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这是他们第二次进入陈不少的房间,房间内部和上次一样,没什么变化,非要找不同,司郁就只能说窗帘上的涂鸦实在别致。

陈不少匆匆拉上帘子,扫出一片空地让客人坐下,自己则是啃着手指甲急切地等待季声声开口。

地面似乎生出了无数小刺,一下下蛰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

手机被季声声推到三人正中央,亮着的屏幕勾的陈不少向前挪动。

像是看见鱼饵又不敢咬的鱼,司郁想。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与陈不少相比,两位客人倒是自如。

不久前还摆出一副威胁人模样的助手小姐友好地掏出一块小面包递给陈不少:“吃吗,夹心的。”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陈不少忐忑不安,他双手接过小面包,手指在包装袋上捏着半晌也没撕开。

“应该不需要我帮你撕开吧?”季声声歪头,“刚才不是蛮激动的嘛,怎么一下就变成不说话的石头墩子了?”

大概在陈不少眼中,两位不问自来的访客扮演的是反派角色。

他低着头僵硬的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憋在心里,最后也只是问出了一句:“你们怎么会有小凉的照片?”

“这个问题稍稍有些复杂。”

季声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简单来说,我们寻着你之前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

司郁颔首:“别墅,井底,符咒,一本书,一份病历…邱鹤的所作所为我们不得而知,只有猜测,但至少现在我们可以肯定,你的回忆不是虚假的。”

“稻凉确实来过这里。”

这句话像是一剂兴奋剂,让陈不少几近惨白的面色透出了一丝红晕。

他语无伦次起来:“好、太好了、我们可以找到她对吧,可以救她…该做什么,怎么做?”

他猛地抬头,死死抓住季声声的衣袖:“你们不会放弃,不会选择半途而废吧?”

侦探觉得助手小姐实在倒霉极了,否则怎么总被当软柿子揪住。

粉发少女好似已经习惯自己被揪住的待遇了,她抽出袖口,笑得内敛又可爱:“那恐怕需要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趟了。”

餐厅内,季声声再次听从护工的建议打了一盘营养均衡的健康午餐。

营养餐不太对她的胃口,可鉴于护工女士的火眼金睛,她还是软了态度,选择乖乖吃掉餐盘内的东西。

护工女士满意地移开视线,又去盯别人了。

还在和餐盘内食物奋斗的助手小姐嫌弃地挑起一块裹着油的胡萝卜。

看来就算是粉发粉眸也不代表她属兔子,爱吃胡萝卜。

“请悉知,兔子的最爱不是胡萝卜,”季声声一边同蔬菜拼搏,一边说,“拒绝刻板印象,不然我就把这盘胡萝卜全倒进你的碗里。”

许久未见的读心术重出江湖,威力不减。

司郁大方道歉:“我会对被刻板印象困扰的兔子们表示歉意的。”

比起得到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助手小姐更希望侦探可以协助她解决这一盘蔬菜。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把胡萝卜戳洞,玩了许久才不情愿地塞进嘴里。

用“一脸菜色”来形容此时的季声声恰到好处,但司郁知道,要是自己真的笑出声,一定会遭到面前这位小姐长达几天的打击报复。

于是他只是在季声声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扬眉,随后又点开手机自带的日历。

手机内的日期被放大,占据了半个屏幕。

二月四号。

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对现在的玩家来说,是在与时间赛跑。

游戏提示依旧是泛着蓝光的两行字,玩家收回飘在眼前的提示语,抬头向上看。

或许身为疗养院院长,就得有些异于常人的想法——邱鹤将自己的办公室设在食堂二楼,与充值饭卡的房间紧紧挨在一起。

大概这位为爱建立疗养院的院长是抱着再真诚不过的心做出如此布置,但他的布置显然也让玩家满意。

将餐盘放到回收车后,司郁将饭卡夹在两指间招摇过市,顺理成章地迈步上了二楼。

二楼的场景与一楼大不相同,没有排列整齐的塑料餐桌和椅子,紧挨的几间办公室内传出人们聊天的声音,细碎不明显。

想来在夏天时,一扇扇门会关得严实,锁住冷气,但现在每一扇大开的门都是为了空气流通。

“碰运气咯,”季声声将饭卡拿到自己手上,耸肩道,“但我们的运气一向不错。”

司郁想叹气了:“真的是运气就好了。”

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门虚掩着,似乎在等待谁推开。

成套的红木家具泛着昂贵的油光,坐在软垫上的男人显出点疲态,手却稳稳地勾着紫砂壶的壶把。

他抬眸,对来客没有多少意外,还顺手点了下一边的位置:“请坐,可以的话带下门。”

茶水清香,雾气袅袅,陶土制作的茶具隔绝了源源不断的热意,好似连人的恶意一并隔去了。

名叫邱鹤的男人淡然地坐在那儿,甚至手边还放着那本熟悉的手记。

他的眉眼如青山流水,左看右看也和手记中的记叙和井下的血腥味扯不上联系,可偏偏做出那种事情的就是他。

邱鹤笑了下:“很奇怪吗,我是这种人。”

司郁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哪种人?”

“要亲口说出来才能定罪吗?”他似是烦恼地皱眉,“疯子、变态、精神病…总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我,这是我吗?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很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很有意思,对吧。”

邱鹤靠在椅背上,看着空荡的天花板:“菁华有段时间很喜欢看悬疑小说,可每次都猜不中凶手,她说是因为人心难测,我说现实中的一切总是比小说更没规律,她只是笑,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看不明白。”

“多可爱啊……”

司郁只是看他,一句不说。

而邱鹤也不需要他们的接话。

与妻子分离太久的丈夫拥有过分的倾诉欲,哪怕面前是两个木头人,他也可以滔滔不绝。

“侦探,助手…这一定是她最喜欢的配置,假如现在发生的一切是部电视剧,说不定她会感兴趣。”

说到这里,邱鹤痴痴地笑:“感兴趣吗?但也只是感兴趣,她一定会说编剧写得不好,她会说不喜欢这样的故事,然后抱着我说——”

“我想吃杏仁糕了。”

司郁下意识看向季声声。

助手小姐面无表情地揉了下自己的嘴唇,眼角眉梢吊着一股气。

本还沉浸在自说自话中的邱鹤恍然惊醒,对季声声带着点歉意道:“是我私自为你填补了一些不属于你的兴趣爱好,抱歉。”

季声声的声音带着冰渣子:“要是真的抱歉,就和那位仁兄商量一下,别把我当借尸还魂的道具。”

二月四日,宋菁华的生日,稻凉的生日。

也是季声声的生日。

他抿了口茶,雾气将他的五官变得更温柔了:“你们都猜得差不多了嘛,菁华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恐怕我们不是很需要宋女士的喜欢,”司郁沉声道,“在别墅留下手记,引我们发现这些东西…你想做什么,又或者是你们想做什么?”

侦探摇摇头,身体后仰:“你和陈不少合作,又中途反悔,是不想继续扯无辜的人下水还是不想伤天害理了?这两个理由套在你身上都比冷笑话更好笑。”

又不是在临门一脚时的幡然醒悟,要说邱鹤在做了这么多之后忽然良心发现,谁都不会相信。

侦探仍在继续:“稻凉没让你的计划成真,我身边的助手小姐就成了你实现计划的最新道具。”

“你是怎么引诱陈不少加入这个疯狂的设想的?你骗了他,你是怎么告诉他的?告诉他你后悔了?告诉他你不想做这一切,只是爱蒙蔽了你的双眼?”

邱鹤咏叹调般深情:“爱,伟大的爱。”

他张开双臂,仿佛怀中躺着的就是他的爱人:“你们怎么会懂我对菁华的爱。”

“我爱她,我深爱她,我知道她眼眸中的爱是为我流淌的,我知道她的血液中存在着与我相伴的因子,我知道她生命中的每分每秒都与我相连,她牵动我的心,我的每一次心动都是因为她的笑颜——我与她是无人不羡的爱侣!”

“她生来就是我的,而我生来也是她的,我愿意为她献出生命!”

房间的隔音实在太好,玩家都要被邱鹤的“真情流露”震得耳朵发麻,而外面居然没一人发现院长办公室内的激情朗诵。

邱鹤望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正好,鸟雀集体鸣叫的时间已经过去,只有几只蹦蹦跳跳的麻雀在窗外的电线杆上叽喳。

他忽然大笑着冲向窗台,这回他的声音冲破一切隔阂,肆无忌惮地回荡在疗养院内。

楼下散步的病患,忙碌的护士护工被笑声惊扰,齐齐抬头。

一向受人尊敬的院长对着众人举起手,露出手上握着的精巧的遥控器。

他的声音轻了:“来试试看吧,一场美妙绝伦的祭祀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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