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浓重的黑烟之下，周围的楼板也愈发烫手。

尽管祁墨在飞快地操作，五分钟根本无法拆除全部的□□。

白澪歪了歪头，居然开起了玩笑。“这下我们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我可不想就这样跟你一起死在这里。”祁墨皱着眉，冷淡地回答。

“是吗。”白澪笑了笑。

可最后的备用电源在他们头顶闪烁着冷光，终于嘭地一声熄灭了。

“...该死！”

她怎么还那么淡定？

祁墨皱眉合上电脑刚要说些什么，落地窗外忽然传来了呼喊声！

“大小姐！您在哪里？”

“我在这里！”白澪马上一瘸一拐地跑过去。

“......”怪不得她刚刚那么淡然地在开玩笑，原来是早知道保镖会来找她对吧。

祁墨冷然一笑，站在楼道的阴影中。

“来，跟我一起...”直升机掀起的气流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回过头，笑意盈盈地朝着他伸出了手。

也就在这时，第二枚□□居然再次提前爆炸了！

气浪掀翻了直升机，也让整栋大楼剧烈晃动起来。

“...！”死死抓紧窗框，好不容易才没被甩出去的白澪连忙掀起那块盖在刚刚保镖们扔过来的逃生背包上的建筑物残骸。

过于沉重的石块压瘪了其中一个背包，它已经没有办法打开了，更别说是启动。

另外一个背包静静地躺在过于显眼的位置。

完好无损。

却只能带一个人下去。

“撤离...警告，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大楼......”刚刚的保镖们生死未知。只有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这样断断续续的广播。

距离下次爆炸还有不到两分钟。没有人会再来救位于摩天楼最顶端的他们。

“...”

白澪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仅剩的那个逃生背包。

祁墨眼中闪过暗色。

果然到了关键时刻人人想的都是自己保命。

什么情情爱爱都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祁墨，我喜欢你。”

“让我最后抱抱你可以吗。”白澪眼中略过一抹悲伤。

真是虚伪。祁墨皱着眉后退。“滚开。别碰我。”

站在灯火辉煌的不夜城边缘，她笑着，强行抱住了他。

祁墨最开始有些推拒。

但他却忽然停下了他的动作。

如果。

如果在这里拿到她手中的背包，并把她推下去的话...

他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将手搭在了她的背后。

“谢谢你，祁墨。”

她抱着他，却忽然这样低声说。

祁墨一怔。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反过来被抢先一把推了下去！

祁墨朝着空中张开双臂，却发现他下降的速度一顿，慢了下来。

他有些诧异地看到她松开了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而她的手上，是空的。

不知何时，她毫不犹豫地将背包交到了他的手中。

嘀嘀嘀——

三秒后。

在火光和爆炸声中，上方的她被气浪推着微笑着从他旁边加速坠落。

再见了。她笑着用口型对他说。

祁墨瞳孔猛烈地紧缩。

那个瞬间，他想到了许多事情。

他想起以前他在网上看了什么，第二天那个东西就会以快递的形式直接出现在他的门口，写着他的地址，上面留的却是她的昵称和电话。但他一直不为所动地将它们退了回去。

他想起刚刚入学的时候只有白澪黏着身为学弟的他，还经常过来找独自吃饭的他，他却每次都直接端着餐盘离开。

他想起她总是对着他笑。但以前他总以为她是觉得他就像是个笑话，和她养的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想来，她应该是真心觉得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这才会看着他，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就像现在一样。

他朝着下方的她用尽全力伸出手。

“白澪姐——”

然而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最后一秒前，他反而被她推出有□□的大楼，独自活了下来。

而漫天的警笛声中，一袭蓝色的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盛开着无数的从她身体当中生长出的红花。

相机的尖啸不断地嘲笑着他自以为是的愚蠢。

他拼命解开身上的绳子，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颤抖着跪下，朝着她伸出手。

然而她已经再也不会朝着他温柔地微笑了。

“是祁墨先生吗？”

一位律师扶了扶眼镜走了过来。“请节哀。我是来请您确认一些细节的。”

“根据我当事人生前的遗嘱，您名下的公司以后全部的股份都归您所有。”

“生前？”祁墨机械地转过头，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

律师露出稍微有些为难和同情的神色。

“是的。”

“您的赞助人...”

“正是白澪小姐。”

祁墨再次不可置信地一震。

原来那时候她只是明知故问。一直是她在背后默默赞助他。

怪不得她会跟他道歉。她把他的公司安排在了她新开的公司楼下。尽管她只是想要在近一些的地方看到他。

可她死了，他才知道。

被她救了后，他却才开始爱上了她。

他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尽管她再无法有任何温度。

直到手掌鲜血淋漓。

*

所以她应该已经死了。

从那栋二十层的高楼坠下，风声里当时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响。

“你不应该在这里。”白澪望着那个人，这样平静地开口。

这里应该是她想象中的世界吧。

又或许这里就是自戕者的地狱。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开始又会以为自己是一名玩家。

那都不重要了。

眼前的他和那个所谓的系统一样，应该都只是对她印象当中事物的重塑，只是为了在一次次轮回中给她希望再让她体会什么是绝望的手段。

眼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冷，祁墨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跟我回去你就会明白...”

“回去？”白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祁墨眼睛里闪过了什么。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她。“姐姐，你不要这样。”

这个人是不是觉得像现在这样那还不如不要想起来的好。

呵。又是自作主张。

白澪低下头，声音麻木疲惫。“...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永远留在我身边。”他微怔，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坚定地回答。

然后他们就能一起出去。

她沉静地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不可能。”她宁愿自己留在这里。

“姐姐，跟我一起...”祁墨紧紧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就此离开，脸上露出几近乞求的神色。

她冷笑打断他。“别人爱你，你就不爱别人了。现在别人不爱你，你却爱的要死要活？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你说对不起了。放开我。”她在他怀里说，仿佛被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哦，她忘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丧尸。他们本来就已经是两具行尸走肉了。呵。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我不能。”

“姐姐，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再次鼓起勇气看向她的眼眸。

“我不相信你了。”她干脆利落地回答，红色的眼眸里满是不经意间露出的漫不经心和残忍。

“......”

看到他的表情，她快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祁墨，我好喜欢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就像她那时一样的痛苦。

他沉默，然后低声重复。“对不起。”

“我不想听。放开我。”白澪再次冷冷地说，带着全然的恶意。

“...好。”祁墨紧紧地攥住她的衣服，可她似乎只是不为所动，冷漠地等着他放开她。

“姐姐，能不能再抱抱我？”

祁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低低地问。

白澪故意抬起手，仔细地抚过他的脸颊。

“祁墨，你真像个孩子。”

她凑近，却只是这样摸了他的面颊，最后还是没有给他一个拥抱。

“再见了。”我们不要再见了。

祁墨身体一震。

可当他再次抬起头，她已经如同一朵摇曳却带刺的芬得拉玫瑰。

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独自消散于风中。

却带着某种过于隐晦的爱恨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