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碧连天水榭论江湖
下船登岸,明折柳将一大锭闪闪发光的银元宝扔给船夫,便带着风尘潇和阿闹、阿眉上岸而去,只留下船夫两眼放光站在船头对着他们的背影千恩万谢。
上得码头,满眼都是精雕细琢的亭台楼榭,水波在楼宇间时隐时现,荷叶荷花千姿百态,妩媚动人。这已经是初秋的天气,还不知正值夏季时这里会是何种美景。
凤尘潇感叹道:“都说碧连天不仅是江湖首富,更是江湖中最优美最风雅的去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明折柳听了,美滋滋一笑,一面走,一面横过白玉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一曲拔起,清亮高亢,映着荷叶水波,令人心境如梦。
碧连天的大门设计得雅致贵气,清新脱俗。用最上等的木料,雕琢着荷叶莲花的纹饰。这图案便是碧连天的家徽。
许是里面的门人听到了明折柳的笛声,早有人开门出来,开心笑着迎接。
“二公子回来了?哎呦,这次二公子出门,又遇到了朋友?几位贵客,请!”
凤尘潇跟在明折柳身后,心想,看来这明二公子是经常会遇到朋友,带回碧连天款待,看这些门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明折柳转着笛子,开心笑道:“这次不是一般人,是我大哥的熟人呢。我大哥在哪里?”
门人笑道:“宗主正在书房,二公子自去便是。”
碧连天位于天外泽湖内,这里有散落的岛屿,建着房舍练武场,还有很多建筑就在水面之上。一路上都是水波相伴,荷韵相随。明折柳前面引路,穿桥绕堤,来到一座水榭旁。
抬眼看去,水榭四下挂着没膝竹帘,敞开的轩窗内,一眼便看到明怀瑾坐在窗前看书。
“哥!”明折柳一看到他,便大声叫起来,“你看谁来了!”
明怀瑾回头看到,忙起身出来。几人过桥来到水榭上,相对见礼。
“原来是凤姑娘和凤小公子,别来无恙。”明怀瑾满脸笑容,向他们抱拳行礼,又侧目看着阿眉怔了怔,“这位姑娘……”
可能是看到了碧连天的宗主有些不自在,阿眉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明折柳见了,哈哈笑着道:“哥,这位姑娘是外地人氏,来天外泽寻亲未果,还遭人欺凌,我看她甚是可怜,便带回碧连天了。”
明怀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阿眉,“那就请姑娘到侧院客房休息吧。”
明折柳道:“是啊是啊,阿眉姑娘去休息吧,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要见外。”
两个丫鬟上前,带着阿眉离去。阿眉连忙向明怀瑾侧身万福,那双秋水明眸满是愁绪,沉默看了看众人,才转身离去。
明怀瑾见阿眉走远,才微微锁眉,看着明折柳道:“折柳,我说过你多少次,不知根底之人,不要随意交往。这个女子究竟什么来历,你尚且不知,便把她领回家里,倘若她是歹人,岂不麻烦。”
明折柳晃着笛子道:“哥啊,你也太小心了。这么一个弱女子,能是什么歹人?况且我在船里有意试探过,她身上一丝内力全无,根本不是习武之人。不过,就算她不怀好意,我们堂堂的碧连天,还能怕了一个女子不成?”
明怀瑾叹了一口气,一面开门相请,让凤尘潇和阿闹进屋,一面瞥了明折柳一眼道:“你小小年纪,不懂江湖。须知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个个都非常人。”
几个人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凤尘潇接着明怀瑾的话头,跟着笑道:“看起来明宗主不是一个看轻女子之人呢。”
明怀瑾笑道:“凤姑娘说笑了。凤姑娘出身武林名门,身背凤大侠的醉雨剑,自然更加不是寻常人。不过,凤姑娘自然不能与那位阿眉姑娘相提并论。”
明折柳听了,霍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凤尘潇和阿闹,张口结舌道:“啊呀,难道两位都是侠客山庄的人?我只听说大哥去劈山门见到了侠客山庄的人,却没想到就是你们。万幸万幸,没有错过!”
凤尘潇见这明折柳性子开朗单纯,不禁微笑,忽听身边的阿闹咳嗽了一声,回头看去,只见他抱着饮月坐在旁边的位子上,满脸不屑。
“阿闹。”凤尘潇对他眨眨眼睛,阿闹便低下头,没有说话。只见明怀瑾也上下打量了阿闹一番,才对凤尘潇笑道:“凤姑娘这次来到碧连天,是不是因为劈山门的事?”
凤尘潇道:“尉迟琼前辈是江湖名流,既然尉迟掌门和明宗主都碍于身份,不能涉及此事,我身在其中,只能义不容辞了。”
明怀瑾目光闪了闪,“那么,凤姑娘来此,可是因为亨通马坊?”
凤尘潇道:“不错,看来明宗主也注意到了。”
明怀瑾道:“凤姑娘果然明察秋毫。”
他说着,站起身来,从书架上取下一幅画轴,铺在几案上。众人看时,却是竺山和天外泽周边的地图,上面用朱笔做了很多标注。
“凤姑娘请看,这些便是亨通马坊在这一带地区的分布。”
他也注意到了那匹马的蹄铁,从劈山门回来后,便开始研究属下亨通马坊各分部的位置了。
凤尘潇笑道:“不瞒明宗主,我们今日来碧连天,就是为了此事。”
明怀瑾道:“尉迟前辈的死因错综复杂,只有拉他的尸体回劈山门的那匹马,可以说明凶手曾在亨通马坊租过马匹。我与尉迟兄都不能出面,能帮到凤姑娘的,也只有这个了。”
凤尘潇眸光一闪,“今日没有旁人,宗主完全可以直言。关于尉迟琼前辈的死,明宗主认为,最应该怀疑的,都有什么人?”
她的话音一落,明折柳和阿闹也抬眼看向明怀瑾。
明怀瑾锁眉道:“那就恕我直言了。从江湖人的角度看,最值得怀疑的人,自然就是尉迟泽兄长和我了。”
明折柳噗的一声喷了一案茶水。
“什么什么?哥!你开玩笑的吧!”
明怀瑾道:“尉迟琼前辈与掌门人不合,两人多次争吵后,尉迟琼前辈经常负气独自离开劈山门。这一次遇害,也是与掌门人争吵之后。他是闻名天下的高手,被轻易一刀劈颈而死,尉迟泽兄长当然难辞其咎。至于我,江湖上无人不知,碧连天有劈山门距离最近,关系最紧,我与劈山门掌门自幼一起长大,同气连枝,如亲兄弟一般,尉迟泽兄长若是凶手,我必然就是同谋。”
明折柳听了,转着笛子连声道:“岂有此理!尉迟大哥那个人,要杀人必定是当面一刀致命,怎么会做暗中杀人的勾当?”
凤尘潇点头道:“这算是两个,还有呢?”
明怀瑾道:“另外一个,自然是夜宗。”
凤尘潇目光扫过地图上春风集的位置,那里已经接近幽浮山的地域。
明折柳冷笑道:“对啊,这些年,我听说的很多坏事,最后都会归因于夜宗,那些查不清原因的死者,凶手最后也会是夜宗。这一次,不会也是夜宗吧。”
凤尘潇还未说话,便听到身边一声冷笑,回眸看去,只见阿闹斜坐在那里,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摆弄着刀柄上的紫绫。虽然垂着眼睫,但那眼神中的蔑视之色也清晰可见。
明怀瑾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夜宗杀人多数都是无缘无故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宗主风缥缈是怎样的一个人。那日葬礼,可以躲过我们所有人,藏身树洞发出怪音制造混乱的,绝不是一般的轻功高手。”
凤尘潇的视线从阿闹身上移开,“那么,明宗主认为,那日躲在树洞里的人,有可能是风缥缈?”
明怀瑾道:“只能说,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风缥缈此人,无因无果,无始无终,也很难说。”
明折柳咬着腮帮道:“怪哉,这么多年,武林名门正派这么多,竟然都没有人知道这个风缥缈是男是女。我想,若这风缥缈是个美貌姑娘,不知人们会怎样想。”
他刚说完,便感觉有些异样,侧目看去,只见凤尘潇身边的紫衣少年正盯着他看。那张脸本是俊美带着稚气的少年人模样,可是眼神却冷冰冰令人心寒。
他被看得一怔,阿闹已撇了撇嘴,回过头去。
凤尘潇并未在意,只是正视着明怀瑾道:“那么,明宗主对于尉迟琼前辈的尸变,有何看法?”
明怀瑾双眉锁得更紧,“这个,我回来后查阅典籍,还没有线索。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了。不过,当时在劈山门,我看凤姑娘好像有什么想法?”
凤尘潇道:“这件事,我也只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而已。或许,有一种药物,可以令死者身体出血。”
明怀瑾道:“这是自然。很多毒物可令服食者七窍流血而死,可是尉迟琼前辈是死于刀伤,当时就血流殆尽,可是又在死去几日后尸体又出现皮肤渗血。好像世上还没有哪一种毒物可有这般功效。”
凤尘潇黯然点头,幼年是一些记忆却再次零星飘来。他顿了顿,喃喃道:“确实,他是被一把巨大的刀劈颈而死的,可是,江湖上可以灵活使用这样一把巨刀的,除了尉迟泽掌门,还有谁呢?”
明折柳哼了一声道:“我认为,尉迟泽大哥是不会暗杀人的,就算他要暗杀,他也不会傻到用谁都会想到的那把大刀去杀。是么?”
他自己说出来,又皱着眉道:“不过,除了他的兵器,哪里还能找得到那样一把巨刀啊。”
“江湖上的确还有一把巨刀。”明怀瑾忽然道。
凤尘潇立即抬头,“什么?”
明怀瑾道:“江湖五大盗贼之首,托天盗高震。此人力大无穷,一把巨刀堪比关帝。不过,此人已在二十年前被大侠凤飞举所诛,他的刀,早已遗落在西北沙漠之中。那沙漠之中有一个所在,是个人人畏惧的去处,无间地狱不过如此,人称红豆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