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晟又被厉延洲摁着折腾了一通才被放回逍遥宗。他刚回到住处，就看见了那个差点成了冰雕的陆冰。

夜里的逍遥宗很冷，只是他们这些修仙者平时有灵力傍身，可以驱寒。但看这个情况，陆冰显然没有用灵力裹身，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谁。

宋元晟悄然从窗户回到屋里。

他顾不得黑了，从里面开门，“陆师兄？”

陆冰眼睛一亮，有些意外也有点懊恼。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师弟真的在房中。

“小时，抱歉，我这就走。”陆冰扭头就要跑，被眼疾手快的宋元晟一把抓住了。

宋元晟见陆冰没想再跑了，就松了手问：“要不要进来聊聊？”

陆冰：“方便吗？”

宋元晟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

宋元晟点上灯，点了好几盏，几乎把整个屋子的角角落落都照顾上了。点完后宋元晟才坐下来，“陆师兄，你在外面等了很久么？”

陆冰矢口否认，“没有。”

宋元晟失笑道：“那怎么都快冻成冰柱子了？”

陆冰羞赧。

宋元晟主动提起回魔域的事，“午时过后我就要跟厉延洲回魔域了。”

“你还要去？！”陆冰忽然拔高音量，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又赶紧冷静下来，“我，我的意思是，师尊要的东西本来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拿到的。如果拿不到就算了，师尊一定不会怪你。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怪你的。”

来了来了，又来了。

就是这幅样子。

宋元晟淡然地看着陆冰，知道陆冰没有什么恶意，可陆冰面对的是长着圣母白莲骨的宋时，他们一口一个“不会怪你”反而容易激起宋时拿到那个东西的决心。

宋时也是傻，不知道顺着这些台阶下。

这些台阶长得再不瓷实也是台阶，在逍遥宗里，总不至于让他真的到粉身碎骨的地步。

去了魔域可就不一样了。

没遇上他宋元晟的厉延洲那就是真正的魔。

“我要去。”宋元晟坚定道，“我入逍遥宗十年，从未为宗门做过什么，一直都是师尊和师兄师姐们宠着我，护着我。如今师尊只是要我去拿一个秘宝，我自然会全力以赴。秘宝而已，我会取来，不过希望到时候陆师兄能对没有秘宝的厉延洲下手别那么狠。”

陆冰已经被昨日的事情冲昏了头，在听到“厉延洲”三个字之后，又激动起来，“小时！他入魔了，他是魔！他若活着，不光是整个逍遥宗，就是整个灵崖大陆的宗门、百姓都不会好过！小时，怎么能为他求情……”

“陆师兄。”宋元晟沉下脸，质问道，“厉延洲可曾做过伤害逍遥宗之事？”

陆冰一怔，“没有。”

宋元晟再问：“那他可伤害过灵崖大陆的百姓？”

陆冰讷讷道：“没有。”

宋元晟再问：“他可有带着魔域之人攻入灵崖大陆？”

陆冰沉默不语。

因为还是没有。

宋元晟叹了口气，“那为何我们要夺他的秘宝，还要对他赶尽杀绝？难道只是因为他的修为在整个灵崖大陆之上，飞升之时一时不察入了魔吗？”

陆冰似乎又找到了宋元晟话里的破绽，“小时，他是故意入魔，不是一时不察。既是故意入魔，那便是叛出了逍遥宗，我们……”

“你亲眼见到了厉延洲飞升时的情景吗？”

陆冰再次哑口无言。

他不可能见到。

厉延洲飞升时他甚至还未出生。

过了一会，他倔强地道：“可师尊说……”

“许是师尊不是这个意思。”宋元晟维持着人设，没有直接将杜愚的坏肠子直接扯出来，“修仙之路本就艰险重重，一次雷劫就可要修士的性命，哪怕扛过了雷劫，也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厉延洲当年已至飞升境，只差一步就可飞升，没人会在最后关头放弃飞升而踏入魔道。”

入魔或者飞升，一念之间而已。

尤其是像厉延洲那样的飞升境，在那样的关头中，入魔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但他又是剑修，心若磐石，飞升之心怎么可能说变就变？除非有人刻意阻挠。

思及这个可能，宋元晟的脸色又是一沉，已隐隐有一种当时在魔域中手起刀落时的冷酷利落来。

陆冰一时间看呆了。

“小时。”

宋元晟回神，目光越过陆冰看了眼外面，“时辰不早了，陆师兄回去吧。今日我说的你也可以不放在心上，只是也不要与旁人说。”

陆冰点头答应。

他们师兄姐妹几个都是这样，对宋元晟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陆冰离开后，宋元晟也睡不着了。他坐在床上打算跟系统聊聊天，可系统不知道抽什么风，不出声就算了，还丢文字出来嘲讽他。

反正就是不正经接话。

“零？”

[…]

宋元晟一看这只发到一半的省略号，顿时了然，就是零没跑了。

只是他说什么了，这零的脾气忽然就这么大。

“行了，别再丢文字了，我知道你是零。零，你说话一直都这样么？你以前带过的宿主就没什么意见？”

【没带过。】

零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宋元晟有点意外，“还有没带过宿主的系统？难不成是因为你太难沟通了，所以没人选你？”

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系统选人，但其实系统和宿主之间的选择都是相互的。在任务者做够了一定的任务之后就可以选择更换系统。

不过宋元晟懒得跟别的系统磨合，就一直都跟十六搭档。他们一人一系统地搭档了这么多年也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如果说宋元晟最好的朋友是谁，那肯定是十六无疑。

【……初代。】

零好像憋了好久才说话。

宋元晟早就被零的话激起了反骨，顺嘴道：“哦，老古董啊。那确实是没什么精力可以带宿主。当年我差点就把十六累到乱码，如果是您来的话，估计没两天就要报废啦。”

【你闭嘴。】

“我就不。”宋元晟继续嘚啵，没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嘚啵不出来了。

他被零禁言了。

他惊讶得很，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被十六禁言过，反而每天都想禁言十六。没想到他竟然被零禁言了！

这辅助系统还能禁言宿主的么？！

还有没有天理了？

零一直没解开对宋元晟的禁言，宋元晟也干脆不说话了，就在脑内跟零交流。

这点就是方便，除了张嘴说话外，宿主和系统的交流方式还有脑内。

宋元晟还在高兴：“哈哈哈哈这样你就没法禁言我了吧！脑内交流，我看你怎么禁言我。”

忽然，宋元晟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摸了一下，还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摸了摸头顶，又来回左右看，但是没看到人。

天还没完全亮，屋子里的烛火却燃得差不多了。看着愈发昏暗的房间，宋元晟搓了搓胳膊，在灵气护体的情况下难得有些发冷。

“零，零啊，你跟我说会儿话。我一个人我害怕。”

宋元晟在脑内召唤零。

【说什么？】

零不爱说话，比面对陌生人的宋元晟还话少，指望着零去找一个话题打破现在的僵局还是很难的。

“不知道，随便说什么，念个故事唱个歌都行。”

【你当我是点读机？】

“……”果然是初代，连玩笑的梗都那么老。

【我听得见你的想法。】

“……”

宋元晟立即放空脑袋，一副我什么都没想的样子。

零似乎没打算跟他计较他吐槽它老的事儿，直接转移话题。

【这个世界比较特殊，拿到秘宝之后就会送你离开。】

宋元晟有些吃惊，“嗯？为什么？”

拿到了秘宝就走，那原定的剧情不还是会发生？厉延洲仍旧是那个反派，仍旧会因为秘宝的事情找逍遥宗的麻烦，然后最后仍旧会被灵崖大陆的宗门联盟给群歼。

故事的结局没改，反派还是反派，那他来干什么？

【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宋元晟当任务者四年了，却从来没有听过他们的任务还有时限的，又不是什么过家家，任何一个细节没处理好就有可能造成世界线再次走偏。

所以他们从来都是仔细仔细再仔细。

现在零却跟他说时间不多了？

明明十六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个问题。

【它这次回来后会与你说。我只说到这里。】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说完呗。所以到底是什么时间？而且，如果我拿到秘宝就走，厉延洲怎么办？他如今对我情根深种，又是那种霸道的性子，你觉得我要是突然死了他能放过逍遥宗吗？”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了。】

宋元晟觉得有点生气，也觉得零太不近人情。他抱着胳膊独自生了会儿气，倏地想到了一个更坏的可能。

这个小世界要崩了。

经历过一次小世界全盘崩溃，宋元晟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无力也有多可怕。

而且这世界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宣任、杨如画和覃兮。如果他走了，世界因为修正未完成而导致崩溃，那么里面的人事物将不复存在。

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不。”

宋元晟紧着拳头，“不，任务完成前，我不走。”

他不会也不能在把宣任他们三人送出去之前让这里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