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紫柰林初探浴火门
伴着微风果香，纷纷落叶，一袭水蓝衣袍如云。
随着精美的素色靴子落地，刺绣镶边的长袍广袖翩然垂落，雅致的衣褶舒展开来。轻轻“哗啦”声中，一柄玉石雕琢扇骨的诗扇从容展开。
落在那女子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英伟的男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年纪，面如冠玉，五官精致，留着一部修剪细致的乌黑美髯。一眼看去，无论是衣服的每一个衣褶，晶莹剔透的扇坠，还是雪白靴子上的纹饰，不要说污渍，连一点不整齐都没有。
那女子看到他，忽然便收回了黄绢，只是依旧怒气冲天，双手叉腰站在那里。
那男人看着她，非常有礼节地笑着道：“悠悠姑娘，是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还能有谁？我马上就要让这两个人听话，你竟然出来捣乱！”
那男子听了，微笑转身过来，面对着凤尘潇和风缥缈。
他立时怔住。
脸上笑容僵住，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凤尘潇的脸，那目光说不出是惊愕、憧憬，还是怀念。
风缥缈立即伸手拉住凤尘潇的手臂，将身一闪，又挡在了她的前面。
“看什么看！当心眼珠子掉下来！还不给我闭眼！”他伸开双手将凤尘潇挡得严严实实，好似不许那人的目光再触及她半分。
那男子这才醒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梳理了一下衣袖，神态恢复了方才的镇定，又带着那种礼貌的微笑继续道：“这位姑娘，不知在下可否知道你的芳名？可否动问，你因何来到红豆境？”
凤尘潇眼前是风缥缈的背后紫衣上的长发，刚听到那人动问，便听风缥缈道：“不可！”
那人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这位小兄弟，在下只是看这位姑娘长得很像一位故人，才冒昧相问，并无恶意。小兄弟何必如此？”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个叫悠悠的女子便厉声道：“不像！根本不像！我师父，要比她美百万倍，千万倍！她这就是东施效颦，越效越丑！”
那男子听了，忙回身拱手道：“当然，就算是九天仙子，也难比水掌门风姿之万一。只是，这个姑娘，其实像的并非水掌门，而是……”
那个悠悠瞪起眼睛，“不许说了！再说我杀了你！”
那男子笑道：“悠悠姑娘焉能舍得杀我？没有我往来奔波，姑娘们哪里得来那么多美丽的珠花钗环，布料绸缎，胭脂水粉？这一次，我可是游历江湖，带来了很多更加美的首饰脂粉呢。”
原来这个人不是浴火门的人。他会时常穿越沙漠，来往于江湖和红豆境之间，还给浴火门的人传递东西。
风缥缈忽然笑起来。
他的笑声还是稚气未脱，但满是洞察秋毫的从容。
“大名鼎鼎的星月山庄庄主，平时沉迷女色也就罢了，竟然还时常穿越沙漠，跑到这只有女子的浴火门来。看来我的猜测不错，星月山庄的沙漠向导，果然是最好的，因为跑得勤，自然就熟门熟路了。”
凤尘潇顿时惊住。怎么？这个男子，竟然就是星月山庄的庄主，沈流光？
江湖上有四大名门，也有不少奇门异士。虽然同处于一个江湖，却往往水火不容。并非这些奇门本领不佳，而是因为如夜宗和浴火门的门派，名声很差，名门名士避之犹恐不及，自然更不愿有任何瓜葛。
可是，这位堂堂的星月山庄庄主，竟然会经常来到江湖人想象中如无间地狱一般的红豆境，还和这里的人如此熟悉？
那边的沈流光被他一语道出身份，又是一惊，顿了一顿，才又清着嗓子，恢复了他的翩翩风度，轻轻摇着扇子道：“想不到这位小兄弟小小年纪，竟然会认识我。想来你也应该不是一个无名之辈吧……敢问尊姓大名啊？”
未等风缥缈说话，凤尘潇已将他的手臂一拉，自己上前一步，又将他挡在了身后。
风缥缈还未出口的三个字咽了回去。
现在并不是他说出身份的时候。
凤尘潇向沈流光抱拳道：“在下凤尘潇，他是我的弟弟阿闹。方才不知是沈庄主大驾光临，失礼了。”
说起来，她能够一个人赶到红豆境，还多亏了星月山庄在沙漠中的休息点。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多少客气客气。
“凤尘潇？你姓凤？”沈流光手中的扇子停住了，“姑娘难道……是侠客山庄的人？”
凤尘潇道：“正是。我是凤大侠的族人。”
沈流光眯起眼睛，“前一段时间，江湖名流尉迟琼无故被杀，听说他的故友凤大侠派人到劈山门，这是十年来侠客山庄的人第一次出现，而且听说是一位年轻姑娘。”
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凤尘潇，冷笑道：“族人？我看不止吧。”
他方才第一次看到她，便对她的外貌有所疑惑，这种疑惑甚至与那个悠悠一致。而且，听他们的话，难道她的相貌与浴火门掌门有相似之处？
现在纠结这些，必然处于被动，凤尘潇见沈流光还在盯着她，便又一抱拳，“我们这次来到红豆境，是有要事要求见浴火门掌门，既然沈庄主在此熟门熟路，能否帮我们引荐引荐？”
她刚说完，那边的悠悠便大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弯下腰去。
“哈哈哈，请他引荐引荐？这个沈流光，整日有事无事往红豆境跑，还不就是想要见我师父一面？你自己问问他，他一共见过几面？”
沈流光听了，立即失了镇定，手足无措，不住咽口水。
悠悠继续笑着道：“若是我说了你们来这里是要找谁，恐怕他更不敢让你们进去。”
沈流光咳嗽了两声，摇着扇子故作镇定道：“悠悠姑娘，他们究竟是……”
悠悠道：“他们方才说了，他们来到这里，是要找水阑珊那个丫头的。他们一定是见过那个贱人，还知道她全身是毒，才找到红豆境来的。你说，你去对我师父说，你可愿意再看到水阑珊？”
“水阑珊……”凤尘潇听她说出这个名字，侧头看了看风缥缈，却见风缥缈也在看着她，两人会意一笑。
沈流光的风度维持得越来越困难，扇子摇得越来越快，还抬起一只手，用手指尖悄悄擦了擦鬓角的汗。
“当然……当然……”他笑容很难看，还在拼命维持形象。
“告诉你们，在红豆境，在浴火门，早就没有了水阑珊。我师父是浴火门的掌门人，天下第一美人水如烟。她的座下，早已没有了水阑珊这个弟子，而是只有我一个弟子！听到不曾？我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水悠悠！”
凤尘潇默默点头。红豆境与尉迟琼被杀果然关系非凡。浴火门的掌门人手下两名弟子，一个是这个水悠悠，另一个，就是她一直在怀疑的那个女子，真名叫做水阑珊。
水悠悠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好了，到了红豆境，也很不容易。无论你们是什么侠客山庄还是什么剑客山庄，到了这里，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做我的人！”
看起来这个水悠悠是不会放手的，如此下去，必然还有一场争斗。凤尘潇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回头看看风缥缈，只见他双手抱着饮月，扬起一边嘴角笑着，那笑容满是自信。
凤尘潇挑挑眉，难不成，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还是心里有数？
正在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快步跑进紫柰林。他路过那四个被点穴后呆若木鸡的打手身边，竟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一直跑到水悠悠面前，恭敬行礼道：“悠悠姑娘，掌门让属下来传话，说今日有一位大人物来到了红豆境，让姑娘带这几个人进去相见。”
水悠悠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而沈流光脸上立即便洋溢起了兴奋非常的笑容。
“师父是怎么知道的？”水悠悠目光转寒，扫过在场诸人。
那女子道：“掌门只是方才唤我过来传话，其他属下一概不知。”
水悠悠还未说话，沈流光便摇着扇子风度翩翩踱着步道：“悠悠姑娘，我的骆驼队就在毒林之外，带着很多上好货品。水掌门自然是听说了这些，便知道我来了的。”
水悠悠道：“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师父说的大人物，就是你？”
沈流光广袖拂过，衣袍如流云轻动，用扇子向周围指了指，“这里，除了我，自然也没有别人称得上是大人物了。”
凤尘潇看着他皱皱眉，忽见风缥缈瞥了撇嘴，还故意捂着嘴做了一个想呕吐的动作，不由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那边的水悠悠看着沈流光冷笑了两声，咬着牙道：“好！算是我水悠悠看扁了你。我师父愿意再让你见她一面，就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既然如此，沈庄主，请吧。”
她双手往身后一背，口中说了这个请字，却没有任何相让的动作，便径自大步向树林外走去。
沈流光倒是毫不介意，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水悠悠忽然停下，微微侧着头，眼角冷冷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后的凤尘潇和风缥缈。
“你们两个，跟上！”
