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怦”……
玉京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是在说她吗?
这是第一个当场识破她是女郎的人。
在大船上,连李客也是在她西洋镜片掉落后,才看出她是女郎。
露出春波盈盈的一双眼,任谁都不会错认性别。
其他人,根本就没发现。
假扮她的李厨役,也是极力模仿她伪装后的容貌和声音。
和尚更是在两个人双双落水之后,才识破她的真面目。
她对自己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十分自信。
南越宫廷本来就有易容的秘法,她又特别有天赋,几经改良后,除了亲人,几乎没人认出过她。
这美貌王爷竟然第一次见面,就揭破她是个女郎?
细思极恐。
其实,眼前看着如春风拂柳的美男子,相当莫测高深。
他怎么知道,鸟船今天会到港口?
远远停泊的华丽楼船也好,低调奢华的马车也好,显然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为什么一靠岸,他们就被火器狙击?
玉京可不认为,杀手的目标是自己。
为什么明明杀手有火器,这个王爷还敢迎铳而上?
他就不怕一火铳要了他的命吗?
玉京看得出他有意无意的站位,故意挡着最佳的狙击和尚的火力线。
这是笃定了对方不会打他。
她愣了一愣。
他知道有人狙击和尚,他来保护他!
可是和尚为什么理都不想理他?
“阿兄?”玉京总算想起这个明明极亲近,却十分诡异的称呼。
他在唤谁?
“呵。”紫衣王爷意味不明的一笑,并没答话。
玉京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已经垮步正在进马车的和尚脚步忽然一滞,跟在他身后的李将军差点撞上去。
玉京骤然望向和尚,一瞬间想通许多事情。
眼前这张濯如春月柳的俊美笑颜,怎么看怎么可恶。
她忽然声量放大:“原来王爷就是那位逼得圣僧不得不出家逃命的阿弟呀……”
她的声音拉的很长,故意让周围的人群也能听到。
紫衣美男子蓦地脚下跄踉,差点摔了一跤。
他们这种身怀武功的高手,即便是。有人故意暗算他下盘,也不会失态。
实在是再没想到,这位女郎做人这样不讲究。
东楚豪门世家纵然斗得你死我活,面上也从来不曾撕破过脸。
就连和尚这个当事人,被挤兑也只能听着。
她真同东楚贵女截然不同!
人群中“嗡嗡”声四起,这种皇家秘辛,换了平常,这些商贾船主们早都有多远躲多远,舵工苦力们也只敢回去议论。
实在是听闻来的话中,关涉的两个人太过惊人!
“圣僧同宛王殿下竟然是兄弟?”
“他出家是被宛王所逼?”
“没听戏文里都唱‘愿身不复生帝王家!①’”
这位说话的,显然有些见识。
所说戏文,唱的是刘宋刘子鸾,五岁封王,十岁就被异母兄弟赐死。他临死前发自肺腑的祈愿,正是皇室无亲情,骨肉相残的最好注脚。①
“嘘,你不要命啦?”旁边的文士赶紧拉了拉他袖子,两个人转身往人圈里挤。
还有看过这戏的大声道:“怎么可能,小哥你别红口白牙张口就乱说!大师活佛转世,救过我等性命;宛王殿下仁民爱物,年年都扶贫济危。两人都是顶顶的神仙人物,怎可能是你口中的……”
又有人悄悄道:“说起来,两位长得是有些像,都是我东楚姿容绝世的美男子……”
宛王轻轻地咳了一声。
人群全都竖起了耳朵,听他如何狡辩!
“女郎,你同小王开玩笑不打紧,我东楚子民民风淳厚,真会相信……”宛王一脸尴尬,连声音都透着无可奈何。
玉京即刻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善茬,今次他们算是棋逢对手。
她揭破他害圣僧,他就揭穿她是女郎。
果然人群议论纷纷的风向变了。
“这小厮居然是个娘们!怪道这样清秀!”
“大师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这……”说到一半噤声了。
马上有人斥责:“少放狗屁!方才你没听见?这女娃子自己也说,她是李将军的下属。关圣僧什么事?”
玉京恨恨瞪着宛王,对方笑容不改,一双柳叶眼中笑意难掩。
她正要回击,本来已经快上马车的李将军折回来拉住她就走。
“你做甚?”玉京想挣扎。
他悄悄道:“你若想害和尚,就闹得再热闹点。”
玉京不甘心不情愿地闭嘴了,被李客拉着,上了另一辆马车。
宛王看着玉京背影,悠悠然一笑,也出了人群。
①诗和故事出自《宋书·刘子鸾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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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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