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略带探究的视线,程欢伸手从桌面掂起一听没开过的啤酒,眉眼含笑偏过头对贺周晃了晃瓶身,“抱歉来晚了,我自罚。”
因为常年练乐器的缘故,指甲都只留了一点点白。食指轻而易举就扣在拉环上,指关节稍稍用力,“滋”的一声,易拉罐被单手打开。
动作行云流水,还没等贺周说话已经仰起头对准瓶口喝了起来。她今天盘了丸子头,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她漂亮的天鹅颈随着动作滚动。
“行了行了,就陈森那小子话多。”见她来真的,贺周忙不迭出言截停,夺过她手里的只剩半瓶的啤酒罐放回桌面,“女孩子家家喝那么多干嘛。”
程欢视线落在罐口那圈浅浅的口红印,低头失笑:“没事,啤酒又没多少度。”
右手边的陈路闻,手机屏幕发出来的白光映在脸上,但注意力全都被两人的互动吸走。
坐在沙发对面抓牌的陈森四指并拢,轻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圆话,“瞧我这嘴。”刺拉拉惯了,看谁都能来上两句,还是头一回有人把他的玩笑话放心上。
“来来来,继续打牌。”
同样看着这一幕的还有林清岚。精心打扮了一番还不如程欢迟到来得扎眼,交叠在腿上的双手掌心收紧,攥住一角碎花裙面料暗暗咬牙。
副歌结束,大屏前高凳上的方柏明自信开麦唱情歌,熟练到根本不需要看歌词,闭眼开口跟唱。就是发音挺跌宕起伏...每一个调子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是块读书的料子。
“咳咳咳。”单人沙发上的黄毛,牌扣在桌面,将嘴里叼着的那口烟拿远了些,一个劲的猛咳嗽,看来是被呛得不轻。
就算已经咳到满脸通红话都说不清楚,还要留出一口气叫停方柏明:“明...方柏明你嚎的什么玩意,咳咳,我他吗上街抓只流浪狗吠都比你唱得好听。”
忍不了一点!太特么难听了,谁家唱情歌唱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
旁边挽着他手臂的女孩一直在替他拍背顺气,他也只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还在“深情”演唱的人。
女孩会意,腾出手转过半边身,朝墙壁上的点歌器点掉切换下一首。
少了伴奏,方柏明这才像刚接收到信号,发出不满,“干啥呀,我唱得多好。”
“好个屁...”黄毛白了他一眼,重新投到牌局里。
“切,不懂艺术。”方柏明懒得跟他计较,在空气中挥了一下手臂,等新的前奏结束还接着唱。
算了,拦不住大不了不抽烟。黄毛没好气睨了眼,双指夹住牌用力摔在桌面,“对二,报单。”
开场输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把要赢,激动得他站起来提前开香槟。
年轻人沉不住气,不可取。贺周同样学他的动作夹牌,只不过指尖微动,翻转过来亮给他看,“你来帮我看看我这啥牌。”那欠欠的语气,就差没把小垃圾还敢跟我斗说出来。
说完,他将两张joker轻轻放在台面,接下来一手一手走牌,边放还边抬眉挑衅。包厢里的LED水纹灯投射在侧颜,添了两分邪气。
他好像天生就适合这种场景。
黄毛看着那双王,彻底破防,负气丢下最后一张牌,“草,这都被你走完了。我说你咋一张不出,在这等我是吧。”
贺周懒懒地靠回沙发上,默应了他的问题。
“你今天是有那么点背,要不你去洗把手?”旁边挽着周彦一胳膊的女生把头搁置在他肩膀打趣,眼睛却瞟向了贺周。
周彦一也不恼,手指弯曲刮了刮女生的鼻子笑骂:“你到底是谁的人,胳膊肘净往外拐。”
女生笑笑,头在他肩窝埋得更低。
光打牌有点干,大屏前又杵了个麦霸,周彦一提议:“玩点别的呗,光我们几个打没意思。”
贺周手一伸,从桌面把烟盒捞回来,抽了一支叼在嘴里,又想起程欢坐在他旁边,拇指食指将烟嘴捻住取下侧头问了句:“点根烟,介意吗?”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说介意就会不抽的人,程欢摇摇头,表示他自便。
金属火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贺周眯着眼吐出一口烟雾,这才应答:“行啊,玩什么?”
“当然是真心话大冒险啊。”周彦一不假思索。人多的地方,怎么能少的了这种环节。他握着女生的手来回抚弄,跟逗猫似得,“抽乌龟,我拿掉一张joker和A,最后没对出来对子的两个,joker问问题。”
一方面这个游戏规则,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二者,他还挺好奇joker会对那一场的A提什么问题。
“那就大家一起来,反正我们坐着也是坐着,人多,热闹。”对面一直没说过话的许希宁出来附和,说到一起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飘向陈路闻,心思昭然若揭。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连衣裙,懂货的人都能看出来料子极好。带点小卷的中长发挽在耳后,漏出耳朵颈肩的同系列蝴蝶钻饰,
一颦一笑都透露着温婉和教养。
讨论下来没人反对,陈森码好桌面上的牌重洗,挨个轮着发,就连一直没说过话的陈路闻面前,也发了一份。
“我不玩。”陈路闻发话。
陈森嗐了一声,自顾自的继续发牌,“哥,好不容易出来聚一趟,给个面子。”话倒是不假,约陈路闻出来比登天还难,每天就连吃饭时间都是计算好的。
拧不过,最后陈路闻还是参与了进来。
除了那个麦霸,桌上十几个人,一轮抽牌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输了一下午牌的周彦一成功在陈森这扳回一局,欠欠扬起那张joker,表情嘚瑟得不行。
“阿森啊,你挑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陈森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在他那副憋坏的嘴脸果断选了真心话,大冒险不得把他往死里整那就不是周彦一。
早料到回事这个结果,但周彦一也没打算放过他。那双带点审视的眼,把在座的人都扫了一遍,手肘低着扶手勾唇,“在座的,你哪个异性是你的款。”
他野惯了,玩得开,问的问题自然也不会嘴下留情,第一轮就下了个大的给后面的轮次奠定基调。不是问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问的是在座的喜欢谁,专挑刁钻的角度问问题。
“额...”听见这问题,陈森不好意思得揉了两下后颈,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憋出句夸人的话:“要我说还得是欢姐这种,又美又飒。”
骗子。
程欢捕捉到他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唯独眼睛一秒都没停留在许希宁身上,他该是喜欢许希宁的。
随明知他没说实话,她也没戳穿,在起哄声中接下他的阿谀,拿起刚刚喝了一半的易拉罐隔空敬他道谢。
总有人想在最藏不住事的年纪,隐瞒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轮终了,起哄声也没停留太久。第二轮方柏明见他们玩得这么乐呵,也歌也不唱了,一起参合了进来,看着程欢手里的A牌咧开嘴憨笑。
他嘴笨,问不出什么问题,照着周彦一刚刚的试探性问了句保守范围:“欢姐,你也说说呗,喜欢啥样的。”
怎么一到这种问答环节,全是这种。程欢嗤笑一声顿了好一会,吊足了胃口才意有所指撂下句不清不楚的话:“喜欢...字写得好看的。”
此话终了,没了下文。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没人注意到坐在她旁边的陈路闻眼皮颤了一下。
这回答给太虚幻了。方柏明懊恼自己问得不够仔细,没吃上大瓜,“欢姐,你这范围也太抽象了吧。”大家都是被题海折磨过的人,就算字排不上书法大家名号,好歹也还看得过去,除了个别真的丑得跟蚂蚁爬过。
方柏明还打算继续追问,被程欢挡了回去:“题超纲了,想知道,下一轮再问。”
“哎,行吧行吧,发牌。”
中间又过了好几轮,基本上都是周彦一拿着joker到处整人。
就比如,接下来这一轮,对象是陈路闻。
“真心话。”一下午憋不出几个屁的陈路闻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似乎周彦一敢说点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上了牌桌哪有反悔的。周彦一收到了警告,但照样不着调,掰过女友的脸啄了一口,吊儿郎当开口:“闻哥,你觉得初恋,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他跟陈路闻,比在座的认识时间都长,还真不吃他这套。
“哦豁。”众人起哄。果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周彦一的嘴,他这个气氛组也确实到位。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陈路闻,期盼他给出答案。风光霁月的陈大学霸,会喜欢怎么样的。这口瓜,应该还是很多人想吃上的。
“......”陈路闻不语,抬眸先白了一眼周彦一,身体前倾从玻璃茶几上取了一瓶没开过的啤酒打开拉环。
最开始定过规则,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或者不想履行的大冒险可以喝酒代替,他这举措明显是在逃避问题。
陈路闻喝得很急,没过两分钟,易拉罐见底,这才重重卧回靠背。指节分明的手稍稍使劲,在罐身捏了个凹槽。
过了很久,久到已经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才似答非答给了四个字,“白裙,马尾。”
声音很小,小到淹没在包厢立体环绕的重金属音乐中,无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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