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如泼墨。
火架子里的火焰已经燃尽,只松松保留着一些火种。
两个人已经和衣各自躺下。
玉京仍在东边山壁,和尚却遥遥靠着西边山壁。
他们中间隔着火架,食材和一些器具。
平躺着,也看不见对方。
呼吸却能相闻。
玉京侧耳细听,西边的呼吸渐渐悠长而平稳。
和尚想来太累,已经入睡了。
她又等了一会。
静夜无风,只有悠长的呼吸声若有若无。
她听见没有动静,这才牙齿咬住朱唇。
两条腿紧紧夹在一起,彼此磋磨。
用以缓解体内升腾的难耐痒意。
这蛇毒,实在太磨人。
竟然还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竟然比她平时看那些话本子上的手绘春画时的感觉,来得更加汹涌。
她已渐渐觉得这毒十分不对劲。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是孤岛荒山,只得她同和尚两个人。
她倒是不介意……
不,是十分想同和尚春风几度。
如果是在从前,这天不怕地不怕,又对话本子中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公主,早就借着药性百般勾引,胡天胡地了。
南越国又不比东楚,处处要求礼教规矩。
连寻常女子,都敢大胆追爱,私定终身。
即便男女情好,成不了婚,结个露水情缘,另嫁他人的也比比皆是。
玉京一直都没有试过那种事,只不过因为,她神往话本子中又神奇又美好的男子。
尤其迷恋清冷禁欲的佛子话本。
南越国中,又哪有男子比得上话本中的英俊迷人,难以征服,又只属于她一个?
玉京心高气傲,哪里瞧得上连孟玉天都比不上的南越浪荡子们。
直到遇见无幻圣僧。
和尚清冷高洁,又慈悲宽仁。长相俊美昳丽,有如天神下凡。
不,简直就是佛子走出了话本子。他样样都碰在了玉京的心坎上。
更何况,他对她不假辞色,倾城颜色在他眼中不过红粉骷髅。
他越是不肯,她就越是想要他。
这一路,玉京本就是为了睡和尚而来。
可如今,她却不知不觉变了。
她怕他。
怕他恨她,怕他瞧不起她……
眼前总是浮起和尚痛苦无地,与自己割袍断义的样子。
所以,她所中蛇毒,明明有渐渐复苏之象。
她也强忍了,不愿再在他面前露出不堪的样子。
不愿他看轻她。
只是体内那种酥麻软痒,虽不如先前汹涌,但这样时断时续的发作,更加磨人。
直等到和尚睡着,她才好为自己缓解一二。
玉京俏生生的脸朝着西边。
明明看不见和尚,但他的容颜早已印在她的脑海。
她微微一笑,水葱般的手指,忽然往下。
周游。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她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玉京朱唇紧咬,暗夜里一声都不肯出。
她的呼吸却不自觉急促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体内难耐的痒,才总算平息下去。
已是丑时。
玉京的身体也渐渐越来越困。
最后,终于香梦沉酣。
山洞西壁下。
本来面壁躺着的和尚,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脸色简直一言难尽。
和尚学武,五感灵敏异常。
本来已经快要睡着,却在静夜里听见许许多多的声音。
衣服布料的摩挲声,急促的喘气声。
如同翻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声音。
还有一些声音,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另外,就是“怦怦”,“怦怦”声不绝。
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竟如擂鼓一般。
只听得僵在当场,一动都不敢动。
生怕让对面知道,他还醒着。
和尚从来不知道,睡觉,竟然也是这样折磨的一件事。
他只庆幸,火架子早就熄灭得只剩火种了。
他看不见她。
她也看不见他还醒着。
直到对面的呼吸轻盈而平缓下来,渐渐均匀。
和尚知道,玉京终于睡着了。
可是,却换成他在干草上烙饼了。
他的脑海中如同煮粥一样,许许多多难言的场景如走马灯划过。
和尚想要坐起,打坐念经。
刚刚一动,对面传来翻身的声音。
和尚连呼吸都屏住了,再不敢动。
生怕把玉京惊醒了,两个人都尴尬。
他只好睁着眼,躺在草堆中。
静静望着山洞。
山洞的滴水声,一滴,一滴。
数了几百滴,他还清醒。
这是不是叫“辗转反侧”?
和尚刚刚这样一想,忽然想到这诗的原句,蓦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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