑和恐惧中缓慢前行。
“叮铃、叮铃——”
细碎的铃声更清晰了,就像悬在耳畔,催命似的,亦步亦趋跟着。镇长扯紧棉衣,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全身瑟瑟发抖。
“走,走快些!”
他走得越急,那铃声就追得越近。
倏然,一道清冽的嗓音自头顶上方落下,铃声清脆,伴随着一声慵懒的‘喵’,漆黑横刀紧贴着脚尖没入雪地中:“你给山神娶亲,可曾问过山神的意见?”
“孤、孤……孤月刀?”
这刀太惹眼了,特别是刀柄上的那颗‘泊月石’,就好似松枝间的明月,天下十九州里无人不知其名。
镇长惊恐地抬起头,鼻尖触碰到一点凉意,定眼一看,是一只黄金打造的金铃,再往上是个芝兰玉树的小公子,一身红袍倒垂在树上,手里的镂花刀鞘昭示着他的身份。
“归、归归……”
镇长被吓得够呛,眼看着那小公子翻身跃下,抽出嵌入雪中的横刀随手一转,眨眼就贴上颈边:“在下陆明意,镇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镇长胆战心惊地琢磨着这几个字,陡然记起来:“是、是你!”
三年前山神娶亲,就是他一柄横刀从太微宗的人手中抢走了献祭的新娘。
原来……
他是归月庄传言中的那位小公子?
归月庄这一辈子嗣单薄,只得了一位小公子,自小众星捧月地长大,试问归月庄在江湖是什么地位?
锻造第一家!
天下神兵利器皆出自归月庄之手,得罪了归月庄,无异于得罪整个江湖。
听说十四年前,第一世家谢氏的长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得罪了这位小公子,谢氏一夜之间被血洗,无人敢言。
归月庄的怒火就连谢氏都承受不住,他哪里敢得罪这尊大神?
太微宗众人:你别跑,放下我们师弟啊!!!
隔壁双开连载:《不愧君》
文案:
箫闲意外穿越了,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一刀捅翻在地。
再清醒时,就听见耳边有人暗中计划:“这狗官整日与我们作对,还弹劾公子,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
箫闲内心剧震:什么狗官?我只是个苦逼大学生而已啊!
正当他盘算着该如何逃离敌手,一柄长剑就架到了脖子上——
“箫大人,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箫闲认命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个眼覆白绫的美人。
箫闲:“……你是怎么看见的?”
美人云霭:“诈你的。”
*
盛京人人皆知,定远侯云霭与薛相不和。
作为薛党第一狗腿子,箫闲隔三差五就会参其一本。
但近日,箫大人似乎磕坏了脑子,竟有半月没弹劾定远侯。
一时朝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
有人说箫闲与薛相政见不合闹崩了,也有人说箫闲被定远侯收买了,还有人说箫闲鬼附身中邪了,最离谱的还要数——
听说箫大人对定远侯心生爱慕,势要求个名分。
云霭听闻传言,歪头看向旁边某人:“你既心悦我,何不亲自与我说?”
箫闲微笑:“不信谣,不传谣!”
诡计多端美人攻(云霭)×深藏不露颜控受(箫闲)
1v1 he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亦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不必相见,我知道他在这里,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山神娶亲(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