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巨响，林可的脑袋磕在了床边的栏杆上。

下铺的舍友翻了个身。

"干嘛……"

"没事，睡你的。"

林可揉了揉脑袋，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临近清晨时分，昏暗的阳光微微透进宿舍，林可眯了眯眼。

他坐起身顺气。

刚刚在梦里被一刀砍下脑袋的情境还历历在目，吓人归吓人，但是梦里终究没有痛觉。林可抬手摸了摸脖子。

好吧，还是有点幻痛。

他做这种破梦已经半个多月了，在梦里被砍死、被吊死、被溺死、被饿死……这半个月下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尽管可能有那么点咎由自取的成分在里面——脚踏多条船之类的。但也是被逼的。

……起因就是那个谁都看不见的游戏机！

磕着脑袋的疼痛和没睡好那种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混杂在一起袭击着林可，他撑着额头尽力稳定情绪，尽力了半天，没一点效果。

拉开床帘，翻身下床。

林可轻手轻脚关了宿舍门，捂着头往记忆中扔了游戏机的地方走去。

……

半个月前，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林可绕了远路提前溜了去食堂吃晚饭。

还没到下课时间，学校后边的这一段路没人，他四处张望提防着老师，然后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台游戏机。

很新，没看到什么商标，机型很像NS1，但是又不太一样。

山寨？

这个年代还有山寨吗？

他摁亮了屏幕，还有电，应该没丢多久。对于高中生来说，一台游戏机不便宜，失主应该也挺着急的。林可把游戏机踹进了校裤口袋。校裤别的不行，口袋够大。

吃完晚饭后，他带着游戏机到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然后在同学质疑的目光下被赶了出来。

同学似乎还不太放心他，追出来之后尽职尽责地把他带到了医务室。

林可还是第一次来医务室，他是高三复读生，也才来了这所学校两三个月，对学校也不太熟。

尽职尽责的同学走之前，林可还抬了抬手里的游戏机："你真的看不到？"

"同学，你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了？"

好吧。

林可走进医务室后，从医务室医生那得到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最后确诊了因为学业压力过大导致的轻微精神分裂，医生还准备打电话叫家长带孩子去大医院看看。

不，林可确信他没什么压力。

他这都读第二遍高三了，而且这私立学校也管得不严，手机都能带进学校。

他忙制止了医生的动作，再三保证会关注自己的精神卫生健康后，提着游戏机去班级晚自习。

问了周围一圈同学，得到的答复仍然是手里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后，林可看着摆在桌上的游戏机皱眉。

真是见鬼了。

他家没有精神病史，他也算情绪稳定精神稳定。

除了……

他高考前一天晚上，小三找上门闹，闹到后面跟他妈打起来了。他爸就站在旁边光看着，动动嘴皮子劝两句。他看不过眼，报警后上去劝架，结果推搡间后脑勺磕到了桌子上。

第二天在医院昏迷了一天错过了高考。

还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难不成是这时候把脑子砸坏了？

如果所有人都看不到桌上这玩意，那很大概率就是他的问题。

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寝室，林可同几个舍友多次确认他们看不到这台游戏机后，他决定把游戏机扔回发现它的地方。

没人看得到它也就说明它没有失主，没有失主就不需要物归原主。如果这只是林可脑子出问题产生的幻觉，那他把幻觉解决掉就是了。

他在扔掉之前开了游戏机看了下，里面只有一个插卡带的游戏。

《99日情人》

封面的色调粉粉嫩嫩的，是一个萌萌黑长直二次元美少女。

看样子是个galgame。

林可想。

确实是galgame。

因为他当晚就梦到了。

梦里一开场就给他介绍了游戏规则。在游戏中，他每天都会遇到一个新的美少女，他需要跟每个美少女打成交往、恋爱、分手，三个阶段，并且在100天内完成。

像那种满足宅男幻想的美少女倒贴游戏。

林可在梦里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在梦里人也算清醒，他只觉得大概是游戏机太诡异，给他造成了深刻的印象，导致他晚上做梦会梦到这种东西。

林可拍拍脑袋，想清醒过来，转角就撞上了封面的看板美少女。

美少女跌倒了，抱着的东西也掉了一地。

林可手足无措了一阵，还是上前把人扶了起来，还帮忙捡了东西。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有包，东西却要用手抱着。

再重申一遍，林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所以当看板美少女倒贴的时候，林可拒绝了，以及后面出现的所有美少女对他表达好感的时候，他都拒绝了。

他只想醒过来。

一直持续到100天过完，当林可以为这也算游戏结束了，总算是能醒了的时候，画面重置了。

林可又看到了熟悉的场景，他回到了第一天早上，转角遇到爱的那一天。

在他面前晃了一百天的看板娘，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林可这次甚至没走到拐角处就停了，但对方还是撞了上来。

纯碰瓷啊！

对方坐在地上眨巴着二次元大眼睛看着他，他理都没理，什么都没干直接走了。

林可这次纯消极怠工了100天。

101天早上一睁眼，他再次回到了熟悉的第一天。

林可气笑了。

他靠在墙上思考人生，想着怎么才能结束这个游戏醒过来的时候，被疯跑的黑长直看板娘撞倒了。

俩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林可在地上坐了良久，直到对面的黑长直自己收拾完了地上的东西，伸手把他拉起来时，林可看着眼前的脸，悟了。

就是强迫他走游戏流程，对吧。

于是他顺利醒过来了——跟黑长直啥都没干，单纯火速交往分手走流程后，无缝衔接双马尾，于是被黑长直肢解了。

似乎本来是想搞成人彘的，但是伤口感染了。

二次元还能伤口感染也是离谱。

死的时候黑长直还在哭。

死了就醒了。

醒来之后的林可长吁一口气。

幸好伤口感染了，不然可能又得在梦里再来一次满100减99。

醒是醒了，但是一整天下来林可都是一张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精神状态糟糕透了。

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过几天也就能渐渐忘了这事，结果当天晚上一闭眼，又是熟悉的第一天早上。

他看到黑长直看板娘的瞬间拔腿就跑。

但总归得推游戏流程，不跟黑长直谈也得跟其他人谈，于是他再次喜提新死法。

他都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无缝衔接会死，脚踏两条船也会死，脚踏三条船更会死；黑长直会动手，双马尾会动手，黑皮辣妹也会动手，所有人都可能给他来一下。

林可现在不认为是美少女倒贴游戏了，这纯报社游戏。

于是他在这半个多月里体验了十万种死法，嘴都没亲过，从头到尾都在研究怎么推流程，但永远只有死路一条。

再好的脾气都能炸了。

总不能是因为没亲嘴所以一直出问题吧！

周遭的环境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明晰，林可顶着黑眼圈，在草丛中摸到了那台游戏机。

原封不动。

电量也原封不动。

真是活见鬼了！

林可含着极大的怨气，站起身抬手就把游戏机砸了。

看着折了的游戏机躺在地上，青草的影子影影绰绰遮了游戏机的残骸。林可想了想，还是蹲下来，把游戏机内的卡带取了出来。

熟悉的萌萌黑长直看板娘微笑看着他。

林可也报以微笑。

咔吧一声，卡带被掰成了两瓣，看板的脸也断成了两半。

还是这样解气一点——林可突然间恍惚了一下。

他好像看到整个世界都空白了一瞬间，而后物体又接二连三出现，就像刷新电脑桌面一样。

突然间，眼前似乎冒出了个弹窗，和梦里那个报社游戏的UI一模一样。

【请在一百天内完成和99个可攻略角色的交往任务哦～】

【谨记，如果已经在一起了，请不要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否则他们会很伤心呢。】

【加油！少年——】

林可眨眨眼。

不，什么都没有。很正常，熟悉的学校、熟悉的绿植、远处熟悉的居民楼，是他常溜去食堂的一条路。

刚刚可能只是他近期睡眠质量太差导致的幻觉。

但是他的手空了。

游戏卡带不见了。

地上的游戏机也不见了。

林可看着空荡荡的双手，陷入沉思。

这是，解决了？

他变得跟看不到游戏机的同学老师医生其他人，一样了？

林可心里仍带着迟疑。但该去上学还得上。这边管得宽松点，能七点半到教室上课就行，他早上五点多就爬起来了，现在还能回宿舍睡个回笼觉。

这半个月精神状态乱成这样他都没迟到过，今天事情解决了更不能迟到了。

一沾床，倒头就睡。

果然没再做之前的梦了。

除了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有个只剩颗头的黑长直在看着他。

这么些天下来，林可头一次睡了个好觉，就是时间太短了。

应该早点把那玩意处理了的。

哈欠连天地走在上学路上，林可那歪七扭八的步伐跟喝醉了似的。

不是舍友不帮他一把，是舍友都准时去早自习了。毕竟是高三。

全宿舍只有林可松弛感拉满，每天翘了早自习卡点到教室上第一节课。毕竟是高四了。

"嘭——"

拐进教学楼的拐角处，林可跟人撞上了。

两人都走得不算快，撞得也不狠，林可走路揉揉额头，感觉自己撞了这么一下好像清醒了点。

"不好意思！你还好吗？"

林可晃晃脑袋，不晕，不痛，还行。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好看，但十分陌生的一张脸。照理来说，如果一个年段中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大家都会一传十十传百，他不应该没见过。

难不成是什么网红明星，前段时间拍戏去了请长假，今天刚回来上课？这是私立学校，也不是不可能。

"没事，你也快点上课吧，要迟到了。"

林可捂着额头越过人走了。

原以为只是早上不清醒没看路发生的偶然事件，结果他中午在去食堂路上的拐角处又撞上了。

同样的人！

他都没走正常的路啊。为了吃饭不排队，他第四节下课前就提前打报告去洗手间，借着这借口提前溜了绕路的。

而且他早上补了很久的觉。

所以他这次很清醒。

但还是撞上人了。

这熟悉的拐角撞。

面前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就是早上的那个人，更不好意思了，一个劲的在道歉。

照理来说他应该笑笑说没事的同时反过来道歉，并且宽慰对方可能只是太急了没看路，现在去吃饭要紧。

但是林可脑子里闪过被掰成两半的黑长直的脸，以及掰断卡带时出现的弹窗。

他有点笑不出来。

总不能是游戏入侵现实了吧？那些文字，都是真的？

太荒唐了。

他宁愿相信是他跟这帅哥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